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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馬

2024-07-16 13:34:45

    晏城城西的古玩市場,白天異常熱鬧,處處是討價還價聲,一個個在鋪子或小攤面前流連的,多半是看了鑑寶節目後也想來撿個漏兒的門外漢,真正懂行的,不動聲色,三言兩語間,就能把一樣看似極不起眼的物件兒帶回家去,白菜價格,卻是至寶。
    古玩市場在晚上六點準時關門,關了門的古玩市場在夜色下便顯得冷清,只古色古香的建築房簷上一溜紅燈籠極惹眼,古玩市場對街便是夜市攤,一街之隔,一邊冷清,一邊熱鬧,對比分明。
    來吃夜市的人都在美味中沉迷,偶爾望一眼對街的大紅燈籠,沒甚情緒,除了在古玩城裡開鋪子的小老闆們,他們看向大紅燈籠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情人。
    在夜市吃飯的人群中總有個熟悉的身影,熟悉到夜市的老闆都已認識,與其稱兄道弟,那人就是吳順,在古玩市場裡開了間小鋪,鋪子位置不起眼,但卻往往有好貨。
    這一日,吳順與幾個朋友在夜市裡胡吃海喝了一通,將近十點半,摸著鼓鼓的肚皮,各自回了家去。吳順目送著朋友們一個個離開,自己則給老闆打了聲招呼,晃晃悠悠的,過了馬路。
    沿著古玩市場走,大門早已緊閉,吳順哼著小曲兒,似是散步一般,晃到後門去,漫不經心的敲了兩敲,不多時,小門兒竟開了,借著燈籠的光,可看見古玩市場的看門大爺警惕的朝外面看了看,確定無人後,這才關上了門。
    「都等著了?」吳順問他。
    「早等著了,就差你一個。」
    吳順點了點頭,將手裡拎著的一瓶啤酒遞給了大爺:「喝白的誤事,這個解解饞吧。」
    說完,又晃晃悠悠的,順著後門延伸出的小道,七拐八拐的,進了大廳,到了自己的鋪子門口。那裡早已圍了幾個人,或站或蹲,指尖夾著的菸頭燃得只剩下一點,星火奄奄。
    吳順熟絡地跟他們打了個招呼,邀他們進店,燈光亮起,可看到他們肩上都背著個大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著什麼。
    也沒客套話,幾個人熟練的開包,不多時,地上已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器物,瓷器居多,看樣子,都是老物件兒。
    吳順蹲在地上,挑挑揀揀。
    來古玩市場的人大多不知道,這裡每隔一段時間都有一次類似的交易,都在吳順的小店裡進行,而每個月最後一天,深夜十一點,在古玩城的大廳裡,會有個小型的拍賣會,就是俗稱的古玩黑市,而吳順便是連接賣家和買家的中間人。
    而吳順今日的地位,則歸功於常來他店裡的時古,時古慧眼識古玩,憑著他的眼睛,幫吳順尋覓到了不少好東西,所以吳順慢慢也膽兒大了起來,開始進入古玩黑市。可自打去年時古莫名其妙失蹤了之後,吳順的手氣便總不大好了。
    眾所周知,古玩黑市裡交易的寶貝來路總有些不乾淨,大多盜墓所得,所以不敢明目張胆擺上檯面。來這裡的買家自有一定社會地位,可以將寶貝洗白。
    吳順要做的,就是挑出來開門兒的,用來拍賣,而其餘的,他看上眼的,則會一番加工,放在自己店裡。
    這回的東西,吳順只撿出來了幾樣,一對兒祭紅釉的盤,胎色很正,官窯出的無疑,恰好前不久有個收集禮器朋友託他尋的,他收了,琢磨著這月末去賣個好價錢。
    還有幾塊古玉,有血沁,朝代推測是春秋戰國時期,吳順也收了,那些買主裡有酷愛此類古玉的人,也能大賺一筆。
    挑著撿著,吳順眼前一亮。
    他看到的是放在角落裡一個擺件兒,那是匹三彩馬,藍釉主打,造型卻不同於一般的馬,有些特點。
    一般塑馬,多是奔跑之姿,最著名的「馬踏飛燕」,又名「馬超龍雀」,是青銅器,馬兒蕩蹄馳騁,右後蹄踏了一飛燕,飛燕展翅,驚愕回首,襯託出了馬兒的雄姿。
    而這尊三彩馬則不同,馬兒仰面朝上,四蹄聚於胸前,口微張,眼睛澄明,做撒歡兒狀。雖然吳順隔得遠,但因著它的好釉色,即便是在角落裡,也能感覺到它澄澈的目光在看著自己,仿佛在邀請人一同遊戲。
    無疑,這尊三彩馬別具一格,幾乎在看見它的那一剎那吳順就喜歡上了它,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也是屬馬的。
    於是,這匹三彩馬也被吳順收入了囊中。
    忙活到近十二點鐘,吳順給這幾個人結了帳,也背了個包,和他們一道摸黑出了古玩城,回了家去。
    第二天,他打發老婆去看店,自己則睡到近中午才起來,還是被他三歲的小兒子給吵醒的。
    一整個下午,吳順都在書房裡忙活,把昨晚收到的東西分類放好,要留作黑市拍賣的,尋了好盒子裝著,自己留用的,也要分個等級高低分做處理。
    吳順還有一個本事,便是做舊,最擅長的是瓷器和玉器,他做的舊,登峰造極之時,也能騙得住行家,所以他靠著這一門手藝,也掙了不少錢。
    做舊這事情,愛好古玩的人多半不齒,可隨你在古玩市場裡逛一圈,哪個鋪子裡沒有做舊的東西?於這群小老闆們而言,掙錢是第一位的,他們對古玩,沒有愛意。
    所以,許多好東西便是在這些人的手上毀了,讓人痛惜。
    吳順仔細挑揀了一下昨兒晚上收的古玉,找了塊最好的串了繩,戴到了小兒子的脖子裡,那上面的血沁最多,一絲一絲,像脈絡,這種玉最能闢邪。
    小兒子很乖,坐在一旁的地板上玩小火車,安安靜靜的,一點也不礙吳順的事。
    前幾天剛進了一批玉掛件兒,玉是新玉,和田青料,現在的人多半追求羊脂,青料一般看不上眼,也賣不了好價錢,所以只能做舊。
    整整一個下午,吳順都在搗鼓這些玉,他能給做上皮或者包上糖色,或者經過特殊處理,粘上他從盜墓者那裡買來的屍泥,偽裝成墓葬玉器,擺進櫃檯裡,就能晃了那些有一定鑑定知識的「二把刀」。
    而這些做舊,都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一旦玉料做舊上身,想要將它再洗回原來的模樣,那是不可能的,這無疑是毀了一塊玉。
    而對於瓷器,經過酸「咬」土「餵」,做出帶顏色的開片,新瓷搖身變作舊瓷,也再回不了以前的模樣。
    可吳順不覺得這有什麼,甚至對自己的手藝洋洋得意,他迷戀這種以假亂真的過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只聽得書房裡鐘錶指針走動的聲音,以及小兒子嘴裡發出的模仿火車行進的「逛吃逛吃」聲,吳順沉浸在自己的工作裡,忘乎所以。
    畢竟是三歲的小孩兒,小兒子玩膩了火車,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落到了書房的博古架上,那匹三彩馬正保持著撒歡兒的姿勢,與他對望。
    一人一馬,四目相對。山海秘聞錄:www.shanhaimiwen.com
    就在一剎那間,小兒子看到馬兒衝自己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在邀請他一同玩耍。
    他立刻眉開眼笑,蹣跚著跑了過去。
    三彩馬放的位置很高,小兒子夠不到,只能踮著腳,巴巴兒的望著它。
    此時此刻,吳順正在給手中的玉上屍泥。
    忽然手上一個打滑,玉掉在鋪了絨布的桌子上,那屍泥自然也粘在了白色絨布上。
    吳順心裡暗罵了一句,正要將玉拿起,身後卻傳來一個奶聲奶氣吐字不清的聲音:「爸爸,他說該停下了。」
    「寶兒乖,先到一邊兒玩兒去,爸爸在工作。」
    小兒子卻不依不饒,顛兒顛兒的跑到他身邊,小手抓著他的衣服,晃啊晃:「爸爸,他真的在說話。」
    吳順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扭頭看著小兒子:「哪有人在說話。」
    小兒子指了指博古架上的三彩馬:「它說的,這些石頭會疼的,爸爸該停下了。」
    「胡說什麼,」吳順瞟了三彩馬一眼:「寶兒,那是唐三彩,是瓷器,不會說話的。」
    小兒子卻很委屈:「可是我明明聽見了啊。」
    吳順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寶兒,你先到外面玩兒,爸爸再有一會兒就好了,等下帶你出去吃關東煮好不好?」
    說罷,便繼續給玉上屍泥,再不理睬兒子。
    小傢伙氣鼓鼓的哼了一聲,重又跑到博古架下,仰頭望著那匹三彩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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