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的往事
2025-01-19 15:02:09
一
1
經歷了一次可怕的車禍之後,我一直在休養,快一年了,我儘可能呆在家裡,不與外界接觸,我把手機停掉,也成功忘記了電子郵箱的用戶名與密碼,甚至,有一段時間我根本不去關注時事新聞,我目前從事的工作只需要一臺電腦,不需要出門,也不需要新聞。我在為一家殺毒軟體公司做病毒破解,他們答應我可以只在家裡工作。
其實我在這個城市並沒有多少朋友,我想隔絕的,是我一年前的那些同事們。
我不希望聽到任何有關他們的新聞,如果我聽到了有關他們的新聞,我相信,那一定不是好消息,這種消息有可能從網站、電視、報紙上突然竄進我的眼睛裡,然後刺進我的心臟,在我來不及體會戰慄就死去,我已經有過一次死亡馬上要來臨的體會,如果你也有過我這樣的體會,相信你也不希望它再來一次。
你們可能知道,一件你特別想忘記的事情,它也會讓你記得特別深刻,如一條冰冷的冬眠之蛇,一動不動盤在你心底深處,你不知道它幾時醒來,但你一直無法擺脫它冰冷的存在。
我有時會絕望,有歇斯底裡的衝動,但我始終沒有歇斯底裡,這種矛盾你們也會有過,因為歇斯底裡是需要勇氣的。
2
可是,今天早上媽媽給我買的早餐外面那張包裹的報紙,一張沾滿油漬的舊報紙上有一則小新聞吸引了我,逮到了一位罪大惡極的殺人犯,並且還附了照片,我覺得,現在的治安真是越來越壞了,原因是壞人真的太多了。
我把報紙折起來小心裝好,不能浪費,也許用得著。
我決定把這條冬眠的蛇弄醒,好讓它有機會遊走出去,我徹底厭倦了冰冷盤據帶給我的恐懼和茫然。所以,我要把一年前的事情說出來,如果正好面對著白牆,那就說給白牆聽,如果媽媽進來沒把床頭的百合扔掉,它也有機會聽我說這件事,牆上那條壁虎陪了我三個月了,它一定很想聽我說,你們也有興趣聽的話,請走得離我近一些,因為我有一年沒說過話了,聲音可能會小一些,含糊一些。最重要的是,我們還是活在陽光下的人,大家走得近一些,會感覺到生命的溫暖。
我還得把窗簾拉開,陽光聽不見我的話,但它會提供所有願意傾訴的人一個溫暖的傾訴環境。
我在這個白色的房間裡呆了一年,發現白色的存在是為了證明我們的存在,在我看不見自己的時候,它含蓄地把我的影子悄悄展現出來,讓我確信,那就是我,你們靠近我的周圍,它也會把你們展現出來,看看吧,這一群黑黑的身影疊在牆上,但我們心裡明白,牆是白色的,黑色的只是我們的影子。
3
一年前的一天早晨,我在公司大樓下站著,早上的陽光能把人的影子拉得特別長,我靜靜地站著,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在我頭頂上面,有一個模糊的粉筆畫出來的人形。
幾天前,粉筆畫還很清晰,頭部還有一灘汙血,風吹起,有一陣不同於青草的腥味,這種腥味鑽進你的鼻子時,你會看到眼前所有景物都變成紅色。
再往前一天,粉筆框內躺著一個人,長長的秀髮被她嘴裡湧出來的大灘血粘滯在一起,象極了一堆尚未建好的鳥窩草。
子蘭死了,她的生命在這個粉筆框內嘎然而止。我懷疑她在落地之前就已經死了,也許是在落地的過程中,她嬌小的身體飄蕩在樓群中間時,她就死了,然後再輕輕落到地上。
如果在落地之後還沒有馬上死去,她一定會掙扎,而我完全沒有看到她掙扎過,或者是有過掙扎的想法。
她的死亡給我的理解是:她突然明白已經到了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刻了,然後她馬上停住腳步,躺到地上,然後就死掉。
粉筆和血跡都看不清楚了,清潔工一定反反覆覆洗了很久。我也明白,如果我眼睛裡那模糊的粉筆印真的還在的話,也肯定是最後一次看到了,明天我再回來,粉筆印就永遠消失了,子蘭在這個樓裡的印跡也永遠消失了。
這已經是子蘭跳樓自殺的第六天,我無聊地站在晨光下,試圖想找回那一天我站立的位置,只要我能找出粉筆印,我就可以找回我當天站立的位置,因為那天也是這個時間,我站著,影子把我的頭頂拉到地上子蘭的頭頂上,我們頭頂著頭,死掉的子蘭就在我前面躺著,這是她第一次在早上沒有和我尖聲打招呼,也是我最後一次離她這麼近。
保安衝過來了,一下子把我推得遠遠的,然後人群圍了上來,我和子蘭被他們隔開了,我看見無數黑黑的腦袋在我和子蘭中間不斷塞進來,塞得滿滿的,不透一絲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