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屍手裡的骨牌
2024-03-30 20:54:06 1
這是1933年,剛剛建成的天津最大的勸業商場,燈火輝煌、熱鬧非凡。
在勸業場正門的斜對面大華旅館一間客房內,三男一女正搓麻將。幾圈牌過來,已到午夜,張先生鬧口渴,做東的張太太只得起身給大家去倒茶。不想起身時旗袍扣袢和桌布的流蘇纏在一起,一扯,「譁啦」一聲桌布上的骨牌撒了。一地。擺牌時發現少了一張牌,大家四處看看,地上棕色的地板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旅館不像家庭,沒什麼雜物,一目了然。張先生說:「你再找找,巴掌大的地方還能滾哪去?」
張太太只得耙屋內桌下、五鬥廚下、床下全又看了一遍,還是沒有。大家說那可怪了,關著門還能滾到外面去?
張先生又指揮道:「你再把雙人床下仔細看看,可能滾到裡面去了!」
張太太只好蹲下把床單掀起,把頭伸進床下仔細看。突然她大叫一聲,身子往後一仰,倒在地板上,臉色煞白,牙關緊閉,四肢不雅地彎曲著,昏過去了。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張太太扶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又掐人中又灌水,總算把她弄醒。張太太恐懼地睜大眼睛,用手指著床下,嚇得話也說不出來。
張先生膽大,他把頭伸進床下張望,只見一張浮腫的臉上一雙絕望的大眼凸出眼眶,死死地盯著他,張先生不禁「媽呀!」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因為那張女人披散著頭髮的臉離他太近了。
這時,牆上的德國鬧鐘正打午夜12點。
當警察局派來的外號叫「邢老虎」探長趕到時,發案現場門外已擠滿了人,壓得這木結構的樓板嘎嘎直響,屋內卻一個人也沒有。
邢探長用粗壯的肩膀擠進屋內,向四個當事人詢問一遍過程,便囑咐倆助手把雙人床整個掀起:只見那具女屍斜著被布條反捆在床屜的底部鐵條上,怒目圓睜,吐著舌頭、面目猙獰。連自認膽大的「邢老虎」都倒吸一口涼氣。
據法醫現場屍檢,死者四十歲左右,皮膚白細,只有輕度磕傷,穿戴講究,帶一長方形金殼手錶,不像勞作之人。是因頸部被強有力的雙手扼住窒息而死。死亡時間在24小時以外。
邢探長蹲在屍體旁觀察著這死不瞑目的女人。是何人如此殘忍狡猾,將人扼死又反綁在床下?因為兇手肯定知道,不管白天黑夜將這麼個屍首運出旅館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那四個房客因找丟失的骨牌發現屍體,不知要幾天才能被發現呢。
而那時兇手早已逃之夭夭了。
當他站立起來時,發現那女屍一隻手死死握著,他走過去將那緊握的拳頭掰開時,手心放著一張牌,正是那丟失的骨牌。邢探長不禁毛骨悚然。
探長問旅館老闆:「前天此屋住的是什麼人?」
店老闆哆哆嗦嗦地拿出旅館登記冊答道:「此人名叫李宣,男,40歲,北平口音,當時說是做茶葉生意的,滿嘴茶經,中等身材,白淨臉,穿戴講究,內穿西裝,外罩灰緞長袍,腳穿棕色皮鞋。14日中午入住,17日一早就走了。」
店老闆抹把汗,邢探長點點頭又問:「他在這幾天和人有什麼來往?」
「他基本沒怎麼出店,只和一個來找他的年輕女子廝混,那女子二十七八歲,穿戴妖嬈,不像正經人家出身,哦!臨走那天夜裡她在這屋,清晨倆人匆匆一起走的。」
「他們走後,屋內沒發現什麼異常?」
老闆揮手讓站在身後的倆侍者回答。
他們回答:「客人走後我們進去收拾房屋,沒發現什麼不對勁,只是整理床鋪時發現床中間微微塌下去點,當時我倆還開玩笑說是那倆人夜裡折騰時壓的,並不知道床下懸綁著一個女屍。」
探長用下巴朝床努努嘴:「還有呢?」
「16日晚六七點鐘這中年女人來找李先生。」侍者用手指指躺在地上用白布罩住的女屍,「因為當時來往客人挺多,也就沒注意她走沒走。」
就這樣,詢問一直到中午才得到一個好消息,樓下餐廳一個侍者回憶道:「那李宣與那年輕女人在吃飯時說他要到保定去討債很快就會回來,讓那女人耐心等他。」
邢探長分析道:李宣登記在先,殺人在後,案發突然,他自己也沒料到,更改名字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的名字及職業都可能是真的,他說去保定討債別管去不去,起碼證實在保定有人認識他,既是討債那肯定是茶行,保定能有多大,不會一點線索都沒有?而且他既在天津落腳,那肯定茶行也有人認識他。
大家都同意探長的分析。事不宜遲,決定兵分兩路,邢探長帶倆人直撲保定,助手小龔留在天津探查茶行。
保定離天津很近,邢探長一行三人當晚就到了那裡。
轉天的尋找開始挺順利,有倆家茶莊說認識茶商李宣,甚至有一家還說李宣在17日下午還來討過債,因茶莊沒多少現金,只給他結了一百多大洋走。但不知那李宣家住何處,只是在十幾年前由一個叫鄭範傑的老茶商介紹而來認識的,但他這幾年生意做得並不好。還介紹說李宣臉上有抓傷,並有一位年輕女子相隨,究竟去哪了不知道。
問了幾家也不清楚,線索斷了。只好打道回津。
回津後,由龔探員帶頭的追查小組也沒查到線索。
晚上探員們碰頭時,有人提出增加人手加快對茶莊的尋查,因為誰也說不清天津有多少茶莊?
邢探長問:「究竟他們茶行歸誰管呢?」
龔探員答:「自然是歸商會管了,總商會就在城裡關銀號一帶。」
「我們去那問問!」邢探長決定。
三十年代的天津關銀號是個非常熱鬧的地方,雲集了眾多錢莊、銀號、商店,人來人往,毫不遜色新興的市中心勸業商場一帶。
他們在一座木結構的舊樓內找到了天津總商會。一個穿長袍的職員告訴他們,這裡是天津幾十個行業商會的總會,如木材、茶葉藥材等。具體的事他們還得去位於南門外大街的茶葉商會去問。
當警探三人氣喘籲籲來到茶葉商會時,一個胖嘟嘟頭戴瓜皮帽的會長接待了他們。
為了省話,邢探長亮出警察局的牌子直接發問:「請問在貴行業內有沒有一個叫李宣的茶商?四十多歲,白淨臉。」
會長低頭尋思一下,搖搖頭反問:「是哪個省籍?這很重要。茶行分福建幫、安徽幫、浙江幫。」
邢探長失望地搖搖頭。
會長說道:「幹這行的北方人很少。」
邢探長說:「只知道他是北平人,也是經營茶葉的,這沒錯。」
會長客氣地說:「很抱歉!你說的這人恐怕只是個中小批發商,這樣的人太多了,你們只得一家家去問茶莊了。」
邢探長知道問題又問到了原處。他們謝過會長,便告辭了。
走到門口邢探長想起什麼了,回頭又問:「那茶行有一個叫鄭範傑的老先生認識不?」
這一問那胖會長高興了:「當然認識!那是茶行的老大了,不過聽說他告老十幾年了,說是定居北平了。」
探長大喜過望:「那您有他的住址嗎?」
會長笑道:「十幾年了,不知他是否還住在原處。」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三個警員樂得感覺全身的疲勞都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