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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意

2024-06-16 17:40:06

    01
    1999年2月份白石村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大雪封山直至3月,地面積雪厚達一米,家家戶戶都門扉緊掩,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斷不會出門。
    一大清早,村長張國強把家裡最厚實的大衣裹上,向家裡人交代幾句便出了門。他要到張德華家去,那個瘸了一條腿的鰥夫最終沒有熬過這個寒冬,在昨晚咽了氣。
    張德華家算是整個白石村最窮的了,說是家徒四壁都算留了點面子,那個屋子根本不能住人,牆是破的,屋頂是漏的,門合不上,窗關不了,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張用柊葉鋪底的木床,上面還得擠三個人——張德華,他那半瞎的娘,還有個剛剛七歲的兒子。
    先到一步的村支書張全友立在屋裡抽著煙,因為屋子裡有風,他點菸的時候浪費了好幾根火柴。昨晚他來過一趟,正是他發現了呼吸衰竭而死的張德華,尋思著夜已深,他把張德華從床上搬到地上之後就沒別的動作了。回家路上去村長那兒通告一聲,兩人商量白天再想辦法處理屍體。凍得跟塊臘肉一樣硬邦邦的張德華就那麼冷冰冰地放在一塊門板上,床上是他娘和兒子張濤,兩人依偎在一起,眼睛不知應該往哪兒瞅。屋裡瀰漫著一股尿騷味,恐怕是張濤因父親的死而嚇得尿了床。現在是最冷的時節,別說是這種窮苦人家,就算是村裡的有錢人辦喪事都不一定有人願意來幫工。張國強不知這喪事應該怎麼辦,更不知道留下來的老人和小孩應該怎麼處理。
    「一把火燒了吧。」張全友在一旁抽著煙,默默地來上一句,「至於老的和小的,直接報給上頭,看上頭怎麼說。」
    這並非只是個建議,而是最佳方案。
    「還是叫村裡人都來一趟,看著我們燒,也算是舉行了儀式。」張國強補充。他做事仔細,不想留任何話柄在他人手裡。
    「這樣最好。所有人都挨個通知?那個剛來的小學老師呢,也一起叫上?」張全友把煙掐滅。
    張國強點頭:「叫上,全部叫上,畢竟是我們村最窮的一戶人家。現在當家的死了,全村都來看看剩下的這孩子,同情也罷,可憐也罷,以後總歸都得幫襯著點。」
    張全友說了聲「行」,便緊了緊衣領,推門出去了。
    張濤從張全友進屋開始就沒挪過地方,他一直蹲在被子裡,看著眼前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商量怎麼處理自己父親的屍體。奶奶的手捏著他冰涼的小腳,想給他捂熱乎一點兒。現在就只有奶奶同他相依為命了。
    下午出了點太陽,但還是冷得厲害。全村大概一百來口人都聚集在張德華家門前的空地上。一些身強力壯的男人已經把地上的積雪掃乾淨了,張德華的屍體就擺在正中央,被一圈乾柴包圍著。這個天要想燒盡怕是有些困難,張國強一咬牙澆上半桶煤油,掏出火柴盒,想了想,交到張濤手裡。
    白石村的傳統,一旦有人離世,若是土葬,最後一捧土得由後人撒,火葬的話點火的也得是後人,後繼無人就由最近的一個後輩來,。總之,徹底切斷逝者與這世上聯繫的,都必須是自家的後生。
    張濤會用火柴,但他一直猶豫著不上前。他的年齡太小了,根本無法理解為何自己要幹這種事。
    村長蹲下身子,在他耳邊向他解釋,他的爸爸已經死了,所以他們要葬了他,作為他的兒子,張濤必須要點火。
    「要不然,叔叔給你把火柴劃著,你直接扔到上面就行了。」張國強朝張濤手上的火柴盒伸出手,不料張濤卻緊緊抓住不鬆手。
    「你想自己來嗎?」張國強有點詫異,「行,你想自己來就自己來。但是你得抓緊時間,再耽擱一會兒天就要黑了,到時候你爸就燃不盡了。」
    把張濤往前推出一小步,張國強退回人群中,看著眼前這個瘦小的男孩兒慢慢朝柴火堆走去。
    「等等!」
    人群中傳出不熟悉的聲音。
    「你們這樣做是不道德的!」
    是那個昨天才來的老師。
    「你們怎麼能讓這麼小的一個孩子點火燒自己的父親呢?這件事一定會在他心裡留下陰影,他今後肯定會很後悔的。」沈老師撥開人群擠到最前面。
    張國強和張全友互望了一眼,不知這個新來的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是我們村的傳統,哪裡是什麼道德不道德,幾百年都這樣過下來了,大家都是這樣的。沈老師,你是外來人,你不理解很正常。」張全友對沈力說道。新來的沈老師是山那邊的一個縣城出身的,他自然不懂白石村的這些規矩。
    「但是,這樣也太殘忍了,他才幾歲呀,怎麼能讓他幹這種事呢?」沈力堅持自己觀點。
    「你這話也太過了吧,怎麼就殘忍啦?都說了這就是一傳統,我們村的人很善良的。」張國強向沈力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攔住他。
    張濤並沒有注意在他身後發生的一切,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面前的柴堆上。盯著火柴盒好一會兒,他抽出一根火柴,在盒子左側劃燃,橘黃色的火焰非常溫暖。他吸了吸鼻子,最後再望了一眼張德華那張發青的臉,把火柴扔進乾柴堆裡。
    大火立刻燃起,瞬間就將張德華整個吞噬。周圍人都安靜下來,恢復葬禮該有的莊嚴肅穆。沈力也不再爭辯,他立在那裡,看著大火前那個小小的背影,覺得莫名難過。
    好溫暖呀。
    張濤微閉著雙眼,感受火焰燃燒帶來的熱度。
    父親生前從未帶給他一絲的愉悅,與他有關的日子滿是貧困和寒冷,即便是在日頭高照的盛夏,他也覺得冷如冰窖。如今他死了,張濤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還有解脫。
    這還真是諷刺。
    張濤回頭看了看那片身著黑衣的人群,歪著小腦袋思考。
    奶奶,你什麼時候才會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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