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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記異之驅煞人

2024-06-30 21:12:46

    黃昏,一輪紅日似乎漫不經心的隱入雲層。
    金色餘暉下的村莊,家家戶戶的黑石瓦屋頂上開始冒出了嫋嫋炊煙,空氣中漸漸的飄蕩起了木材燃燒的香味。
    孫家屋場,一路朝西。
    一條砂石小道走到盡頭,幾顆青翠濃密的香樟樹下,一棟不起眼的紅磚黑瓦平房,三開間,落寞的坐落著。破舊但一塵不染的堂屋門開著,三副天尊布像掛在了正中間,香飄青煙,紅燭靜燃。平整光滑的泥地上,一位身著青衣青褲的白頭老者盤腿打坐在草蒲團上,靜靜的、肅然的。
    1.驅煞孫師
    孫師傅樣貌不起眼,不喜言談,但他卻是我們周邊幾個村子最有名氣的一位高人,身懷驅煞収驚、勘探風水、畫符鎮邪的本事。認識他老人家的人遇見他,都會恭恭敬敬的稱一聲孫師傅或孫道爺。
    尊敬與名聲並不是買來的,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公認。
    他身處在人道與鬼道的中間,陰陽兩界,維繫生死。
    很少有人能夠準確無誤的說出他的真名,但如果說驅煞孫師,就連出了鄉鎮,都有人會說,是不是孫家屋場的孫師傅?
    孫師傅的一生,是坎坷的,落寞的,孤寂的,只有在他燃起手中的符紙,念起咒語的時候,一個高人的氣質便盡顯無遺。
    孫師傅師承何人無所得知,這似乎是一件非常值得人探究的事情。也曾有人探詢,但他只是微笑著朝自家堂屋裡的天尊布像一指,然後拍拍自己的胸口說道:「我的師傅肉身坐在神臺上,也坐在我的心裡。」
    孫師傅的一生坎坷落寞,年輕的時候遊歷他鄉,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雙親過世時,他不到二十五歲;娶妻不到一年,妻子離她而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至此,孤身一人到老。
    有人說,孫師傅的本事,是遊歷回來後突然就有了的。而遊歷何方,經歷了何事,除了他自己,恐怕無人得知。
    1966年,破四舊。也不知因誰的舉報,不到三十歲的孫師傅被扣上了封建迷信牛鬼蛇神的反動大帽,被批鬥,被毆打,被關押,甚至就連他的家都遭到了洗劫與破壞。
    那年月,恐怕是孫師傅最艱難的時候,甚至差點死在了批鬥中。而就在這場盛大的破四舊運動中,他卻救了一個批鬥他的人。
    孫師傅被草繩五花大綁,衣衫襤褸的跪在村頭的泥地上。
    一個年紀二十多歲的男子,叫張愛國,也是孫家屋場的人。他胳膊上繫著紅布條,手持開裂的竹條,帶著一群與他年紀不相上下的男男女女,聲嘶力竭的喊著口號,朝孫師傅怒吼著。
    孫師傅跪得筆直,抬著頭,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唾沫橫飛神情激動的張愛國,目無表情,不喜不悲。
    或許是張愛國喊得累了,在甩打了孫師傅幾下後,拿著竹條喘著粗氣,紅著眼指著孫師傅問道:「你承不承認你在村裡搞封建迷信活動?你承不承認你就是牛鬼蛇神?你承不承認你的成份是有問題的?」
    「什麼叫封建迷信?去年,你嫁出去的姐姐的孩子出了什麼事你還記得吧?還是我給他看好的,你說說,如果是救人一條命,也是封建迷信嗎?」孫師傅不卑不亢的回答著。
    「你這個反動派,你這個迷信鬼,你信不信我打死你?不許你說這事,你先承認我剛剛說的,承認了就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張愛國像是惱羞成怒,揮舞著竹條大吼著。
    孫師傅閉口不言。
    孫師傅說的這件救人命的事情,是在破四舊還沒開始之前。
    一天夜裡,張愛國的姐姐姐夫抱著孩子,從婆家回到娘家,在娘家父母的指引下,連夜趕到孫師傅的家中,一路上哭天喊地動靜很大,許多沿路村民都被吵醒起來看熱鬧。
    孩子發著高燒,嘴裡念著胡話,小臉青黑,看模樣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有出無進了。許多人都搖頭,這邪氣攻心,怕是沒得救了。
    孫師傅聞言,接過孩子放到自家床上。畫符念咒,燃香燻身,一碗符水入肚過後,孩子的臉蛋慢慢的正常起來,天亮雞鳴之時便已安然無恙。
    張愛國的姐姐姐夫萬分感謝,孫師傅笑著擺擺手,分文不取。
    現如今,張愛國要打倒孫師傅的封建迷信,抄了他的家,燒了他的符紙符書,卻惱羞成怒孫師傅提救過自家侄兒性命的事情,所以孫師傅只得閉口不語。
    打了打了,罵也罵了,張愛國對孫師傅毫無辦法。
    其實他也有點怕,對於孫師傅的本事,他是清楚的。
    就在他與孫師傅對峙著思索著用什麼辦法讓孫師傅承認自己是牛鬼蛇神封建迷信的時候,手底下一個『破舊小兵』附在了他的耳邊嘀咕了幾句,張愛國大手一揮,大喊了一句:「先放著這孫反動,我們去抄孫麻子的家去。」
    一群人跟著張愛國氣勢洶洶的走了,留下了孫師傅一個人直挺挺的跪在泥地上。張愛國走遠後,一個遠遠圍觀的老頭走了過來,解開了他身上的草繩,示意他趕緊回家。
    孫麻子是村裡相對比較富裕的人家,按那個年代的成份論,孫麻子算的上是地主階級的後人。但張愛國批鬥的不僅僅是孫麻子全家,連接著的還有孫麻子那死去的老父親。
    張愛國站在孫麻子家的飯桌上說:「接到革命同志舉報,孫麻子父親的墳墓裡有階級鬥爭的對象,有資產階級的不義之財。」
    孫麻子父親的墳墓前。
    張愛國大手一揮,喊著口號:「打倒地主,打得他永不超生,挖出金銀充公搞建設。」
    手底下的小兵們眼睜睜的看著,沒有動,也不敢動,要他們喊喊口號打人抄家還能動手,可這挖墳掘墓卻萬萬不敢。
    張愛國惡狠狠的罵了一聲,抄起鋤頭,率先開挖。
    一座死人安息的墳墓,被張愛國挖了個重見天日。
    棺材露出了蓋,一股泥土與陰森的氣息迎面撲來,圍觀的人後退了一步。可張愛國並沒有停手,反像是著了魔一般,揮起了鋤頭,將已經腐朽的棺材劈了個四分五裂。
    棺材劈開了,一股難聞的臭味飄開來,令人作嘔,眾人紛紛後退,一具灰白的屍骨呈現在張愛國的面前。
    張愛國顫抖著腳,伸頭往裡看去,除了屍骨,其他什麼都沒有,於是便喊了一句:「這就是萬惡的地主階級,死後都發臭。」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噗嗤一聲笑了,人死腐爛了當然會臭。
    張愛國不死心,拿起手中的鋤頭,伸進了棺材裡,戳了戳屍骨,屍骨移到一旁,仍舊沒有發現。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一個後仰,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抓了腳,譁的一聲響,一不小心便摔進了棺材裡。
    看到這眼前的一幕,四周遠觀的小兵們一鬨而散,也顧不上張愛國呼天喊地的叫嚷。
    一夜過後。
    清早,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來到了孫師傅的家裡,一見面便跪下了孫師傅的面前,眼淚長流的哭著。
    這漢子不是別人,而是張愛國的父親張德勝。看到張德勝的到來,孫師傅的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何況在昨天就已經從鄰居的口中得知了張愛國挖墳掘墓的事情,孫師傅長嘆了口氣,連忙託起了張德勝。
    聽完張德勝的話,孫師傅想了想開口說道:「張叔,我今天身體不適,明日再去您家,放心,無大礙。」
    張德勝沒辦法,只得抹著眼淚罵著自己的兒子胡作非為,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
    鄰居們得知事後,紛紛來到孫師傅的家中,勸他這事兒就別管了,一個村的禍害自己人,還挖墳掘墓,讓他被鬼整死算了。
    孫師傅搖搖頭,不語。
    第二天清早,孫師傅來到了張德勝的家中。看著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無法動彈的張愛國,探手摸了摸額頭,脫去了張愛國的衣服,畫符燒紙融入一碗涼水中,灌進了張愛國的嘴裡,手沾符水在其胸前畫了一道符,念了幾句咒語,囑咐了三天不能洗澡更衣,三天過後去事發之地磕頭賠罪、燒紙求諒。
    在圍觀的村民不解的眼神下,孫師傅走出了張德勝的家。
    自從這件事後,張愛國再也沒有批鬥過誰,一直老老實實。
    過後,有人說起這件事,問孫師傅,這張愛國批鬥你打你罵你抄了你的家,為何還要救他?又為何要隔天再救?
    孫師傅淡然的笑笑,說道:「人是人,鬼是鬼,見死不救,不是我們這行的規矩。之所以隔一天,只是給他一個教訓而已,萬事多三思,對人要敬,對死去之人更要敬三分。」
    就這麼一件事,知情的村人至今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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