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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之行

2024-07-23 19:54:21 1

    那一天夜裡,我被一陣喧嚷吵醒,看看表,才一點多。窗外來了一隻不知名的動物,一直在窗下嚎叫,可能是一隻狗。我心想,這隻狗也太無聊了,這麼晚了還出來散步,他難道不困?不是每隻動物都能像貓那樣晝伏夜出,這個是狗們學不來的。我正想接著去睡,突然,那隻動物的叫聲在中途竟然轉變成雞的叫聲,尖利刺耳,頗為詭異。聲音轉變得非常突兀,像是有股強大的力量突然將它的聲音扭曲變形。我全身一陣陣發涼,屏住呼吸一動不動。雞叫聲漸轉嘶啞,猶如蝴蝶破繭而出一般,嘶啞達到一個極點,再次猛地扭曲成撕心裂肺的貓叫聲。
    恐懼在瞬間佔據了我整個心,我斷定呆在窗外的東西一定是一隻精靈或者一隻鬼魂。怪異的叫聲像是一把利刃不停穿刺我的腦神經,我想要儘快入睡,儘快擺脫這種聲音。我把被子蒙在頭上,並用雙手在被子底下緊緊捂住耳朵。貓叫聲漸漸變得像女人的哀號聲,到了後來,我已經分辨不出那是貓叫還是一個女子的叫聲,悽慘悲涼,透入骨髓。不知怎麼,我突然產生一股強烈的衝動,我要走出房門,我要看看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我爬起身來,找到床頭的手電筒,打開了房門。我的房間與父母的房間相隔比較遠,不與他們的房子相連,孤零零地獨立出來,像是湖水中突起的高地。我走出房門時父母的房間裡漆黑一團,他們應該還在呼呼大睡。我拿著手電筒向四周照去,一束圓形光柱在濃稠的黑夜中開闢出一道白色空間。我馬馬虎虎地照過每一個角落,恍然間見到一張神情木然的木頭雕像一般的臉,我被嚇了一大跳,雙手亂擺差點把手電筒扔掉。我再次向那個地方照去,竟然什麼都沒有。我難以確定剛才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但我希望那就是幻覺。
    一陣涼風吹來,有東西在我身上輕輕拂動,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出門時忘了穿衣服。一身內衣單薄得像是一張紙,但現在是深冬酷寒天氣,我不知為什麼一點都感覺不到冷。
    我拿著手電筒尋找一番,一無所獲。窗下除了一個近來剛被挖出來的樹樁外什麼都沒有。最初聽到的怪異叫聲也已消失無蹤。我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在我準備走回房間時,身後突然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聽落地時的鈍重感,那應該是一隻龐然大物樣的東西。腳步聲落地時仿佛大地都在震動,偶爾還會傳來金屬敲擊地面的聲音。我身不由主地打開院門,想去瞧瞧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冬日冰冷的鐵門讓我的雙手迅速失去知覺,漸漸蔓延到全身,我的全身似乎都已失去知覺。
    大門打開時發出吱吱響聲,我儘量小心翼翼,唯恐被那隻神秘的東西發現。走了多長時間我已經分辨不出,只覺恍恍惚惚似乎有個東西在牽引著我。前方的腳步聲漸漸變輕,偶爾伴隨著卡擦卡擦骨骼碎裂的聲音,估計這個怪異的東西有著嚴重的關節疾病,步履蹣跚。
    手電筒照到十幾米遠的地方,空無一物。腳步聲卻總是在前方兩三米處響起。後來手電筒的白光漸漸變弱,我心知不妙,手電筒快要沒電了。這似乎不太可能,我昨天剛剛充滿的電,以往總可以用一個星期的。但是我的手電筒真的在慢慢變暗,漆黑的暗夜緩緩恢復本來面孔,雪白的光束像是失去生氣的白兔,慢慢低下了腦袋。
    手電筒的白光很快暗淡並最終歸於烏有,我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我附近盯著我,一雙發出紅光的眼睛,面目模糊不清。我僵直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繼續向前走,那雙眼睛像是我身體的一部分,緊跟著我,不即不離,神情漠然。偶爾會聽到一陣女人的尖叫聲,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聽,模糊但近在耳邊。腳步聲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了,我盯著前方的滿目黑色,感覺到一片片濃墨似的細小顆粒滲入我的眼睛,像是雪花飄落在青石板上漸漸融化。夜色猶如一團濃重的黑色霧氣,隱隱約約有一雙眼睛看著我,又恍惚有無數雙眼睛看著我。我努力向前方看去,什麼都看不到,仍舊是視線無法穿透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漸漸有一個黑影在晃動,像是漂浮在空氣中的黑色輕紗。我向前走了幾步,看清了他的大致外貌。那是一個男子,身材高大,輪廓鮮明。他緩緩向我走來,腳步遲緩拖沓,像是趟水過河。然而被他身體帶動的迎面撲來的一股風卻強勁有力。
    這個男子走路的樣子讓我想起夜裡總會做的一個相似的夢。在夢中,我身前是一條波濤洶湧的長河。河面很寬,浪頭滾動成一把把斧頭的模樣向前方擊打。河邊有一大群人,其中一對對男女在岸邊蹲下,小心翼翼地下河,相互扶持著向對岸趟水走去。由於水流湍急,許多成雙成對的男女尖叫著差點被浪頭捲走。有些人畏懼力道強勁的水流,臨陣退縮,連滾帶爬地回到岸上,悲憤莫名地向著對岸大吼大叫或者咬牙切齒。我看到一名男子被迎頭拍來的浪頭覆蓋,消失無蹤。與他一起的女子艱難地轉身,抓住另一名男子的手臂,繼續向著前方走去。
    我從小見到盛大的水流就會頭暈目眩,失去知覺。面對眼前這條長河的浩大聲勢,我早就心旌搖曳,不能自已。我抱著腦袋原地轉了幾個圈,稍稍減輕了些昏眩,努力讓自己清醒下來。但就在我試圖清醒的時候,忽然產生一種猛地跳入浪濤的衝動。我張開雙臂,身體前傾,雙目中灌滿噴濺的水花,眼看就要跌入水流之中。突然,後心被人一把抓住,提了回去。但是我的右腳已經浸到水裡了,上岸時右腳滴滴答答流下的水流像是淋漓的鮮血。我回過頭來,發現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拉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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