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場潛「鬼」則
2024-11-11 17:23:11
天光暗下來時，《失愛落霞谷》攝製組開進了叢林密布的山野。稍作休整，導演張大成便扯著嗓門大聲招呼：「燈光，道具，動作都麻利點兒！女一號，女一號到位沒有？」
張導喊的女一號叫宋雅，跟隨劇組跑了4年龍套，總算得到這麼個出演女主角的機會。宋雅不敢怠慢，一化完妝便走出帳篷，候場。
這部電影講的是個近代惠安女的愛情悲劇：女主人公阿妹愛上了落霞谷最英俊的小夥子巴拉。但就在新婚之夜，巴拉被拉了壯丁，從此杳無音信。阿妹受盡欺凌，苦等多年，等到的卻是噩耗：巴拉已客死他鄉。傷心之中，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阿妹縱身跳崖，用生命兌現了生死不離的愛情誓言。今晚，只要拍完這組跳崖鏡頭，該片就將殺青。因為都是實景拍攝，現場感很強，將來票房也肯定差不了，對此，張導很有信心。喊聲剛落，宋雅已走到近前，張導拍拍她的肩，美滋滋地說：「宋雅，加把勁，好好表現。我敢打包票，該片一公映，你肯定會大紅大紫！」
不料，宋雅一抖肩甩開了張導的手，不冷不熱地說：「出不出名無所謂，我說過，我只是不想讓奶奶失望。」
有意思，打破頭往影視圈裡鑽，有幾個女孩不是削尖了腦袋變著法子想出名？只要成名成腕，豪宅、名車、帥哥還有大把大把的鈔票，還不是想要啥有啥？稍一愣怔，張導瞪了宋雅一眼，轉身對工作人員喊：「啟動鼓風機、灑水機，開拍！」
指令一下，頓時看見狂風驟起，暴雨傾盆。宋雅迅速入戲，打亂長發後哭喊著往崖頂跑，跑著跑著，便聽張導興奮地說：「宋雅，現在你就是阿妹。你愛的巴拉死了，你的狀態應該是極度絕望，極度，懂嗎？好，太棒了！繼續……」
在張導的喊叫聲中，只見宋雅腳下一閃，重重地摔在了山路上，表演得太逼真了！演職人員紛紛豎起了大拇指，可正要鼓掌喝彩，一個個卻又驚愕得瞪大了眼睛。
這不是戲，是意外！不等眾人回過神，就聽宋雅痛叫著滾落山谷……
一陣忙亂過後，所有的燈光都打在滿身泥水的宋雅身上。隨行的醫護人員簡單處置了一下，要求儘快送醫院。張導猶豫片刻，吩咐司機小劉趕緊走。小劉一踩油門，駛出了山谷。
「奶奶的，三十六拜都拜了，怎麼關鍵時候出了亂子？大伙兒原地休整，等消息！」張導嘟嘟囔囔地鑽進了臨時搭建的帳篷。轉眼半小時過去，張導不放心，便給小劉打去電話，詢問情況。小劉的口氣聽上去很急，說：「看樣子不樂觀，她疼得直冒汗，還昏迷了一會兒。不過，她幾次跟我說，要回片場，堅持要拍完……」
「拍個屁！要是出了人命，我們就虧大了，你必須送她到醫院！」
「張導，跟誰嚷呢？在這個劇組，誰還敢惹你生氣？」剛掛斷電話，便聽一陣嗲嗲的聲音傳來。抬頭看去，挑開篷簾走進的是打扮暴露的肖茜茜。她科班出身，不久前加入劇組，在片中飾演一個戲份兒很少的村姑。瞅著肖茜茜搔首弄姿，張導火氣消了，眼睛亮了：我怎麼沒發現，她居然是個勾魂的尤物？見張導走了神，肖茜茜扭臀擺胯地貼上，說：「張導，謝謝您的關照，是您給了我第一次出鏡的機會。」
俗話說：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更何況張導像只正值壯年的公貓。肖茜茜主動投懷送抱，他又怎麼會客氣？張導順手摟住肖茜茜的細腰，侃侃而談：「茜茜，我已經和投資方談妥了，等這部戲拍完，接著拍續集，鬼片。內容是這樣的：阿妹跳崖後依舊愛著巴拉，又上演了一出可歌可泣的人鬼情未了！」
「張導，您太有想像力了！」肖茜茜誇張地拍手叫好，豐滿的胸部也跟著顫晃。張導按捺不住，正要「行動」，忽聽一聲冷笑響起：「張導，對不起，打擾你的好事了。」
是宋雅！不知何時，宋雅攙著一位腰身佝僂的老太太走進了帳篷。張導忙推開肖茜茜，訕笑地問：「你沒事了？」宋雅陰冷著臉：「這是我第一次做主角，我必須完成。對了，這是我奶奶，她會照料我的，開拍吧。」
「開拍，馬上開拍。」張導探頭瞅瞅，卻沒看到司機小劉。
宋雅說：「走到半路，正碰上前來探班的奶奶，我便下了車，小劉被我打發去藥店買藥了。」宋雅邊說邊扶奶奶坐下，輕聲安慰：「奶奶，我真的沒事，等我拍完，我們就回家。」
「丫頭，小心點兒，別摔著。」老人一再叮囑。張導握住老人的手，大包大攬：「老人家，你就一百個放心吧。別看是跳崖，有保險繩呢，一點兒危險都沒有，走，上片場。」
走出帳篷，啟動造風造雨的機器，系好保險繩，宋雅又跌跌撞撞地往崖頂跑，一路跟頭摔過去，讓全劇組的人都暗暗捏了把汗：宋雅剛受過傷，能禁得起這麼折騰嗎？
好在有驚無險，宋雅終於奔上了陡峭的山崖。對宋雅的表演，已不能用出色或者完美來形容。張導興奮地大聲喊叫：「太棒了！攝影師，跟上，來一組特寫！」
然而，不等攝影師跟進，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宋雅縱身跳崖，保險繩卻突然脫扣！很快，一聲慘叫震蕩了整座山谷：「啊！」
天色終於放亮，張導帶著劇組成員磕磕絆絆地找了一夜，幾乎找遍了整座山谷，也沒見到宋雅的影子。
肖茜茜穿著高跟鞋，氣喘籲籲地問：「張導，老鄉說這山裡有狼，她會不會被狼叼走了？」
張導沒給她好臉色：「閉嘴！就算有狼，叼走的也是你！」
張導生氣，自然有他的道理。片場出了這麼大的事，記者的筆桿子會戳死他。
在開拍前，曾有人爆出猛料，稱素有「玉女配角」之稱的女一號宋雅遭到了他的「潛規則」，手段很齷齪。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宋雅一向潔身自好，這也是她演技純熟卻始終得不到重用的主要原因。這次「破天荒」出演女主角，肯定有貓膩。再說，張導在圈裡早就「潛」名遠揚，被他「潛」過的女孩，不知道有多少。
這一傳聞搞得張導直罵娘：別人是先潛規則後用人，我是先用人後潛規則。眼下還沒「潛」呢，就他奶奶的挨了通罵。見記者再三纏問，張導便讓宋雅出面澄清。
面對記者，宋雅非常誠懇地表示：我拍戲，是為了圓奶奶的夢。我奶奶從影一輩子，到老也沒能演過一次主角，於是，奶奶就把全部的心願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對於這次出演女一號，其中內幕我會在電影殺青後原原本本地告訴大家。如今，電影拍完了，人卻沒了。這說明什麼？只要腦子沒進水，誰都明白是咋回事。萬一警方介入，那麻煩可就大了！
「幹嗎跟我發狠？你不也是狼嗎？色狼！」肖茜茜咕咕噥噥，鞋跟突然一歪，一屁股跌坐在地，「哎喲，疼死我了。我不找了，我要回去陪宋雅的奶奶。」
「你說啥？宋雅的奶奶？」攝影師禁不住打了個激靈，滿臉狐疑，「宋雅的奶奶去年就去世了，我還去了靈堂，宋雅怎麼會和她在一起？」
不會吧？昨夜，我還和她握了握手！張導頓覺頭皮發炸，恰恰此刻，手機又響了起來，驚得他冷汗涔涔。
是司機小劉打來的，張導哆哆嗦嗦地接通了電話，驀地，他發出一聲令人心顫的刺耳驚叫，一頭扎在地上昏死過去……
兩天後，張導被確診患上精神分裂症，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從此再也不能拍電影了。
娛樂記者窮追猛打，一個勁兒地追問司機小劉在電話裡到底對張導講了些啥。
小劉支吾了半天，說：「我對張導說，我把宋雅送到了醫院。很不幸，宋雅還患有胃癌，又受了重創，沒能下手術臺……」
記者們聽罷，一個個面如土色，目瞪口呆。
一個月後，《失愛落霞谷》正式公映。這天晚上，在電影院的一角，有一對情侶觀眾邊看邊小聲議論。只聽男的說：「我一直想問你，張大成為啥會讓你演女一號？」
女的笑了笑：「協議在家裡放著。他說，等拍完片，我必須得跟他一年，還不準我交男朋友。我答應他，真是為了圓我奶奶的主角夢，不是想出啥名。這個老色鬼敢打我的主意，哼，都是演戲的，我哪能慣著他？於是，我事先解開了保險繩，又僱了個奶奶。說實話，你的演技也不賴，比你的車技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