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墓見人心
2024-07-02 14:34:45
偶遇老頭領回家
謝忠19歲那年,父母相繼去世,兩場葬禮辦下來,米缸空了,他還欠村裡人整整一籮米。
謝忠很少吃米飯,他迷上了挖野菜,用野菜果腹,省下口糧還債。
這天收工晚,太陽下山了,謝忠又順著小溪往山裡去尋野菜。路上,他遇到一個很虛弱的老頭在咬一根胡蘿蔔。謝忠瞟了一眼胡蘿蔔,上面的葉子嚇到他了。他幾步竄過去,一巴掌把老頭手上的胡蘿蔔打落到地上,衝老頭喊道:「快吐出來!全吐出來!有毒!」老頭不但不吐,反而咀嚼起來往下咽。謝忠急了,伸出兩根手指,就塞到老頭嘴裡,將手指伸到了老頭的喉嚨深處,摳挖起來。老頭「哇」的一聲,將剛吞下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老頭嘔吐完就哭了,他怨恨地看著謝忠,流著淚說:「小子,有你這樣欺負一個老頭子的嗎?我不就吃了一口胡蘿蔔嗎?那又不是你家的胡蘿蔔,是我從溪邊的泥裡拔的。」
謝忠這才有空解釋:「大爺,那不是胡蘿蔔,那是野胡蘿蔔。它真正的名字叫蛇床子,有劇毒,吃了會死人的。」
老頭不滿地瞪著謝忠說:「哄鬼呢!我活了60歲,胡蘿蔔還不認得?」他撿起腳邊那半截野胡蘿蔔,又要往嘴裡送。嚇得謝忠再次撲上去,奪過野胡蘿蔔遠遠地扔進溪水裡。
老頭再也忍不住,「嗷」的一聲哭出聲來:「老天啊,為什麼每一個人都可以欺負我?我章慕儒一輩子本本分分做人,沒造過孽啊!」
章慕儒?謝忠愣了一下,這名字他爹在世時跟他講過,說是山那邊樟樹坳的一個生意人,新中國成立前在縣城經商,是縣城的首富,新中國成立後,被劃為資本家,財產全沒收了。難不成就是眼前這老頭?
老頭哭得很傷心,倒讓謝忠手足無措起來,他結結巴巴地分辯:「章大爺,我沒欺負您。我是在好心救您的命。那東西真的有毒。」
但章慕儒根本不聽謝忠的解釋,哭得越發傷心了:「誰要你救我了?我三天沒吃東西呢,橫豎也得死,就算被毒死,也總算是個飽肚鬼吧。」
難怪老人這麼不顧死活,是真餓昏了頭啊。
謝忠看看章慕儒那瘦得只剩骨架子的模樣,動了惻隱之心,咬咬牙說:「好吧,大爺,您別再哭了。我將您的吃食給扔了,我賠您,行不?您跟我回家去,我給你煮一碗粥總可以吧?」
謝忠將章慕儒領回家,真給老人煮了一碗粥。
老人吃完粥,謝忠看看門外,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就索性留老頭在他家裡住了。
謝忠舀來水,讓老人洗澡。老人顫巍巍地脫下上衣,謝忠的雙眼就直了。老人的身上,到處青一塊紫一塊,胸前更是瘀黑一片,腫起老高。
謝忠驚問:「您這是咋的了?」
老人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往下跌落,說:「開批鬥會打的。批鬥了我三天,要我交代反革命罪行。我交代不出來,他們就打。我實在受不了了,前天晚上偷跑了出來。」
謝忠愣住了。老頭嚇得趕緊說:「小哥你別怕,我不會連累你的。你就讓我在你家住一晚上,天一亮我就走。」
「走?您往哪裡去?」謝忠有些同情這老頭。
謝忠的一句話問得章慕儒啞口無言,好久好久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我能往哪裡去呢?天地之大,還真沒我章慕儒落腳之地。兒子已經跟我脫離了父子關係。我本來是打算到老家樟樹坳躲躲。但我搬出去太久了,那裡已經沒幾個至親了,大家怕受我連累,也不肯接受我。」
說到這裡,他抬起頭來,望著謝忠,可憐巴巴地說:「小哥,你心腸好,要不,你就收留我吧。我躲在你家裡不出門,不讓大家看到我,這樣不會連累你的。」
謝忠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他不是怕受連累,他家三代貧農,根正苗紅,怕什麼?但他養不活這老頭啊。
章慕儒眼裡的光漸漸暗淡下去,他囁嚅著央求謝忠道:「小哥,你是好人。你索性幫我幫到底,你去城裡找我兒子吧,讓他來看我。」
謝忠答應了。老人囑咐他:「他要是不願來,你就跟他說,我要死了,要見他最後一面,交代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