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屍圖
2024-10-29 10:00:10
楊溪神情冷漠地將畫作交到了指導老師張家明跟前。張家明拿著畫,臉色一下子變了。畫中是一個裹滿稻草的女人,女人嘴角流出鮮血,幹成了一道略黑的痕跡。幾根稻草勒進了女人脖子,女人眼睛果愣愣地看著上空,分明已經死去多時。整幅構圖陰森恐怖,令人驚悚。張家明的手有點兒抖。
「你怎麼畫出這樣的畫?」他問楊溪。
楊溪搖搖頭,說不知道。張家明看著眼前這個古怪的女孩,無奈地嘆了口氣。楊溪的畫雖然恐怖,但風格冷靜、克制,人物線條細膩柔美,無一處不顯示出她超凡的繪畫天分。
「你不認識自己畫中的女人?」張家明疑惑地問。
楊溪點頭。張家明朝她擺擺手,說畫自己要收起來,這樣的畫,不宜懸掛在女生宿舍。楊溪低著頭,走出畫室。張家明的眼神疑惑而震驚,他指導楊溪兩年了,她行為古怪,陰鬱沉默,一向獨來獨往。難道,她受到過某種刺激?
回到住處,楊溪躺到床上,依次看著自己屋子裡掛的畫。兩間石屋,一片草坪,兩株桃樹,一條溪水,一間倉房,這更像是一整幅鄉村圖畫。可是,石屋是青石的,透著暗黑,只有屋頂的綠色茅草顯示出生命力,草坪禿著幾塊,中間像刨走了花叢,再未種回去。兩株桃樹開著花,楊溪卻畫成了血紅,讓人感到莫名的緊張。楊溪怔怔地盯著畫,想著今天圖畫中的人是她這兩年畫出的惟一一個人。她為什麼會畫一個死人?楊溪閉上眼睛,突然,胸口隱隱傳來一陣陣的疼痛,接著她昕到一個奇怪的聲音:扔掉它,扔掉它。那聲音嘶啞難聽,似乎是一個老男人的聲音。
楊溪翻身拿過枕頭死死捂住耳朵。半晌,聲音消失了,楊溪卻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敲門,楊溪過去開門,是張家明。見楊溪臉色蒼白,他忙問她怎麼了?楊溪搖頭,說沒什麼。
張家明環視著屋子裡的畫,楊溪趕緊拉上幕布遮住。她不想讓老師看到這些,這些不明不白的畫,就像那不明不白的女屍,會讓人莫名地恐慌。可張家明已經看到了,他眼睛直直地看著楊溪說:「你去過茅溪村?」
楊溪搖頭。她從沒聽說過茅溪村。
「明天是休息日。我想帶你到茅溪村寫生。記住,你是我最器重的學生,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張家明說。
楊溪怔怔地點點頭。老師說她才華橫溢,可她卻不這麼認為。五年前一場意外之後,她的性格越來越孤僻,每天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畫畫。父母無奈,只好花錢送她到美術專科學校來學習。想不到,在這兒她竟然找到了自己的天地,畫技突飛猛進。
第二天,師生二人帶著簡單的行李和畫具來到了百裡外的茅溪村。這是個山村,山路崎嶇,十分閉塞。楊溪聽說前面的山叫駝峰嶺時,臉色微微變了。山的對面,就是外婆家。她曾到過駝峰嶺下的八角寨,那是外婆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
楊溪被安置在一所久無人居的空房子,但設施是一應俱全的。張家明就住在她的隔壁。安置好行李,楊溪想在村子裡轉轉。山裡人家住得分散,走走停停,楊溪看到遠處一脈溪水,便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一直走出約摸兩三裡,終於到了一座石屋前。楊溪詫異地停住腳,一下子愣住了。這石屋,分明就是自己畫中的石屋。石屋門前有一片坑窪的草坪,穿過小塊草坪就是窄小的倉房。一道溪流繞過石屋。匯入不遠處的小河。
怔了很久,楊溪仰起頭,石屋屋頂長滿青青茅草,她數數窗子,三個窗,每個窗有四扇。楊溪的心劇烈地跳著,連細節都與她的畫毫無二致。這是怎麼回事?她可是第一次來茅溪村。
石屋掛著大鎖,楊溪從門縫往裡看,什麼都看不到。
「你找誰?」(鬼大爺:http://www.guidaye.com/轉載請保留!)
楊溪一哆嗦,回過頭,見一個山裡男人正看著她。楊溪愣了一下,問這是他的房子?男人點頭,說自己叫朱丁,前幾天才從外地打工回來。看著眼前的男人,楊溪突然覺得他有點兒面熟。似乎在哪兒看到過。
楊溪滿腹疑惑,緩緩地沿著小溪一直走到河邊。她蹲在河邊,用手輕輕撩著水。突然,她感到眼前一陣陣眩暈,本能地想站起身,可腳下一滑,身子一歪,竟失足跌進河裡。楊溪又驚又懼,在水裡拼命「撲騰」著,大聲喊救命。朱丁聽到楊溪的呼救聲,急忙跑到河邊縱身而人。楊溪被救了上來,臉色發青,凍得渾身哆嗦。
「到我家裡去烤烤火吧。」朱丁說。
楊溪本能地想拒絕,可抬頭看到男人的眼神,竟鬼使神差地點點頭。兩間石屋收拾得很乾淨。楊溪看到屋子裡掛著一個女人的照片,不由地打了個寒戰。那個女人,分明是自己畫中的女人。楊溪指指女人問是誰?男人頭也不抬,說是自己的妻子,已經失蹤很久了。
朱丁找出兩件妻子的衣服遞給楊溪。這時,突然一塊石頭扔過來,砸碎了窗玻璃。朱丁追出門,扔石頭的人早跑遠了。朱丁一言不發,轉身進倉房找了塊木板,將窗戶用木板釘死。
穿著山裡女人的碎花衣服回去,張家明詫異地看著楊溪。楊溪趕緊進屋,換了自己的衣服。坐在床前,她突然想到,自己一定是被什麼引領到這兒來的。她廁中的一切都在這裡呈現,那麼,那個死去的女人呢?她真的失蹤了?自己為什麼畫出了裹著稻草身亡的恐怖景象?
張家明過來了,問楊溪發生了什麼事?楊溪說看到了自己畫的石屋。草坪,茅屋。張家明搖頭,問是村西的朱丁家?楊溪詫異。張家明說五年前朱丁妻子失蹤,村裡人都懷疑是朱丁殺了她。因為一直找不到屍體,他被關了幾年又放了出來。
楊溪感到渾身冰冷,躺到床上蓋上了棉被。想像著照片中的女人,油畫中的女人,楊溪的心越跳越急。半晌,她翻身下床,再次朝著村西走去。
朱丁不在家,楊溪輕輕推開倉房。不過是間柴棚,裡面放著一些快要生鏽的農具,一堆堆的稻草。楊溪蹲下,撫摸著稻草,這些稻草,不正是她畫中的稻草?
「扔掉它,扔掉它,快扔掉它。」
那嘶啞的聲音又響起來,楊溪拼命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