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血
2024-11-15 14:35:11
近大暑的天兒了,天氣格外的炎熱,穿著鞋子也感得到地面的滾燙,街上的行人大都是匆匆而過,如同躲避瘟疫一般。
身著白大褂的實習生小王坐在太陽傘下險些睡著,可是酷熱左右折磨著他的身體,根本不可能舒適地睡下,他在心底暗罵醫院那些辦公室裡高坐的領導,同時埋怨自己學歷低微,不然才不在這窮縣蝸居。
他的任務是給每位前來無償獻血的人們解疑釋惑,以及填寫報表。半天過去了不見一個獻血的人影,身後那座獻血屋內的大夫已經睡著好久了,要不是他資歷淺,也不必在外面受這窩囊氣,早在裡面冬暖夏涼的獻血屋夢回大明了。
這回他真的快睡著,可是,拍桌的聲音吵醒了他,立即坐直,禮貌地問道:「您是要獻……」當他看清來人是醫院的外勤部主任曹老,立即如蔫了的南瓜,略有嗔怪的說了句:「原來是您老!」
曹老也不以為然,說:「你要注意形象,不許再打吨了,小夥子年紀輕輕很有前途,要好好努力,將來的路還是很……」
小王滿腹的不屑,面上還是顯出一臉的認可,心想,誰不知道你這個連針都拿不穩,見血就暈的老傢伙是靠關係提上來的,整天也不幹事,一個實實在在的老好人!
正在小王很「認真」地接受教育時,餘光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立刻轉過了頭,沒錯,就是那個傢伙,一向土啦叭嘰的,多半是個窮農民。
曹老見小王神色異樣,不解地問道:「怎麼了?」
「就那個人,幾周以來總他跑進胡同裡面賣血,也不掂量一下,自己身上的血夠不夠!」
見此,曹老無可奈何地嘆息:「算了,由他了去吧,富人誰會賣血?」
小王口中的「那個人」走進了獻血屋後的那條狹窄的胡同,他身上穿著件褪了色的舊衣,一條寬鬆的褲子上染了不少汙漬,腳上的鞋子有隻已經露出大拇指。他拖著一身的貧窮和苦難走了進去。
他叫向富貴。
獻血也不是只要你來就能獻的,雖然是家私人的有償獻血小屋,但能夠明目張胆地開在公家門後也不是誰都能的。這裡給出的薪酬很高,而且隨著獻血次數的增加而增加,所以來這裡的人特別多,常常需要排隊等侯。
汗臭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空氣異常惡劣,這就是這裡的風格,可是在這裡等待獻血的人們並不覺得難受。
這裡的獻血規則也很簡單,分三步走:獻血、拿錢、走人。
向富貴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走在中途他覺得四肢無力,頭重腳輕,好像踏在雲端,可是不獻血家裡真的揭不開鍋了。
他的家只有一間像樣的房子,一個不大的院子,院子的地還是早年的土地,房子也是老房子。
他常在想,要是當年跟著革命耍一把,早坐在辦公室裡飯來張口了;要是入了匪也是好漢一條,沒準政府給你立個轉型的榜樣,一樣榮華富貴不盡。偏偏是個普通人家啥也沒有!
「呵!你總算回來了。」坐在院裡搖扇子的媳婦竹蘭語氣不滿,丟下扇子,挪動她那圓胖的身子來到富貴面前,只伸出一隻白胖的手。
向富貴暗啐一口,自己的命真的不富也不貴,潦倒落魄不提,媳婦又是個強橫跋扈的人,不會過日子,只知道叫窮要錢花,人長得又胖,大家背地裡都叫她「竹籃子」。
他把掖在褲檔裡的錢慢慢遞給妻子,她厭惡地接過,飛快地數了數,然後瞪著同樣圓胖的眼:「少了,死鬼快點拿出來!如果不出老娘所料,你肯定是要給那真死鬼用錢。」
他只好又交出幾張,臉上表情像割他的肉一樣難看,「竹籃子」哼哼幾聲:「就你那模樣,還真以為能富貴?少聽晁瞎子的胡話。得!這錢一用孩子上學,二用小賭發財。你去吧,剛才白老鰥那邊來人叫你過去。」
白老鰥是向富貴從小玩到大,一起打過工的摯友,生活窮困,從小沒了親人,連媳婦都不知是何滋味,去年害了絕症,拖到今年七月初才斷氣,可憐沒有親人,生前身後都是好友照料。念念白老鰥的一生,他倒覺心裡舒坦不少,起碼自己有妻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