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飄香的時候

2024-03-24 06:22:05

　中學最後的一年，我被抽到了學校文藝宣傳隊。

　　我不是能歌善舞的那種，充其量就是愛好唱歌而已。真正有文藝細胞有靈氣的是我們班的女同學衛桂香，她的長相和歌聲一樣甜美，舞蹈也很有天分，我們稱之為百靈鳥，歌后，天籟之音。至少在那個年代，在我們學校，她當之無愧。

　　宣傳隊的名字改來改去，文工團，合唱隊，合唱團，毛澤東思想宣傳隊，但有一點不會改，學生的，業餘的。我們哪怕被抽到到市裡參加國慶會演十來天，回來也要把課補上。

　　衛桂香是宣傳隊大腕，無可爭議。但有一件事總是讓同學詬病。宣傳隊經常晚上排練一小時，完了再去上晚自習。小衛卻總是遲到。大家經常等啊等啊，不等不行，她是領唱，主角。等著等著，難聽話就多起來：來就來，不來就不來，擺什麼譜呀？不就一個工人的女兒，要是老爸當了官，尾巴不知會不會翹上天呢。

　　這事很快讓老師——我們的指導員知道了。有一天排練後，她把大家留下來，講了一個讓我們難忘的故事。

　　老師說，桂香同學的父親早就因公去世了。母親身體一直不好，仍堅持在環衛局上班。下有兩個弟妹。桂香每天除了正常上課，還要承擔幾乎全部的家務，兩個弟妹的學習她也要管。這麼小小的年紀，就承擔了不該承擔的生命之重。同學之間，為什麼不能給她多一點溫暖，多一點理解，多一點寬容，多一點友愛呢？她的這副擔子如果放在你們肩上，會不會比她做的更好？

　　老師的話深深觸動了每一個同學的心，每個人都從老師的話中受到了教育和啟發。從那以後，再沒有人埋怨衛桂香了，大家對衛桂香非常友善。排練時，我們經常把課本、作業帶著。小衛按時到，我們就排練。小衛遲到了，我們就趴在德式老鋼琴上看書做作業。到了星期天，我們還三三兩兩自發地到小衛家去，幫她家買煤球，擔水，搞衛生什麼的，甚至自帶菜餚到她家聚過一次。對小衛態度的改變，也增進了我們之間的友誼，大家在一起親如兄弟姐妹。我住的離衛桂香家近，去的多一點。衛桂香告訴我，媽媽生她的時候，產房外面一棵桂花樹正盛開了，媽媽說，這孩子就叫桂香吧。我去的多也會被「盯梢」，有同學就曾調侃我，是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呀？我頓時臉紅，手足無措。

　　在宣傳隊我們也經常談論國家大事，談論家庭生活瑣事，海闊天空，也會就某一問題爭得面紅耳赤，相互挖苦。但事不過夜，昨天哪怕都要動手了，睡了一覺，第二天若無其事，一個餅子照樣分著吃。那種純真永遠讓人珍惜和懷戀。

　　那一年秋天，桂花飄香的時候，我們高中畢業了，上山下鄉，各奔東西。

　　人生最美好的年華是學生時代。同學之間的友誼，好的一面，善良的東西都慢慢沉澱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成為一筆財富。

　　25年後，我們班搞了一次同學聚會。衛桂香已經是我老家的區委書記了。她在會上發言，講到激動處潸然淚下，泣不成聲。她說，如果沒有當年同學們對她的無私友愛，幫助她度過人生最艱難的階段，就沒有她的今天。中學是人生的第一課，所有的善良，美好，憧憬，甚至初戀，都發生在這黃金年代。這一步走好了就奠定了人生道路的基石。這些年工作單位換了十來的，接觸的人如走馬燈，許多事、許多人忘記了，唯有中學的同學，像雕刻一樣刻在心上。今後你們有什麼困難，如果我能夠幫上忙，請找我。我一定像當年你們關心我那樣去做。同學的事大似天！她還給我們唱了一首當年的老歌《年青的朋友》，會場裡頓時沸騰了。快樂的中學時代過去近40年，同學之間的友誼卻純真依舊，如同罈子裡的老酒，越久越香。前不久衛桂香給我簡訊說，到後年畢業40周年，桂花飄香的時候，她做東，邀請全班同學回去歡聚一次。我回信說，一定參加，沒有比中學同窗相聚更快樂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