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家孩子
2024-06-28 22:53:45 1
我想殺一個人,但是他很聰明,因此我沒有完全的把握。如若失敗,我會自縊,特此立下遺書。
上天作證,我恨你。
來自2015.07.22的遺書
1
宿奚皺著眉頭盯著屏幕。
「我想殺一個人……阿奚你想殺誰啊?」突然響在耳邊的聲音嚇得宿奚一震,他回頭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是欒無寂。
「這是我剛收到的陌生郵件,就寫著這麼一句話。」他也很困惑。
「可能是惡作劇吧,別管它了,你快點收拾收拾回家吧,晚了月姨又該著急了。」欒無寂邊說邊回頭把手上的課本塞進書包。
宿奚不自在地緊繃了一下。
「我先走了,你也趕快吧,快閉館了。」欒無寂背起書包走了出去。宿奚看著欒無寂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才關掉電腦離開了圖書館。
從市中心走到西南方的舊樓房,宿奚緩慢地爬上三樓,站在門前,猶豫了一下正要敲門,鐵門卻猛然被人從裡面拉開,宿奚周身的空氣瞬間湧進門內,衣擺也微微向前擺動,大開的鐵門猶如一隻張著血盆大口正準備吞噬一切的困獸。
門內的女人蓬亂著頭髮,一張曾經姣好的臉此刻正滿是怒氣。
「成績單呢?」女人對宿奚伸出手。
宿奚從書包中抽出成績單遞給她,當她找到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名之後,毫不猶豫地抽了宿奚一個巴掌。
「你看看!你睜大眼睛給我看看!你居然又考了第二名!從開學到現在,除了第三次月考之外,你都是第二名,你到底用沒用心?你的腦子就是個擺設!」女人把成績單甩到宿奚臉上,「你給我念!第一名是誰!」
宿奚面無表情地看著第一個小黑框裡的名字:欒無寂。
「你這個不中用的,你能不能給我用點心啊?我天天養你是為了吃白飯的嗎?你看看人家欒無寂,閉著眼睛考的也比你強,你到底什麼時候能追上人家!」女人氣急敗壞地拍著桌子,「要不為什麼你爸不要你這個親生的,卻找了那個瘋女人的小崽子,就是因為你比不上人家欒無寂!就你這樣我什麼時候能在那兩個人面前抬起頭?」
「宿月!你是不是就把我當成一個打擊報復他們的工具?你到底是不是我媽!」宿奚歇斯底裡道。「你那麼喜歡欒無寂,你去找他做你兒子啊!你倒是看看除了我誰還會跟你!」
女人不甘道:「要是欒無寂真的跟我,哪還用得著你……」
宿奚直愣愣地看著她,突然自嘲地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迴響在房間內。笑夠了,他轉身走進房間,砰的一聲甩上了房門。
宿奚坐在書桌前,攤開那張皺皺的成績單,他看著「欒無寂」三個字,再度笑起來。兩年前,他也姓欒,欒奚。
他也曾有個讓人豔羨的家庭,當年父母二人白手起家,隨著父親生意越做越大,應酬也越來越多。母親開始變得疑神疑鬼,一開始父親還寵溺著她的小性子,可母親卻愈演愈烈,忍無可忍的父親終於向她提出了離婚,並提供了大筆贍養費。但母親一意孤行,帶著他淨身出戶搬至西南的筒子樓。
母親為他改了姓氏,隨她姓宿。
這幾年,母親愈加暴戾。尤其當她知道父親的再婚對象也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並和自己同班時,他的噩夢便開始了。她總希望他能考過無寂,好像這樣就能讓父親後悔一樣。或許是欲速則不達,他總是無法超過無寂,以至於宿月每次都會罵他一頓,說如果自己能比無寂強,那當年父親也不會變心。他每天都生活在無寂的陰影中,無寂的幸福和他的痛苦深深地交織在一起。
2
「你臉怎麼了?是不是月姨又為難你了?」無寂皺著眉頭端詳著宿奚臉頰上的紅印。
「還好,你要是有心的話下次就少考幾分吧。」宿奚不自在地拂開「罪魁禍首」的手,轉頭看向窗外,心中突然湧起一陣不安。
「那怎麼行?那樣我媽就不會親手煲一個星期的排骨海帶湯給我喝了。」無寂得意地說。
其實宿奚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明明應該是勢不兩立的關係,卻因為種種原因變得亦敵亦友。兩人經常結伴出入,沒有人知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或者說沒想到這樣關係的兩個人可以成為朋友。
「說不定你就是一輩子要被我打壓著呢……老師來了!」無寂剛要說什麼,卻瞥見班主任走了進來,趕緊轉過身去。
很快,一個紙團扔了過來,宿奚攤開紙團,「別慪氣了,下次我幫你複習。七月二十五是你生日,爸爸希望你過來和我們一起吃個飯。」
喉間湧起一陣苦澀,好像被人灌了魚腥草制的中藥一般。宿奚深吸一口氣,斟酌著提筆寫下:「不用了,我跟媽媽過就行了。替我謝謝爸爸和阿姨。」
宿奚回想起數月前他跟無寂回家那次,三人之間那種幸福的互動是別人根本融不進去的,無寂不會沒有發現他的如坐針氈,但是這個元兇最愛做的就是揭開他的傷疤,生怕好的太快,並且最後還不忘撒上一把白花花的裹糖的鹽巴。
宿奚心中那種焦躁的無處排解的不安感讓他越來越煩躁,因為今天早上他又收到了一封和昨天一樣名為遺書的郵件,但內容卻不同。
夜色混沌的看不到盡頭,一隻白瑩如雪的愛琴貓踩著優美華麗的步伐走進黑暗。隨後一聲尖銳的貓叫劃破靜寂。
愛琴貓驚慌的逃出來,胸前帶著三道血痕。
那不是黑暗,那是一隻黑如墨洗的野貓。
「我在黑暗處等你。」
來自2015.07.23的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