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季網

新聊齋之懺悔的罪魂

2024-07-07 06:45:46

    趙六保八歲上死了父母,跟他羅鍋大爺一起生活。趙六保他羅鍋大爺只有半人高,前雞胸後羅鍋,是個老光棍兒。老羅鍋一個殘疾身子,在生產隊做不了重活兒,只能做些看場院、看菜園子之類的輕活兒,掙的工分兒少得可憐,餵不飽爺倆的肚子。每到過年,別人家都在割肉包餃子,這爺倆卻一人拖一根棍子沿街要飯。討要到正月十五元宵節,能要一布袋饃,曬成饃乾兒,夠爺倆吃兩個月的。
    要飯也有要飯的竅門兒,得善於察顏觀色揣摸人的心思,還得嘴甜會說好聽話兒。趙六保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怎樣討人喜歡。
    趙六保成年後,羅鍋大爺不想讓孩子一輩子當條可憐的拱地蟲,一次次去求村支書,想讓村上給個當兵或招工的指標。可這些好事兒哪能輪得上他家?
    後來村裡倒是真給了趙六保一個招工指標,是個挖煤的工作。別人家的大人嫌這工作有危險,不讓孩子去,才輪到了他趙六保。按羅鍋大爺的心思,並不想讓孩子去幹這危險的活兒,可趙六保卻一定要去,他對羅鍋大爺說:「我好歹也是個高中畢業,我不會挖一輩子煤的。」
    趙六保只在井下挖了三個月煤,就利用他能說會道善於察顏觀色揣摩人心理的手段,在礦團支部當了一名幹事,不久又升到了礦團支部書記。後來礦上又推薦他上了大學。
    趙六保大學畢業後分在了市團委工作,後來升到市團委書記。他二十八歲上結的婚,娶的是市領導的女兒。
    羅鍋大爺這個半截人沒敢去參加侄子的婚禮。他在家邀了一幫老哥們喝酒慶祝。買了十斤豬肉,煮熟後切成巴掌大的肉塊,使筷子挑著吃。酒是趙六保這個當官侄子孝敬他的好酒。羅鍋大爺做夢都沒想到侄子會有今天,他喝得大醉,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不住嘴地嘟囔著:「這回算是攀上皇親國戚了,這算是攀上皇親國戚了……」
    正是滴水成冰的隆冬三九天,羅鍋大爺酒喝得太多心熱,後半夜赤身裸體滾下了炕,醉沉的人沒有感覺,被活活凍死了。
    羅鍋大爺是死後第三天才被他的老兄弟們發現的。趙六保得信兒趕回來時,見自家的小土屋四處漏風,水缸裡結著四指厚的冰,羅鍋大爺的屍身躺在土炕上,像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子那麼長。因發現的太遲,老人的耳朵竟被老鼠啃去一隻,臉頰上還被老鼠啃出一個洞,露著白森森的骨頭。因沒個女人拾掇,老人的黑棉襖黑棉褲髒汙不堪,破洞處露著棉花。
    隔壁三奶在給羅鍋大爺換壽衣。羅鍋大爺喊三奶嫂子,善良的三奶多年來沒少給這爺倆縫補漿洗,應該說:三奶是這爺倆的恩人。三奶用溫水給羅鍋大爺擦著身子,不住嘴地埋怨羅鍋大爺:「從來都是雞吃谷、豬吃糠,羅鍋子你個老天爺封就的窮命頭,敢那樣地胡吃海喝,你沒那個命,受不住啊!」
    趙六保木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像個木頭人一般。三奶對趙六保說:「孩子,你羅鍋大爺他苦了一輩子,拉扯大你不容易啊!你哭他兩聲吧。」
    趙六保沒哭,仍是那副木呆呆的樣子,像個傻子。鄉親們把羅鍋大爺的屍身放進棺材裡,將合上棺蓋時,趙六保兩手扒著棺材幫,嗷地一聲哭了出來。這個衣冠楚楚的官員哭得像個可憐的孩子,趙六保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痛徹心肺地哭著,數念著:「我就你一個親人哪!我不是人……」
    幫忙的鄉親們看著這場景,無不心酸落淚。老人們怕哭壞趙六保,紛紛上來解勸,可怎麼勸得住?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羅鍋大爺一個殘疾人拉扯大趙六保,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難,他趙六保是最清楚的人了。
    改革開放初期,政府提出了幹部年輕化、知識化。趙六保雖是個「工農兵」大學生,可正值人材短缺,百廢待興之際,所以趙六保的仕途簡直就如坐火箭般,青雲直上。他從團市委書記調入一所大學任辦公室主任、校長助理,後來升至副校長。這期間,他拿到了博士學位。後來又升至省教育廳任副廳長。
    當然,趙六保的升遷並不像我說的這麼容易,那種明裡暗裡的手段,只有當事人才最清楚。不可否認的是:趙六保的一路順風順水,和他小時候要飯的歷練大有干係。
    今年的麥收時節,村裡突然傳出一個小道消息:趙六保因貪汙受賄,被判刑了。正當人們將信將疑時,很快從電視上得到了證實:本省新聞聯播裡報導了這個案子,趙六保因多年負責教育經費的投放,貪汙受賄總額達一千餘萬,被判極刑。幾百年村裡沒出過趙六保這麼大的官,最後落個炮子敲頭的下場,村裡鄉親們惋惜呀,七嘴八舌地議論:這孩子真是瘋了,你貪恁多錢幹啥?能花完嗎?
    村長接到趙六保的一封信,信中,趙六保希望家鄉父老鄉親們能將他受刑後的屍身收斂,將他的戴罪之身運回老家,埋在羅鍋大爺腳頭。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趙六保的遺言中充滿痛與悔。純樸善良的鄉親們沒有嫌棄他,老村長僱了一輛拖拉機,買了一口白茬棺材,從省城將趙六保的屍身運回了村子。
    送葬隊伍走到羅鍋大爺墳前時,突然,平地一個大旋風,剛剛收割過麥子的田野裡,捲起麥秸黃塵,遮天蔽日,使抬棺的漢子睜不開眼,邁不動步。眾人只得將棺木放下。頓時,抬棺的、送葬的、跟著看熱鬧的眾人屏息斂聲,大氣兒都不敢出,明知這旋風來得太怪,卻沒一個敢吱聲兒。
    大家歇息許久,看看晴天白日毒太陽,覺得剛才可能只是碰巧了。有人喝一聲「起」,大家重新抬起了棺木,可抬棺的鄉親剛一動步,平空裡呼地一聲,又是一個大旋風,剎時間黃塵瀰漫,煙霧四起,風勢陰沉兇猛,明顯透著詭異。抬棺中有膽子小的,哇地一聲叫,扔下抬槓,逃出去老遠。
    村長和幾個主事的老人聚在一起,低聲商量。這事明擺著:一定是羅鍋大爺的陰魂覺得趙六保罪孽深重,拒絕他入祖墳。
    大家商量的最後結果,是請羅鍋大爺昔時的鄰居三奶來,讓三奶勸勸陰間的羅鍋大爺,讓老人的鬼魂同意趙六保的屍身入墳。當年,三奶沒少給這一老一少做針線活兒,羅鍋大爺最聽三奶的話。
    三奶此時已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老人家雖然腿腳不靈便,腦子卻不糊塗。老人家被眾人用一隻羅圈椅抬到羅鍋大爺墳前,三奶指點著羅鍋大爺的墳頭,高聲喝罵:「好你個龜孫羅鍋子,這時候知道丟人了!常言說:『子不教,父之過』。他爹娘死得早,你就是他實際上的爹。你沒教育好子侄,是你老羅鍋子沒本事。現在他回家了,你就該把他帶在你身邊,正正經經地教育他,他是你的孩子,你得操心哪!」
    主事老者一聲大喝:「起!」棺木重新抬起,穩穩地放入了墓穴。
    今年春,修高速鐵路要通過趙家祖墳,羅鍋大爺和趙六保的墳都要搬遷。挖開趙六保的墳墓時,圍觀的鄉鄰驚愕不已:趙六保的骨殖呈跪伏狀,對著將他養大成人的羅鍋大爺。

同类文章

現代聊齋之畫之緣

    凌峰是一個畫家,尤其對中國畫中的仕女圖較為擅長。自己也舉行了很多次的畫展,雖然未能引起多大的轟動,但所見聞者皆樂樂稱道,讚譽者絡繹不絕。在一次,他到鄉間寫生之時,在路邊看到一個賣畫的攤位,掛滿了各種各樣的中國畫。看上去藝術水平都極其普通,但有一張仕女圖卻引起了他濃厚的興趣。他仔細端詳

盜墓鬼故事之牽魂鎮

    幻棺    「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牽魂鎮吧?」酒蟲子用手指著山坡上那一座破敗的泥土房,問我。    我沒有回答,說實話,眼前這一座搖搖欲墜的土房,無論如何也和什麼鎮聯繫不到一起。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山風很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土房的院子裡冒出來,夾帶著陣陣惡臭。    推開「

不要拿死人的事開玩笑

    俗話說東西可以亂吃,但話不可以亂說!就像有些東西不能隨便碰一樣,特別是死人的東西,一碰你就惹上了大麻煩,到時想擺脫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同樣話要是亂說也會引火燒身,特別是關於死人的話題。    有些人認為自己的膽量很大,每每在夜裡給人講鬼故事聽,直到把別人嚇得面露恐色,才得意

錄像作怪

    劉健酷愛登山,常常獨自攀登險峰。幾個月前,他在一次登山途中失足墜崖,被人及時發現送進醫院,才算撿回一條命。事故過後,他失去了墜崖前的記憶,還偶爾會頭痛、頭暈。    劉健出院後,照舊登山。這天黃昏時分,劉健攀上一座山峰。此時,山中起了薄霧,周圍的景物如夢如幻,令人迷醉。    劉健趕

黃皮子

    黃皮子是個住在學堂佛龕裡的精怪,修行了幾世,耳濡目染竟也有幾分書香氣,學會了說人話,走人路。    黃皮子最大的夢想就是修行成人,進入人間道,擺脫畜生道的輪迴。它從小就聽有經驗的修行家說,必須在修行五百年後,穿上剛死的人穿過的衣服,然後再有活人對你說「你是人」,那麼就會最終化為人形,

致命的紅肚兜

    1    阿嬌是個鋼管舞女郎,前往「麥凌格」消費的客人多半都衝著她而來。    這天傍晚,「麥凌格」剛開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叫阿郎,長相英俊,但面無表情,他要了一打黑啤,獨自坐在角落裡。    紛繁熱鬧的一夜即將開始,一個肥胖的男人叼著雪茄走了進來,他姓謝,人稱謝胖子,

貴妃墓奇事

    清晨,霧氣靄靄。    在一輛駛往奪魂嶺的轎車裡,坐著四個人。開車的叫劉開天,是位頗有造詣的歷史學博士。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男子姓鄭名武,在潼城官場算頭面人物,實權派。後排座位上,則是天姿國色化妝品研發公司的老總方坤和他的秘書秦燕。這一路,劉博士侃侃而談,繪聲繪色地說起了發生在大唐天寶年

人骨毛筆

    古時候,有一個名叫高勵的老員外,從年輕時就繼承了父親的土地,每年光靠佃戶支付的租子就可全家不愁吃穿。    高勵雖天生富貴,生活卻十分簡樸,不講究吃穿打扮,也不藏嬌納妾,只有一個天生的雅癖:非常喜歡畫畫,且專門畫馬。他畫的馬匹,看起來氣韻活現、健壯如飛,簡直像是要破紙躍出一樣!   

女出租司機探案

    一    蘇慧桃與丈夫在城裡打拼幾年,攢下點錢,再找人借一點買了輛車,輪流跑起了出租。    這天近黃昏時,蘇慧桃將車開到環城路口,前面不遠有人招手要車,她將車開過去停下,這是一位女乘客,長及腰際的頭髮。蘇慧桃不由多看了一眼,發現女子有著一張異常蒼白的臉,車子徐徐開出,十多分鐘後女乘

日本鄉村怪談之囚童

    一、四顆石頭的秘密    日本的冬天來得很早。    這是我在位於川越的小野家工作時的感想。    川越地處東京近郊,但小野家卻彷佛停留在時光隧道的彼端,是棟在日本古裝影劇中才會出現的舊宅。    不知何故,小野奶奶要求我每天都要將庭院裡的石頭擦拭乾淨。    庭院裡的石頭和中國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