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右手
2024-03-29 15:49:05
晨光熹微。
菜農丁七挑著新鮮的一擔鮮嫩的蔬菜前往城內市場。這幾天的收益相當不錯,他哼著小曲,想賣完菜以後去城中的酒樓好好喝上一盅。
遠遠的,在快要到城郊趙家大宅時,他看見前方道上僕著一個東西,像是個人。他壯著膽子走上前去,嚇了一跳。肩一松,蔬菜也滾落了幾顆在地上。
眼前的確是一男子,腦後有一窟窿,紅白之物布滿了周圍,旁邊的草也倒伏一地。看得出是死後撲騰所致。丁某連滾帶爬,來不及拾掇擔子,連忙進城報案。
當時的長官是巡撫馬松。此時他正端坐椅子上,伸手摸起茶杯,掀了掀茶蓋準備喝茶,衙役杜志突然進來說有人報案,馬松一口茶水噴了上去,茶倒了一地,他罵道:「大清早風風火火,趕早投胎麼?帶報案人去堂前,本官換身衣裳馬上來。」
不一會,杜志帶丁七來到。
「堂下何人,因何報案?」
「草民丁七,是郊外菜農,今晨進城賣菜,在離城半裡處的趙家大宅附近發現一具男屍。」說完就想走,衙役蔡俊大聲喝道:「衙門之地,豈是你家茅房,想來即來……」丁七打斷他的話:「官老爺,我還要去賣菜呢,我那擔子還在那兒呢。」
「既然如此,你帶本官去現場,菜若是被人拾去,本官付你菜錢。」
幾人到了現場後,只見現場已圍了幾個人。蔡俊大聲道:「眾人迴避,馬大人到。」眾人才讓出一條路來。
馬松問丁七可有翻動現場,丁七忙道晦氣之極,那得翻動。說罷四處找尋擔子。擔內蔬菜所剩無幾。馬松使個眼色,杜志立即拿出一些碎銀,對丁七說:「你拿著,這幾日在家呆著不得隨意走動。隨時聽候吩咐,明白沒有?」丁七罵罵咧咧而去。
死者趴在地上,左手扣入泥中,右手握一小石子,在地上刻有一深痕的「一」字,在「一」字上方,還有一淺痕的一豎,但那一豎比較短,看來是死者竭盡全力了。
馬問周邊人可曾識得死者,有人說看衣著像城東車老頭的獨子車四。馬於是讓杜志去請車老頭。
車老頭一見死屍,痛哭流涕。馬問:「老人家可要瞧仔細了,此人真是汝乎?」
「老漢賤內已沒十餘年,吾獨自將犬子養大,你說我怎可不認得,犬子昨夜一宿未歸,以往從不曾如此。吾一夜未眠,今日正想外出尋找,衙役便叫老漢前來說有具屍體疑似犬子。此乃犬子昨日所著之衣。可憐的兒啊!」說罷泣不成聲。
「汝子可曾與誰有瓜葛?」
「他會和誰有瓜葛,太老實了,所以現在還未娶媳婦。」先前那個人說道。
仵作正要翻屍體,馬松揚手道:「慢,你們看,死者想表達什麼?」
「觀字的落筆,像是」十「字。那一豎看起來像一撇,又像一捺,也可能是一點。」杜志道。
「非也,非也。世間以橫為首筆,豎為次筆之字多矣。如兄臺之杜,在下之蔣,馬長官之馬,趙字之趙,死者姓車,車字也如此。所謂一撇,可有姓左之人,一捺,可有名字帶貳者?」
「哦?那杜兄之意,你我皆可疑,或馬長官也可疑?死者車某自己也可疑,莫非其乃自殺?」
「夠了!爾等是陪某辦案,非來吵架和胡亂推測。仔細搜索,看有何疑物。」
「大人,此有一塊帶血之石,與死者腦後窟窿相符」杜俊在草眾中發現一塊石頭。
「收起來。把屍體翻過來吧。」
仵作翻過屍身,在屍身懷裡,赫然臥著一隻女子的繡履。
圍觀的人唧唧喳喳,老漢也是大驚不已,連忙道犬子從未與女子會面,也從不出入煙脂之地。望大人明察。
眾人吵吵嚷嚷,但人群中有一婦人,只說了三個字。僅僅三個字,但在馬松聽來,異常清晰。
馬松叫來蔡俊,低頭耳語幾句。蔡俊領命而去。
馬松對圍觀的人說散了吧,讓仵作用白粉圍著死者畫成一個人形。然後對死者之父說,三日之內,必還令公子一個公道。
不一會兒,蔡俊帶來了一婦人。
「堂下何人。」
「民婦黨玲。」
「黨玲,適才聽汝言『此履乃…』三字,似有話要說,今日公室之上,可細細與本官道來,如有半點虛假,刑具伺候。」
「民…民…民婦說。」黨氏驚懼不已,連忙道:「此履乃趙睛之履。已丟失月餘,遍尋不得,不料今日竟在死屍懷中,故而民婦失聲,脫口而出。」
「汝所言之趙睛,可是在城外築趙宅的趙象山之女?」
「正是。趙員外年老,家中楷由其正妻梁氏打理。」
「來人,備轎,去趙家。黨氏隨某一同前往。」
「這……」
「有本官在,梁氏又非母老虎,何由懼之?」
「是。」
一行人來到趙家。
馬松間園內靠牆處有間房,外有移動活頁窗。心想趙象山怎會如此迷糊,此乃城郊進城必經之地,如此設計房屋,豈不是為盜者提供捷徑麼?
梁氏早已接到通知,連忙要僕人迎四人在前廳等候。
梁氏一到,馬松問:
「汝女可曾失繡履一隻?」
「未有之事。」
「蔣俊,拿履來。」
「夫人,此履可曾為令嬡之金蓮?」
「不然。」
「趙夫人,令嬡與犬女同齡,常嬉耍一處。老身曾親見此履。」黨氏道。
黃氏恨恨地睕了黨氏一眼,叫婢女取來另外一隻鞋。
一看,無論大小式樣繡花皆不差,乃同一雙履無誤。
「如此,得麻煩兩位跟某去趟衙門了,今早汝家附近發現一具男屍,汝可知曉。」
「知。」
「此履正是男屍身上所得。」
「呀!」黃氏大叫一聲,忙讓婢女端水來要洗手。馬松道:「不必了,去某家中洗罷。」
馬松認為此必然是其女與人有私,以履遺人,假託丟失。但一見趙睛,此女彬彬有禮,雖然貌美甚,但舉止端莊,言行謹慎。馬松找不出疑點。於是聽取內人之意,留宿母女倆。藉口內人張氏要認梁氏為姐。
是夜,張氏與梁氏相談甚歡。趙睛也稱呼了姨娘,張氏問趙可有婚配,梁言與城東司徒瑜的兒子司徒豐從小訂婚。張說可是城東天運錢莊的幕後掌柜?梁道果然知府上下都是高手。
三人喝到大醉。趙睛是女兒家本不想喝,張氏說:「今日是姨高興的日子,難得看到你想起我做姑娘的時候,開心自由自在。現在雖為知府之妻,可夫君公務繁忙,難得有閒暇。」梁氏道可不是嘛,當年嫁給老頭子,我才十五歲,現在犬子趙亨通已經二十六啦。晴兒今年也十四了。和司徒豐從小長大,改天我叫親家柳氏也來妹妹家坐坐。說不定她會羨慕我攀上知府夫人這層厚關係呢。
「說這麼多,眼淚都來了,我們也像男人一樣,來,幹了。睛兒?」
「娘,兒喝便是。」
趙睛一向不沾酒,不一會兒便癱醉。
「誒。姐姐,今日借外甥女與我一睡,何如?」
「妹妹這是甚麼話,這還得和姐姐我說麼。當然不成……問題。」
「那妹妹就先去歇了。小棠小棣,收拾桌子,領趙夫人去休息。」
「諾。」
張氏趁趙睛熟睡之際,裭下其褲,細查私處,儼然處子。起身前往丈夫處,將情況報告給丈夫。馬松讓她先不要聲張,明日見機行事。
馬松一夜未眠,現在出現了一個叫司徒豐的男子,莫非死者是想寫個豐字?但下屬也說了,天下以橫為首筆,豎為次筆的字很多。若抓來司徒豐,恐冤枉好人。此案甚為離奇,為今之計,只得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