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屋三分驚
2024-07-18 14:39:45
再新的房子,也會髒。有時候,你會覺得房子是趁人不注意,在角落裡滋生出莫名其妙的汙穢。和每一個剛搬新家的主婦一樣,杜曉瑩打掃房間非常仔細,她會認真地擦亮每一塊瓷磚,會抻平床罩上的每一個皺褶。
對於杜曉瑩來說,這房子不僅僅是一個新家,還是唯一的家。除了這九十平方米,她無處可去。在杜曉瑩與老溫結婚登記籤字的一刻起,註定了她要與全世界對抗。
杜曉瑩比老溫小17歲,她25歲,老溫42歲。老溫原來是一家外企的司機,後來自己買了小貨車跑運輸。結過婚,老婆在一次意外中溺水而亡,沒有孩子,相貌平庸。
杜曉瑩下班回家,老溫出車還沒回來。她進衛生間衝澡,這是習慣。沐浴液的泡沫被衝淨,在溫熱的淋浴下,光滑的肌膚浮現動人的光澤。
杜曉瑩擦乾身體,披上浴衣,轉身拿起海綿拖把準備擦乾地面的水漬,可是,她發現,地上的水還汪在那裡,沒有順著地漏流走。
她蹲下,把手探進水中地漏的位置摸索,在地漏的過濾網上,她摸到了一團頭髮。原來是自己洗頭時掉的頭髮堵住了地漏。
杜曉瑩把這團滴水的頭髮扔到衛生間外的垃圾桶裡,然後轉身回去繼續擦地。擦了沒兩拖把,她的動作突然定住,心裡咯噔一下──那團頭髮不對勁。
她回到垃圾桶旁,重新拎起頭髮,迎著光仔細看,頭髮亂七八糟地糾纏在一起,但是很容易辨認出,這團頭髮是捲曲的。可自己的頭髮是直的啊。
當她意識到手裡的頭髮屬於另一個女人,立刻像觸電一樣扔在地上。只有一種可能,今天白天有一個捲髮女人進了這房子,而且還在衛生間裡洗了澡。對於這種可能,也只有一種答案,這個捲髮女人是老溫帶回來的。
不知道這樣披著浴衣在垃圾桶旁呆坐了多久,門口傳來鑰匙的聲音。
「曉瑩,給你買麻辣串了。」
「今天誰來了?」她的聲音顫抖,那是要哭的聲音。
「誰來了?」老溫一臉疑惑,「不知道哇,我出車一天沒回家。」
她讓老溫自己看地上的那團頭髮,老溫莫名其妙地拎起來,臉色突然一變,有些發灰。沉默了一會兒,老溫緩緩地說:「曉瑩,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今天早上9點就去鞍山了,老李和我一起去的,他可以作證,如果你怕他串通,鞍山的貨主也可以作證,他今天第一次見到我,不會和我串通。」說著掏出手機,「你要打個電話嗎?」
「那,那這團頭髮是怎麼回事,難道它自己冒出來的?」她能辨認出老溫的嚴肅和誠懇。
「我真不知道,這真是奇怪了。」杜曉瑩好像想起什麼,站起來衝進臥室。
在床上,杜曉瑩沒有找到任何她想像中的線索。床上平整乾淨,沒有動過的痕跡,沒有一根頭髮,甚至,她能辨認出早上自己整理時的樣子。
如果真有女人被老溫帶回來做了壞事,不可能細心得把床清理如初,卻粗心地在衛生間留下大團證據。杜曉瑩心裡有些釋然的輕鬆,老溫沒有背叛自己。
突然,杜曉瑩意識到,如果老溫真的沒有帶女人回來,那團捲曲的頭髮豈不是更讓人覺得恐怖?莫非真有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女人曾經在自己家的衛生間裡洗澡?
接下來的幾天裡,他們似乎有意在忽略這團搞不清來歷的頭髮。杜曉瑩隱約覺得,這後面有深不可測的可怕,就讓這個可怕蹲在遠遠的地方吧,不要去碰它。但是,它似乎不願意安安分分地蹲著,它正緩慢地,一步步地逼近。
大約一周後的一個早上,杜曉瑩起床洗漱。
洗完臉,她按開盥洗盆的下水口,可是水下得很慢,好像下水道堵了,她用手指摳下水口,她僵住了,慢慢地收回手指,手指從下水口帶出一團頭髮,和上次一樣,是捲曲的。
她尖叫一聲,「啪」地把頭髮甩到地上,仿佛那是一張死老鼠皮。昨天晚上還沒有,這次肯定與老溫無關。
杜曉瑩仿佛看見,昨天半夜,她和老溫在臥室裡沉沉地睡著,黑暗中,一個女人從房間的角落裡走出來,動作僵硬地走進衛生間,彎腰在盥洗盆裡洗頭,洗呀洗,不停地洗,終於,她洗完了,緩緩地抬起頭,溼漉漉的捲曲的長髮中露出一張可怕的、獰笑著的臉。
杜曉瑩再也睡不踏實了。半夜,她又醒了,想去小便,想想漆黑的走廊,還有浴室,她打算忍到天亮。可是,越想忍就越強烈。她推推熟睡的老溫。
「嗯……」
「我要去衛生間。」
「去吧……」老溫聲音倦怠含糊。
「我不敢去,你陪我去。」
「怎麼衛生間也不敢去了?」老溫痛苦地掙扎著起來。
從衛生間回來,沒多一會兒,老溫又睡熟了,微微的鼾聲。杜曉瑩還是睡不著,黑暗中,她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的意識漸漸迷離,已經接近睡眠黏稠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