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蛭
2024-07-03 01:09:45
當警員們撞開別墅大門,一擁而入的時候,房間某個角落正發出一陣陣從喉嚨眼兒裡擠出的嗚咽聲:「嗚,嗚嗚~~」聽上去,正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巴。
霍靖與崔桐對視了一眼,幾乎同時向走廊跑去,他們聽出來,那聲音是來自於走廊盡頭一扇緊閉的房門之內。
「嘭!」大門被踢開,崔桐搶先一步,高舉手槍衝進房間內:「不許動!!警察!!!」
屋裡窗簾低垂,只從縫隙中投進一縷的陽光,陽光照著煙霧蒸騰的房間,竟然有種相當迷幻的感覺。
隨後進來的霍靖被嗆得一陣咳嗽,他用力揮了揮手,驅趕著面前濃重的煙氣。面前,一個瑟瑟發抖的黑髮女孩被五花大綁捆在座椅上,衣服被粗暴的扯開,露著小半邊潔白的胸脯。旁邊,則站著一個手持利刃,看似非常緊張,卻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年輕男子。
女孩見有人相救,更加情緒激動起來,拼命掙扎著,淚水幾欲奪眶而出。
「說你呢,放下刀!!」霍靖一聲怒吼。
男人低頭看著座椅上的女孩,隨後又抬起頭神情緊張的看著突如其來的入侵者。他表情痛苦的搖著頭:「不……你們不懂,她,她是……」說到這裡,他仿佛下定了決心,懸在女孩胸口的尖刀猛然向她扎去。
霍靖見事不好,正欲拔腿上前阻止,耳畔崔桐的槍已經響了,震得他陣陣耳鳴。槍彈正中男子胸口,男子在槍彈的打擊下,身體向後仰去,手中的匕首被甩向空中,反彈在牆壁上,又噹啷落地。隨後,男子的身軀重重的倒在一旁的水泥地上,霎時沒有了動靜。
霍靖衝上前去,七手八腳的解開女孩身上的繩索,又拿出塞在她口中的手絹,女孩雙手抱住霍靖,頭埋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起來。霍靖沒有辦法,只好笨拙的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女孩起伏的情緒。
崔桐小心的靠近男子,俯身查看著他的傷勢,男子胸口的血流滿地板,身體間或抽搐一下,沒有閉上的雙眼,瞳孔已經在擴散。崔桐放好手槍,用手衝門口同事比了一個「擔架」的手勢,同事會意離去。根據往常的經驗,被這種子彈當胸擊中的情況,可以說生存率不會超過1%。這個肆意妄為的倒黴鬼,這回真算是死定了。
「水……」彌留中的男子,嘴唇微微抖動著,似乎在努力說著一個詞語。
「什麼?」崔桐把耳朵湊近男子的嘴巴。
「水……水池……」男子口齒不清的說道。
在說什麼啊……崔桐用手指掏了掏被他的氣息弄得有些發癢的耳孔,迷惑的看著他。「你,想喝水嗎?」
然而男子已經無法再回答,他臉色灰白,不久就了呼吸。
崔桐悄悄嘆了口氣,所謂救護,也不過是做個過場而已了,畢竟「死亡」這件事,還是應該由更加專業的醫生來宣布吧。
霍靖終於將情緒激動的女孩安撫得平靜下來,一低頭,恰好看見她雪白的胸部,他面帶尷尬的轉過身,輕輕咳嗽了一聲,同時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女孩兒身上。女孩眼中,還有一絲慌亂,那是一種化險為夷之後,驚慌未褪又帶點疲憊的眼神。
女孩似乎還想說什麼,後來的女警已經來到她面前,攙扶著她向門外走去,出門前,女孩衝霍靖回眸一笑,眼中儘是感激:「謝謝你……」
霍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二人的背影,直到她們消失在走廊盡頭,這時肩頭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只聽崔桐揶揄道:「差不多了啊,那可是受害者,一會兒你還有機會見呢……」
「別扯!」霍靖不滿的抗議著:「那傢伙怎麼樣?」他指指蒙著白布,正在被擔架抬走的男人。
崔桐撇撇嘴,攤開手掌,表示已經無藥可治。
霍靖搖搖頭:「你還是想想報告怎麼寫吧,當場擊斃嫌疑犯怕是又得羅嗦不少廢話……」
身材高大的崔桐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不然還能怎樣?眼看他傷害人質?我是迫不得已才開槍的,條例又不是不允許……再說,眼看著美女人質生命受到威脅而見死不救,咱們小霍也不能答應啊……」
「你又來不是?別瞎說了,我會給你作證的。我問你,剛才那傢伙好像說了什麼話吧?」
「我聽不太清,似乎是想喝水之類的事情。人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的確會感到口渴。這案子案情挺簡單,疑犯嘴裡不會有什麼有用的東西……我走了啊,這房子讓我渾身不舒服……」崔桐揉著耳朵離開房間。
崔桐的腳步聲越走越遠,霍靖卻還站在屋子中央,是的,他說的沒錯,從剛一進屋開始,自己就覺得這裡有些不太對勁,似乎有點出奇的冷……他走近窗戶,譁,扯開低垂的窗簾,外面的陽光一下子照射進來,他這才感到好了一些……
「咯吱」,霍靖腳下傳來細微的聲音,仿佛踩到了什麼東西上。他移開腳步,看了一眼,頓時胸口有點發堵,地面上,留著一灘粘乎乎的昆蟲屍體,一定是剛才他不小心把蟲子踩在了腳下……
霍靖反感的在地上反覆蹭著鞋底,直到覺得蟲子的痕跡已經完全從上面消失不見,才大步離開了這個房間。
報案人被找到了,那只是一個過路人,他偶然從別墅那間發生案件的房間前走過,聽見其中傳來陣陣吵鬧之聲,這才好奇的通過沒有完全拉上的窗簾向內望去,並驚訝的發現了有個女人遭到劫持,這才慌忙報警。
由於行兇者被當場擊斃,霍靖只能通過被害人了解全部經過,女孩介紹到,自己名叫欣娜,家在外地,隻身在這個城市上學,經常利用業餘時間去做英語家教,而那個男人,就是通過尋找家教的方式,認識了欣娜。雖然一開始有些猶豫,但由於補課時間都在白天,加之男人給的課時費比較高,欣娜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開始每周一次為他補習英文。前兩次一切正常,這一次,男人突然提出非分要求,在被拒絕後,變得惱羞成怒,這才發生了開頭的那一幕……
霍靖靠在椅背上:「原來是這樣……」他開始有些同情這個女孩,因為自己曾經和她有過相同的經歷,在沒有做警察之前,剛剛畢業的他,也曾經利用各種機會去補貼家用……
「那麼,當初那男人為什麼要說『你們不懂,她是……』?他到底想說什麼你知道嗎?」霍靖問:「如果有任何線索,都請你一定不要隱瞞,我們要查查看是否還有其他的受害者。」
女孩想了想,堅定的搖著頭:「不,我完全不知道他的意思。那個男人……怎麼說呢,有些不太正常,他似乎在吸毒。」
「吸毒嗎……」霍靖沉思起來,他知道,吸毒者的大腦會永久受損,產生許多古怪的想法,或許,他那句說了半截的句子,以及臨終前的話,都只不過是精神崩潰之時的胡言亂語而已……
「好的,你可以走了……」在留下女孩的聯繫方式之後,霍靖決定讓她離開,畢竟對於一個年輕的女人而言,今天這些事情,不是很容易遺忘的。「要堅強點,你會好起來的。」霍靖送女孩走到警局門口,鼓勵她道。
「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是我見過最好的警察。」女孩說。
「哪裡,不過是責任而已……」霍靖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女孩笑了笑,走向一輛等候的計程車。
「哎!」霍靖仿佛想起了什麼,追到她面前,掏出紙和筆,寫下了一串數字遞給女孩:「諾,這是我的電話,以後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和我聯繫……」
當霍靖回到辦公室,開始總結案件筆錄的時候,手機叮咚一響,收到一個簡訊,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眼熟的號碼。霍靖打開簡訊,見裡面只有寥寥數語:平安到家,謝謝你——欣娜。霍靖心頭,忽然有種美滋滋的感覺……
此時,法醫電話打了過來: 「喂,霍靖?」
「對,屍檢報告怎麼樣了?」
「我就是跟你說這件事,你到法醫室來一趟,有些非常離奇的東西……」
法醫室的溫度,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不能太高,因此霍靖有點不太舒服,畢竟,任何一個大活人走進屍體的世界,也沒辦法舒服得了……
「小唐,到底什麼事?」霍靖看到正在一具屍體前忙碌的法醫,走到其身旁問道。
不鏽鋼的推車上,放著剛從冷櫃中取出的人體,正是下午中槍喪命的兇手。兇手左胸有一個放射狀的傷口,看似槍彈已被取出。然而在他裸露的肌膚上,還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看上去,像是一個個的出血點。
「這會是什麼東西?皮疹?」霍靖湊近了一些。
「你還是看這個吧……」法醫小唐從屍體腹腔中用鑷子捏出一個小指般大小的黑色物體,扔在一旁的託盤中,霍靖驚訝地發現,那東西居然是活的!託盤中還有其它幾條同樣的物體,正糾纏在一起扭動。
霍靖倒吸一口涼氣:「寄生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