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赤的女孩
2024-07-05 01:27:46 1
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是在G省S鎮的中心公園裡面。
說實話,已經金盆洗手的我本不該關注她,但由於她的舉動實在是太詭異了,所以從她出現的那一刻起,我的目光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
當時正好是十月,陰雲密布的S鎮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再加上G省海拔較高的緣故,所以那天格外的冷。
我裹著一件卡其色的風衣坐在公園的藤椅上,因為無聊而四處張望,發現噴水池邊站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穿著當地深山住民的傳統服飾,頭髮沒扎,任由它們披散在背上,沒穿鞋的雙腳踮起,身子往前傾,腦袋伸入池中,似乎在噴水池裡面尋找某個東西。
那個噴水池早已廢棄,裡面沒有任何東西,她究竟在看什麼?這讓我很好奇。除此之外,令我感到奇怪的還有她的穿著。像我這樣一個大男人都扛不住冷穿了三件衣服,她一個看起來不到五歲的小女孩居然只穿了件短袖。我不知道她的父母是怎麼想的,給孩子穿這麼少竟然不擔心孩子感冒。
突然,女孩變得有些激動,用手撐著身體躍上池壁翻了進去,隔了一會兒又翻出來,我特意看了看她的手,什麼東西都沒拿。
後面發生的事情更奇怪了,她空空的雙手手掌相對,保持一定的距離,十指微張蜷曲,像是握著什麼東西,她彎下腰,讓腳正好從雙手的空隙鑽進去——那分明就是穿鞋的動作!可是她手裡明明就只有空氣!!
女孩的一系列行為令我目瞪口呆,但我從頭到尾都沒有上前去詢問她的想法。穿好「鞋」之後,女孩開心地走了,我仍坐在藤椅上,在那一刻的我更像是空氣。
隔天我便回到龍舌山市,生活一層不變,沒有任何怪異的事發生。
直到三月份的某天,我在人流量極大的地鐵站又遇到了那個女孩。
這一次小女孩換了件衣服,一件有些年頭的粉色棉襖,她的小臉被冷風颳得都快裂開了,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目光掃視著湧動的人群,似乎在找人。
女孩的眼神沒有一絲神採,同上次一樣眼睛略微有些充血,臉色不太好,像生了病一樣。當我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秒,她的眼睛閃了一下,然後便死死地盯住我。我有種感覺,她找的人就是我。
雖然我並不知道原因。
我走上前,蹲下身子和她拉近距離,問她叫什麼名字。
「我叫赤。」
出乎我的意料,女孩沒有一點猶豫就回答了。
「哪個『赤』?是『翅膀』的『翅』,還是『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赤』?」
本來我想問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赤」,但考慮到小女孩可能聽不懂,就換了一個說法。
「『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赤』。」
這回她思考了片刻才回答。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呀?你的媽媽呢?」
我輕輕地撫摸小女孩的頭髮,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親切一些。
她沒有做出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看著我的眼睛。
我換種搭話方式,手伸進兜裡,那裡有一顆我出於之前的職業病而隨身攜帶的棒棒糖。拿出棒棒糖在小女孩眼前搖了搖,我溫柔地笑了:「叔叔給你糖吃,你告訴叔叔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好不好?」
女孩沒有接,盯著我的大眼睛狡黠地眨了一下,下一秒,她又露出孩童才有的單純笑容:
「叔叔,我怕有迷藥,你先吃給我看吧。」
雖然講出來有些難為情,但我曾是個人販子這事兒卻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不過我只拐賣兒童,從來不拐賣婦女。兒童比婦女的價格高得多,因為大人會逃跑,小孩就好處理得多,而且被拐賣的婦女都是賣進窮山溝裡給娶不了媳婦的鄉野漢子當老婆,他們給不了幾個錢。但兒童就不一樣了,他們的年齡和價格成反比,來錢容易得多。嬰兒的價錢是最好的,那些生不出孩子卻想要孩子的夫妻最想要的就是嬰兒,因為養他們沒那麼麻煩,不用一個勁地向孩子解釋有關孩子原來父母的問題。有時也會有專業行乞者向我們購買兒童,一旦落入他們手裡,孩子們的日子就會很難過了。大多數孩子會被打斷手腳,因為狀況越慘越能乞討到更多的錢,被買去的孩子必須要到足夠多的錢才行,商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我曾經賣過一個小孩給專業行乞者,他直接把那孩子弄成下身癱瘓,扔到大城市的街邊,讓她終日躺在那裡,向來往的行人舉起鐵碗乞討。後來那個女孩被一輛卡車軋死了,我也再沒有賣過小孩給假乞丐。從我的內心來講,我希望被我拐賣的小孩都能被善良的夫婦買走,我希望他們能過得幸福,這樣我的罪孽能減輕一些。也許真的是老天爺照顧我,本該斷子絕孫不得好死的我結婚後有了個今年五歲的兒子,在金盆洗手後開了個網店,當了個小老闆,日子過得還算充裕。
我的生活平淡而幸福,直到再次遇到那個叫赤的女孩。
倉皇回到家後,我發現我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