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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鬼事之草人咒

2024-03-31 20:16:05

    一
    我們的小村子地處西南一帶偏遠山區,山高水遠,交通非常不便,公路不通財路也就不通,所以村子裡的年輕人不得不跋山涉水,越過關山遠走他鄉以求發展。山裡走出去的小夥子踏實勤勞,這些年倒是賺了一些錢,每逢春節他們便細心裝扮一番,衣著光鮮地轉乘好幾趟車,又再次跋山涉水地越過繁華的都市回到村子裡來。然而,既不屬於都市又不為村莊所熟悉的他們卻是孤獨的,橫山絕嶺成為了他們娶妻生子的最大阻礙。山裡年輕女子外出工作一去不返,山外年輕女子通常不往山裡跑。所以村莊裡的男子們大多晚婚晚育,甚至一生都不婚不育。
    村子裡一個叫王福的漢子也不例外。這強壯如牛木訥如雞的漢子年輕些時外出修築鐵路,直到四十歲才從湖南山鄉帶一個瞎了一隻眼睛的女人回來。這女人三十來歲,個子矮小,頭上總愛包著一塊碎花大布,瞎著的那隻眼睛永遠閉著,另一隻眼角魚尾紋已皺緊,走起路來悄無聲息,王福笑咧咧地領著她回村那天就嚇哭了鄰居兩個小孩。也許是因為語言不通,這女人自打進村以後極少出門,平時就用一塊黑布門帘遮在門外,只有當王福逢年過節從外地回來,才見她打開門抓了一隻小母雞在井邊拔毛。於是,村中的老婦女們對這個形象不佳而又不合群的神秘女人議論紛紛了:「一個什麼貨色!這都一年多了屁也不見打一個,看來是不能生養了,那傻子王福卻也把她當寶貝一樣哄在家裡。」「是吶,話也不多一個,陰沉沉的,怕是見不得光,怪嚇人,我還聽說……」那老婦人神秘兮兮地轉著眼珠掃了一圈周圍,像是怕人聽見,抿緊她那雞屁股似的幹皺嘴巴,壓低聲音說:「我還聽說,那女人挺邪門,會些小術,過節那會王福吃飯被魚刺哽得半死,那女人也就畫來一條黃符燒成灰,泡了水讓王福閉眼喝下,當即好了。」「當真神奇?你看見了?」「那倒沒親眼看見,只聽我家老爺子說起過。」「不管如何,那女人還是少親近些為好。」「噫!人家關了門,剩下那單隻眼睛一閉,還不屑與你親近哩。」
    這年春天,鄰居家的漢子從外地帶了一筆錢回來,把自家老屋一拆,便要建新房子。兩家宅地之間本來有一塊屬於王福家的菜園地,而鄰家建新房子挖地基時,或許是欺負王福老實,硬是把這菜園子佔去了一半。鄰居漢子見王福家的女人也不出來哭鬧,只有王福那鬚髮皆白的老父頹坐在園子邊嘶啞地哭罵著,便放心地開工了。等王福收到消息從外地回來,鄰居家新房子的半壁牆早已壘得半天高了。
    看著被佔去的半片菜園和氣得病倒在床上的老父,王福便沒有了那種「讓他三尺又何妨」的大氣,只憤憤過來要與鄰人論理。鄰居大漢聽王福硬直著脖子結結巴巴地說著「家父氣暈,祖宅地絕不能讓」之類的話,便笑嬉嬉地說:「半邊牆壁都建起來了,你還要咋的?」王福幹瞪著眼睛,看著這建在自家菜園裡的牆基,無奈地說:「可以拆牆吧,還我宅基地。」鄰居大漢握著砌磚的工具刀,站直了腰板說:「這祖上的事誰能說得清楚,說不定以前這菜園子也有我家的份呢?拆牆是行不得了,明天我叫我家長毛人(鄉村裡丈夫對妻子的通稱)提幾籃子雞蛋去你老爺子床前寬慰一番,好叫他老人家也別太氣著。若他老人家實在較真,那就用我家山裡那幾棵果樹換你家菜園子吧。」
    王福也知道深山裡那幾棵枯藤纏繞、半死不活的老果樹要來沒用,這鄰家漢子明擺著是要強佔大便宜了,卻也不知說什麼好。正在王福躊躇之際,王福老屋院子裡的竹柵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那單眼女人包著一個花布頭巾,腳下一雙灰黑皂布鞋,就這樣輕飄飄地走了過來。工地裡眾人都停下了手頭活兒,只直直地睜眼看著這個極少亮相在白日裡的怪異女人。那女人站在王福身邊,冰冷的臉面上忽然嘴角向上一彎,形成一個疆硬的微笑,用生硬的夾雜著濃重外地口音的話語對鄰居大漢低低地說:「家裡只缺些布料,你家有沒有一些不穿的舊衣服或舊布料,拿來交換罷。」鄰家大漢呆了大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這王家女人只是想要用菜地來換些舊布料而已!鄰人大喜,笑哈哈地看看王福,又看看這女子,只當王福這木訥男人平時極少給自家女人買衣服,當即爽快地答應了:「別說舊的,新的都還有。我回去收拾一番,等會送你家去。」王福滿腹驚疑地看著自家女人,又看看被佔去一半的菜地,還是覺得自家大虧。女人只拉著王福的手,說:「回去吧,布料更實在。」
    不一會,鄰家大漢還真把一大木箱衣物、布料送了過來,有半新舊的鄰家男女曾經穿過的衣物,有褪了色的大匹布料。王福正在發愁如何把這筆荒唐交易告知那可憐的老父親時,女人開口了:「你莫操心,你去告訴公公,最多一年,鄰居自會把菜園子甚至更多的土地還給咱家了。」王福正要疑問,女人定定看著這眼前的舊衣物,說:「你莫要多問,等著就是。」王福只得半信半疑地將這話拿去寬慰病床上的老父了。
    鄰人佔了大便宜,怕王福家會反悔,便一路凱歌地加緊了建房工事,不到半年時間,這兩層土磚小樓就建了起來。因為老屋已拆,鄰人在工地旁只搭了小竹棚住著,這時見小樓已經建好,便興高採烈地把小樓簡單裝修一番,置辦三牲拜了神,簡單擺了幾桌進宅酒席,這四口之家便迫不及待地搬進了新屋。怪事便從搬進新屋那晚開始了。
    話說這四口之家那晚關燈睡下不久,新屋廚房裡的燈突然「啪」的一聲亮了起來,鄰居大漢只當是新房子剛拉的電線沒安裝妥當,便極不情願地掀開被子起來,赤腳向廚房走去。剛走到廚房門口,睡眼朦朧間便看見妻子背對著自己正站在灶臺邊上,大漢嚷嚷道:「這大半夜的也不睡覺,還有什麼好忙的!」伸手便要去拍妻子的肩膀,這時,意識裡突然一個激靈:「不對,我家女人剛還睡在床上,沒有跟著起來呀……那麼眼前這女人是……」大漢心裡一驚,胸口那撮黑毛頓時直豎起來,趕緊把手縮了回來,退後一步,定睛看清這眼前的女人正穿著自家妻子的碎花舊衣服,頭髮像乾枯的稻草一樣扎著,背影臃腫,此時正轉過臉來……這哪是一張臉,只是用黑布包裹成的臉面上畫了幾個白色圓圈作嘴眼而已,那白色的嘴角彎彎,異常詭異……鄰居大漢冷汗直冒,正要跑出廚房來,奈何雙腳一個交叉,直直倒向了廚房的門背,那門「轟」的一聲關上了,廚房裡的燈也跟著一下子關了,黑暗中只有一個「咯咯咯」地怪笑著的聲音……妻子在床上聽到廚房裡傳來的巨大聲響,轉眼又不見了丈夫,於是打開所有的燈,喚著大漢的名字向廚房走來。只見嶄新的廚房木門緊閉著,裡面突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妻子緊張地又喚了一聲丈夫的名字,不見人應,只得找來一根短棍提在手上,鼓起勇氣慢慢地推開了廚房門。只見自家那平時強壯如山的大漢半邊臉抽搐著倒在門角,大眼泛白死死地盯向灶臺,歪斜著嘴角,口水直流,像被打的小狗一樣喉嚨發出「嗚嗚」聲。
    妻子又驚又急,抱起丈夫入懷,大聲呼喊著丈夫的名字,丈夫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目光始終沒離開灶臺。妻子循著丈夫的目光望去,灶臺上除了半揭開著的鍋蓋和半鍋白天吃剩下來的糖粥(一鄉習俗,進宅要煮糖粥待客),別無其它。難道是丈夫半夜餓著正要吃些糖粥時就中了邪風?我可憐的男人啊……妻子滿臉淚痕,收縮著顫抖的嘴唇哭泣著,正要抻手去蓋好鐵鍋,卻驚奇地發現那半鍋糖粥裡不知何時掉進了許多枯黃的稻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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