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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魂野鬼

2024-12-01 16:09:09

  書生林少卿在林間匆匆的趕路。天已微暗,曠大的林子有細細的風,一絲一絲的貼上皮膚,再如蛇般鑽入骨髓,樹木都陰陰的,葉子間仿佛還有冷冷的笑。

  書生穿著白色的長衫,衣帶當風,卻不是飄飄的仙氣 ;在這陰鬱的地方,心裡只能慢慢的沉重著。書童挑著擔子有些踉蹌的跟在身後,許是擔子太重了,許是氣氛讓他有些心驚。

  被風切碎的哭聲隱隱傳來,是女人的聲音;無限悲苦,甚至絕望。書生終於停止腳步,依聲尋去,見到的是一蜷坐樹下低頭飲泣女子。

  書童在背後嘀咕:「少爺,我們還是趕路要緊,這樣地方怕生是非。」女子卻已抬起頭來,清麗容顏,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淚光點點。

  書生未顧書童多言,柔聲道:「小姐何以獨自在這荒郊野外哭泣?」女子滿眼的疑惑和不信任,可是念及自己窘境還是回道:「小女子在林間行走,扭傷了腳;見天色已晚,心裡焦慮。」書生有些猶豫,趕路於現在的他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這女子眼裡的楚楚又讓他無法狠心。

  呆立半響,書生對女子言道:「恕小生得罪,就由小生扶小姐回府吧。」也許這選擇是錯,也許別開局面,書童卻在後面跺足長嘆。

  那女子住宅就在前邊林子邊緣,敲進門去只一個啞僕應門。再往裡進,有一畏縮丫鬟來扶女子。

  宅院極大,可卻遍地冷清,生冷的沒半點人氣。女子進入裡屋後有丫鬟傳出話來請書生住一兩日再趕路,等她腳傷一好便治席以謝。

  次日女子清晨便來請書生,互通姓名,女子原來姓胡。天還是灰灰的,女子臉上極其黯淡,蒼白,沒有血色,仿佛終年不見陽光。

  書生善談,兼學識廣博,偏生女子 竟然讀書不少,當下兩人言談甚歡。漸漸語及前朝,書生甚是嚮往;女子臉上忽現笑容,前朝人文掌故娓娓道來,仿佛親身經歷,且評價得當。書生大驚,當下刮目相看,原來深閨中亦有奇女子。

  兩人仿若知交多年,一直談到半晚。期間書童來催一次,希望可以催書生上路,卻被呵斥下去。書童嘟囔著離去,他是對這地方不放心。女子微笑著說道:「還未問林相公此次趕路所為何事?難道是赴京趕考?」「非也,我素不喜功名利祿,一向寄情山水。」

  女子愣怔半響,慢慢道:「要是可以把一切都拋光,放任自己的真性情,就是自由了。偏生這世人什麼都拋不開,要功名利祿,要嬌妻美妾,什麼都不肯捨棄。」女子仿佛神遊天外,忽然不再言語了,忽地有立起身來,說道:「小女子有些倦了,公子再多留幾日,我們明日再談。」

  女子轉入內堂就不見了,書生愣怔著,不知如何自處。當晚,書生點燭讀書。窗外冷雨綿綿,如細碎私語,書生到底讀不下去了。在如此這般荒涼的地方何以會有這麼大一宅院,更兼住著一年輕女子和兩僕人,實在是希奇怪哉讓人好生費解。可是,這女子雖然臉容蒼白倦怠,偏生才思敏捷、絕頂聰明,讓人不由自主的仰慕。可這趕路,書生到底決定先不趕路了,能在這裡多看女子一眼便多點安心。

  書生不提趕路,女子也不催客,於是一日一日的閒談,一日一日的看風吹落葉,然後是漫天飛雪。日子久了,兩人相熟了,便少了些拘束;女子開始直呼書生「少卿」,書生也知道了女子閨名喚作「不歸」,奇是奇了,但是不敢相問為何為不歸?女子不喜外出,遇上風和日麗便懶怠出門,書生便自己關門讀書;有時兩人默然以對,眼神的對視讓雙方都有些心跳;書生感覺到了幸福兩字的溫暖,疑是非人間。但是誰也不說,女子眼裡偶有疑慮,書生則裝做不見。

  書童經常出門,有時一兩月不回來,獨自一個人遊山玩水去。第二年春天書童帶著一個人回來,儒生打扮,面貌俊美,但是左眼邊有隱隱的傷疤,那日女子又抱恙未出門,書生在暗暗的書房裡接待客人。那人一進門就大喊道:「少卿兄,又見到你了。若不是偶遇你的書童,真不知道你在此地逍遙。」書生仔細一辯認原來是舊識陸藍江,此人最精古文,兩人曾有過三日三夜促膝長談,甚是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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