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指
2024-11-12 00:11:12
引子
謝秀芬猶豫了一下,但只有一秒鐘,她咬了咬牙,幻想著自己想要的生活,想了想現在自己的生活,於是毫不猶豫地把手伸進了看不清速度的齒輪裡。滋滋聲響了起來,瞬間四根手指削斷,掉在地上,左手成了類似樹樁一樣的奇怪器官,並不痛,奇怪,一點也不痛,三秒鐘的停頓,沒有噴血,但瞬間,四個小紅噴泉悲壯地出現,那種鑽心齧齒的痛蔓延著、泛濫著,肉體的痛竟然如此難忍,但心裡的痛,比斷指之痛要痛一千倍。咬緊的牙齒頓時張開,謝秀芬尖叫的聲音刺破天空,四周亂成一團,謝秀芬微笑著倒了下去……
可愛的蘿莉不是天使
坐在機器前,謝秀芬的思緒如潮水般湧來,如果一年前不去人才市場中老年下崗婦女專場招聘會,如果沒有遇見沈家夫婦,如果那天晚上沒有開門,沒有遇見那隻惡鬼,也許一切都能得到改變。
一年前謝秀芬是個鐘點工,那時候剛來沈家時間不長,只是每周做幾次飯,純正地道的四川菜獲得沈太太的讚賞,尤其是麻婆豆腐、宮保雞丁兩個菜。沈太太是法國人,跟沈波雄在醫院偶然相遇,當時沈太太已懷孕。沈波雄明知道Andrea不是自己的小孩,但還是結了婚並承諾以後都不再生小孩,為了雙重國籍,有什麼關係。
沈波雄自己回國開了個小公司,憑藉令人羨慕的身份,加上自己的努力和那時候的房價不高,買了棟二手小別墅,自己投了幾十萬裝修,這才在Andrea讀高中的時候接回國內。
沈太太一口流利的中文讓謝秀芬懷疑她是不是在中國至少呆過三十年以上。
一頭金黃色的頭髮,活力四射的皮膚根本看不出來跟謝秀芬是同齡人,她力薦謝秀芬過來把其他的家務活包攬了,工資是一千四。加上在工地上的老公吳來生的收入,一個月有三千塊,供兒子吳越在大學裡讀書足夠了,還好是大三,供得再辛苦也只剩一年了,想到兒子的光明前程,謝秀芬也覺得安慰。
這份工作對於她而言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謝秀芬覺得沈波雄和高鼻子藍綠眼睛的沈太太是為數不多的好人。
每天早晨八點半開始掃地拖地和收拾,上街買菜,做好三餐。周五一般沈先生和沈太太回來晚或者不回來,收拾完了以後已經差不多晚上十點了,公交車停了,就可以在保姆房安安穩穩睡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接著幹活還可以節約公共汽車的錢,這樣的日子,滿足而充實。因為每周五沈先生和沈太太都要在公司給經理級以上的人員開會,開完了會就去父母家中陪老人住一天。Andrea最盼望星期五,一來父母兩個都不在家,二來可以睡到自然醒,總算可以放鬆一點——平日裡沈先生沈太太都會輪流在家,嚴加看管這個十八歲的混血高三少女Andrea,謝秀芬不會念英文,就叫她為安小姐。
周五Andrea經常背著父母帶男同學回來,有時候是一個,有時候是兩個甚至三個,這可能跟從小在國外生活有關。但這些,謝秀芬都沒有跟沈波雄和太太說過,Andrea警告過她,說一次就徹底滾蛋。
周六的上午,謝秀芬幫Andrea打掃房間時從床底下掃出一隻保險套和若干菸頭。
正在電腦前玩遊戲的Andrea戴著耳機搖頭晃腦,好像有預感似的回頭看了一眼,笑了笑,對謝秀芬說道,「我這裡不用你打掃,你出去好吧。」
謝秀芬默默地出去了。
半個小時以後,沈波雄從學校匆匆趕回來,因為班主任老師在電話裡說Andrea在學校逃課一星期,還騙人說是病得嚴重。氣得沈波雄停好車立即衝進來準備教訓一番。
恰好眼角無意瞥見床沿的垃圾中的菸頭和套套,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揪著Andrea的頭髮就是一巴掌,打得Andrea幾乎要窒息,眼前黑了,一顆大而鮮豔的五角星周圍繞著無數顆小星星。
「一個月禁足!信用卡沒收,再發現一次你就滾出這個家門!滾回你他媽的法國去。」沈波雄氣得咆哮,猛得就是第二個大耳光。
Andrea頓時覺得眩暈,耳朵嗡嗡地迴旋著,因為爸爸打得痛,半邊臉馬上腫了,牙齒有麻酸感覺,從嘴唇裡吐出一顆帶血的斷裂的牙齒,臉上留下了五個手掌印,她拼命地嚎叫著,「你把我的牙齒打掉了,你是不是我親爸啊,下手這麼狠……」
沈太太見狀也跟著一起哭,「可憐的孩子!」
最後沈波雄只能帶著Andrea去醫院,外國人總是這樣,一點點傷都要去醫院檢查,大人教訓小孩,她們就大驚小怪。
謝秀芬晚上上樓,在門口偷偷看了看Andrea,她戴著口罩趴在寫字檯上,不知道哭沒哭,身體抽搐起伏著。
「安小姐,不是我告的密。」謝秀芬打掃完出門時說了這一句。
從此以後,Andrea沒有再理過謝秀芬,甚至沒有再跟她說一句話,謝秀芬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規律,淡然。
夏天到了,擠公共汽車越來越不方便,而且空調車也漲到三塊錢的票價。
這星期五又要在沈家保姆房裡睡,兒子吳越剛剛從大學打手機過來說該寄生活費了,謝秀芬說明天就寄過去,一忙倒忘了。又給老公吳來生打了電話,讓他給兒子寄生活費,吳來生不耐煩地說知道了,周末打會兒牌都要嘮叨,你煩不煩。
晚上很安靜,這周星期五沈波雄和太太晚上去父母家住,只有Andrea跟自己在家,晚上做了她特別愛吃的酸辣土豆絲,喊了幾遍都不下來,又不好去敲門,只得放到廚房裡。看了會兒電視連續劇,不知不覺已經很晚,謝秀芬打著哈欠,準備上床睡覺。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幾點,聽到有人敲門,因為是獨棟的樓,院子顯得異常空曠,草坪燈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沈家請了一個私人保安,一個皺皺巴巴的老頭,之前是收破爛的,牽著的混血狗鳴鳴叫了兩聲便悄無聲息。
以為是幻覺,謝秀芬翻了翻身,側著準備入睡。結果又聽到敲門聲。
打開檯燈,這麼晚,到底是誰?沈波雄和太太外出度假,難道是親戚,也不可能。
從監控往外看,黑漆漆一片。
咳嗽了一聲,謝秀芬壯膽喊了一句,「誰啊?」
對方沒有回應,只是繼續敲打著門。
樓上傳來一陣聲音,是Andrea在喊,「阿姨開門,是我男朋友。」
半夜三更來朋友?謝秀芬一陣疑惑,一邊把門慢慢打開。
天!謝秀芬的腿忽然軟了,出現在眼前的是個高大的男人,穿著黑色的連帽衫,那張臉是張骷髏,無數的蛆蟲在眼睛裡爬進爬出,嘴卻朝著自己笑,這一笑滿臉的血,白而長的蛆蟲從眼睛裡幾乎要噴出來。
謝秀芬剛想喊救命,看到那男人掏出來一條眼鏡蛇朝自己甩過來,頓時暈了過去。那條蛇青色的身子拼命扭動,吐著紅色的芯子,眼看就要咬到自己的嘴,聞得到蛇嘴巴裡噴出來腥臭死亡的味道。
謝秀芬最怕蛇,電視裡有蛇出現都要立即換臺,因為怕蛇,所以連黃鱔和泥鰍都堅決不吃。
暈倒的瞬間,本能地用手撐著再倒地,頭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