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異事之腹人
2024-08-04 12:23:11
明朝天啟六年仲秋時節,陝西略陽縣城郊一坐農家小院內,一個眉清目秀的文弱書生正躺在窗前榻上,雙眼微閉面帶病容,在他手邊還放著一本翻開的《論語》,上面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註解。此時忽門帘一挑,進來個四十餘歲的婦人,手上端著一碗湯藥,看著床上的少年滿臉儘是憐愛之色。那少年聽得腳步聲,急忙將眼睛睜開,低聲對婦人道:「娘,藥煎好了麼。」婦人上前幾步將碗遞給少年,眼光掃見床邊的書卷,眉頭一皺道:「驥兒,娘說了多少次了,讓你安心養病,不要再看書了,你怎麼就是不聽話。」那少年坐起仰首「咕咚咕咚」將藥喝完,對婦人道:「娘,這段時間真是幸苦您了,只是孩兒十年寒窗苦讀,卻因這沒來由的一場病而錯過應試,心中實在是不甘哪。」說畢面上隱有愧色。婦人聽罷嘆口氣道:「驥兒,為娘如何不知你心中焦慮,只是如今身體要緊,功名其次,須當治好病再圖功名。為娘只你一個獨兒,若是再有個三長兩短,如何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啊。」說道這裡,不由伸手抹起眼淚來。少年一聽急道:「娘說得對,孩兒聽娘的便是。」又不住勸慰一陣,婦人方止住嗓泣,將碗和書收拾了帶出房外。少年見母親出去,這才躺下身子,雙目怔怔看著頭頂,似有千重心事。
原來這少年姓江,單名一個驥字,六歲喪父,全憑母親潘氏一手帶大。江家祖上積有薄產,母子二人倒是衣食無憂,待得六歲潘氏便將兒子送入了學堂。江驥自幼聰明伶俐,讀書過目不忘,及至十六歲,已是學堂翹楚,連先生都認為他前途不可限量。今年又正逢鄉試,所謂十年磨一劍,正待大顯身手時不料卻突染疾病臥床不起,自也無法應試,因此心中一直鬱郁不已。待得數日後鄉試放榜,一聽榜上之人盡都不如自己,心中更是悶悶不樂,雖說身上疾病漸好,可眉目之間卻總是有股幽怨之色,整日長籲短嘆,只覺造化弄人,天道何以不能酬勤。潘氏見兒子茶飯不思日漸消瘦,心中大是憂慮,這一日她聽說略陽城東有一郎中醫術精湛,急忙備上禮金將其請來。那郎中給江驥搭脈完畢,對潘氏道:「以脈象來看,令郎舊恙已漸平,行居皆無大礙,只是鬱氣凝結於胸,故疾病不能痊癒。」潘氏一聽深以為然,急忙問道有何良藥能治,那郎中凝思半響,方道:「此病藥不能治。我有一法當可一試,若能讓令郎出遊於山水間,開拓心胸紓解鬱氣,或可不藥而愈。」潘氏聽罷大為信服,待送走郎中後便回房將此言告訴了江驥。江驥心中卻是不信,再說自己出門留下母親孤身一人,著實放心不下。潘氏卻舐犢情深堅執不可,當下拿出積蓄僱了一艘江船並兩個僕人,讓他出門遊歷一番再回來。江驥實在無奈,只得應了下來,心中卻打定主意即便出去也要數日即回,免得母親擔憂。
待得第二日一早他便收拾好行囊,潘氏將他一直送至船上方揮淚而別,江驥站在船頭看著母親背影遠去,心中卻是依依不捨。不多時船便起錨順江而下,沿途江面寬闊水色碧青,兩岸峰巒疊張連綿起伏,只讓江驥看得心曠神怡,胸中鬱悶之氣也稍稍消減,唯獨身上還有些綿軟無力,站不多久便須回艙中休息。待得黃昏時分,船隻已行至寧羌州境內,艄公尋得一處水流緩慢的小灣下了錨,與兩個僕人生火做起飯來,而江驥有些累了,便躺在艙中隔間內閉目養神。飯還未煮熟,忽聽艙外一人道:「敢問此間主人在嗎?」江驥聞聽心中微驚,急忙起身挑開艙簾,只見岸邊站著一個身材削瘦面容矍鑠的老翁,頜下一縷白須約有尺許長,江風吹來鬚髮皆揚,神情甚是飄逸。此時兩個僕人聽得艙外人聲早已搶了出去,齊聲問老翁道:「你是何人?」老翁道:「鄙人想要搭個順風船,不知可否行個方便?」一僕搖手道:「我家舟船不搭外人。」另一僕也跟著道:「聽說最近有盜匪出沒,誰知道你是什麼人?」老翁聽罷微微一笑道:「鄙人今年已是六十有三,二位可曾聽說過幾時曾有這麼老的盜匪?」二僕聽罷不由面面相覷,正待回艙稟告主人,卻見江驥已挑開艙簾走了出來。老翁將他打量一番,急忙拱手道:「想來您便是此間主人了,鄙人姓胡,甘肅徽縣人氏,此次欲去長安,還請您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