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冷寂的孤城
2025-01-14 09:40:09
第一天
一大早噩耗傳來,後院養的那群野貓居然把鄰居老陸家的八哥給咬死了。那隻小八哥剛學會一句「恭喜發財」沒幾天,是老陸的心頭寶。
上門遭受了老陸一堆白眼和冷言惡語,又是賠償又是道歉,才總算把這倒黴的一天對付過去。末了老陸還來一句:「我看你也不喜歡貓,你養著那群野東西圖什麼啊?叫春時不分晝夜鬧得左鄰右捨不得安寧,時不時還溜到家裡翻盤子偷魚,防都防不住!我親眼看到,就是那隻大黑貓咬死了我的八哥!」
無言以對,我對貓確實談不上喜歡。只是四年前的冬天,自家後院跑進了一隻大黑貓,它縮在牆角裡瑟瑟發抖。恰好那天家裡做糖醋魚,就把吃剩的給了它,這隻野貓便留了下來。接著後院類似這樣的野貓漸漸多了起來,因為這座城市裡養貓的人很多,顧貓的卻很少,時不時就能看到被丟棄的流浪貓。這個院門一開,它們自己就湧了進來。
幾個月後,後院已經自行進駐了近二十隻野貓。但我要做的也不多,只需搭幾個便利的小窩棚,每天多煮點飯菜,再備著一些魚乾就足以供應它們。除了夥食,我不管它們別的,這幾年也就這麼過來了。也許是因為居住空間已經飽和,後院的野貓來來去去一直維持在二十隻左右,但那隻大黑貓一直住著沒走。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它們的主人,它們也從不討好我。我們之間的關係並非主與寵,而是主與客。就像人生旅途中偶遇的同路人,在陌生中熟悉地保持著距離。
但漸漸地,它們開始給我找各類麻煩。鄰居們怨聲載道,甚至去居委會投訴我,直至今天它們又捅了這個大婁子。
回到後院,我想抓住那隻大黑貓給它個教訓。誰知這看似已經步入老年的傢伙矯健無比,看準空隙給我手背留下了三道皮開肉綻的抓痕。我痛嚎一聲,憤怒地抓起一根木棍,把給它們搭的窩棚都砸了個稀爛。
它們驚惶地四散而逃,我在它們身後叫嚷著:「滾!滾得遠遠的,以後別再回來給我添亂!」
那隻大黑貓蹲在遠處,凝望我良久。我向它狠狠擲去手中的木棍,它「喵嗚」一聲終於轉身逃掉。「滾——」我衝著它的背影又大吼了一聲。
老陸從他家窗戶探出了頭,給了我一個頗為滿意的微笑。
隔壁小張聽到動靜也開門詢問,我把事情原委告訴了他。
小張聽完卻趕緊把我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道:「老陸昨天就死了,離他遠點,死人都會想盡辦法把活人拉下水的。」
「胡說八道什麼,老陸就站那兒呢。」我愣了愣,這小張不是吃錯藥了吧?
小張諱莫如深地嘆了口氣:「誰說死人就不會動了?不信你去探探他有沒有心跳和呼吸。」
我半信半疑地過去和老陸又攀談了幾句,湊近後我仔細觀察才發現他真的沒有呼吸。我又找藉口和他握了一下手,發現他也沒有脈搏,而且渾身僵冷……
確認之後我壓著心頭的恐懼,儘量鎮定地和老陸告別,接著趕緊去敲小張家的門。小張卻只隔著門說了句:「別問了,趁著天還沒黑快回家把門窗鎖好,晚上別放任何人進屋。」
我逃回屋裡手忙腳亂地把門窗都反鎖好,努力冷靜下來回想這一天的事。
但接著我發現了更多的問題:我不用上班嗎?我的家人在哪?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住進這兒的?我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怎麼一點不餓……
想著想著,我竟睡了過去。
半夜,我被一聲怪叫驚醒,一睜眼就望到了窗臺上那兩隻墨綠色的眼睛。「喵嗚——」它又叫了一聲。我才認出來是那隻大黑貓,它被關在窗外,此時正惡狠狠地瞪著我。
「滾!」我神經質地朝它吼了一聲,它才從窗前消失。
我鎮定了一下心神,走到窗邊想看看它走遠了沒。卻透過隔壁小張臥室的窗戶,看到老陸正像青蛙一樣地匍匐在熟睡的小張身上。他的口鼻似乎正從小張身上吸出一種像白煙一樣的東西,小張渾然不覺,但他的臉色逐漸由紅潤變得蒼白鐵青。
緊接著老陸覺察到了我,轉頭陰沉沉地望了我一眼。我趕緊一把拉上窗簾,頂著大門,在擔驚受怕和半睡半醒之間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