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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記異之不得好死

2024-06-29 10:15:46

    1997年6月的下旬,村裡出了件讓人議論紛紛的大事。
    孤寡老人江老爹夫婦死在了自己的家裡,現場慘不忍睹。
    第一個發現江老爹夫婦死亡現場的是鄰居陳老爹,陳老爹說那天想去找江老爹商量下能否通過他家的稻田放出點田水,因為雙搶馬上就要來臨了,田地太軟不太好收割稻穀。陳老爹剛走到江老爹家的堂屋裡時,便聞到了一股奇怪的氣味,似乎帶點血腥又有點農藥的氣味。陳老爹沒有多想,推開了虛掩的房門,走進門一看,眼前的情景讓他差點嚇出尿來。
    陳老爹看到江老爹夫婦死在了房間裡,房間裡的氣味讓他差點沒嘔出來。江老爹是上吊自殺的,就吊死在房間的橫梁上,死前穿著一件粗布短袖和粗布褲子,舌頭伸出了一截被牙齒緊緊的咬著,眼珠泛白瞪得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地下一攤嗆鼻的暗紅的血,血液是從被割開的手腕上流下來滴到房間的泥地上的,浸染出一大片暗紅色泥地。
    江老爹的老伴就躺在床邊上,地上放著一個農藥瓶子,是農村家裡常用的一種殺蟲劑——甲胺磷。顯然江老爹的老伴是服毒身亡,因為她的嘴角還有些許白色的泡沫,想必死前極其痛苦,床上的涼蓆都被江老爹老伴的手抓得破爛不堪,連死前所穿的灰白色的確良襯衫都被扯破。
    房間裡很整齊乾淨,儘管那時候大家住的多數是紅磚灰牆泥地的平房,看得出這兩夫妻平日裡勤於收拾,但房間現場的灰白色的石灰牆壁上卻寫下了一個血紅的大字:你們全家不得好死。
    江老爹夫婦在村裡為人老實厚道,很早之前有三個孩子,有兩個得病去世,還有一個女兒嫁到了廣東的某個城市,逢年過節才歸家看望一次父母。村裡想盡辦法通知了其女兒女婿回來料理喪事及處理些江老爹的遺物,喪事很簡單,江老爹的女兒也悲痛不已,但悲痛歸悲痛,六月的天可耽擱不得屍體的存放,於是江老爹夫婦在村裡人的幫助下匆匆上山埋葬後,女兒女婿也回去了廣東。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村裡茶餘飯後自然有了話題,於是村子裡閒時的聊家常便紛紛議論起來,特別是那牆上的血字。
    有人說,這是詛咒,江老爹只怕會做鬼都不會讓那家人安寧。
    有人說,不見得,這種事情都是迷信,江老爹或許是氣不過鬥不過那家人自殺死的,死前寫句詛咒的話也是正常的。
    也有人說,你們注意沒有,那家人他們前天還去了南嶽衡山,估計是拜道去了,也不知道有什麼用,平時多積德行善哪裡用得著出了事就搞這些呢?
    流言蜚語傳遍了整個村子,各種小道傳聞都有,就連外村人路過都會詢問一番事情究竟是怎麼樣的情況。
    村裡人所指的那家人其實大家心裡都很清楚是誰家,許多的村民都覺得江老爹夫婦的死與那家人脫離不了干係。不過礙於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人,家裡不見出門見,低頭不見抬頭見,不太方便直呼其名罷了,何況那家人在村裡村外的勢力可不是他們能與之抗衡的。
    鄰居們口中的那家人其實就是江老爹夫婦的鄰居,不過隔了三戶人家而已。這家人可了不得,村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與他們吵過架動過手的不少,但沒有一個能在他們手中佔丁點便宜反而還要吃虧,不管你有無道理,甚至連外村人路過本村看見他們經過都要繞邊走。
    這家人主事者姓譚,五十多歲了,是村裡的一個村委幹部,村裡人私下稱「譚地主」,譚地主年輕時候便是無惡不作,偷雞摸狗佔便宜,有理無理鬧三分。自從90年當上了村裡的幹部以後稍有收斂,但卻仍舊改變不了大家對他的厭惡,如果沒有什麼事情一定需要找他來處理,大家都不願意與他打交道。
    譚地主有一個老婆,其老婆的為人還算過得去,說話雖然勢力,但並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至少能算得上一個講道理的人。譚地主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在其父沒擔任村幹部之前開著一輛貨車跑貨運,在家裡老爹當官之後便強行組織了村裡的其他貨運車一起跑,他聯繫業務收取高額抽成,不聽從他的安排那就別想發車跑運輸,曾有人不與之為伍,在一次開車回家的路上被一群流氓路霸攔下打成重傷;二兒子走了後門,進入了鎮上的派出所,其父搞不定的麻煩事便是由他出面 「協調解決」,便宜佔了不少,背後也被人罵過不少,曾有人上派出所上訪過,卻無濟於事反而被拘留,一身傷痕累累的回到家再也不敢提上訪的事;三兒子在村裡合作承包了幾畝魚塘養魚,每年除了他家能盈利,輪到其他合作戶養殖的時候,要不就是魚塘被下毒要不就是收穫不了幾條魚,總之常年虧本,久而久之大家便紛紛退出也要不回承包費,長久以往魚塘都是他來經營著。
    這麼一家人,黑白兩道都佔全了,誰又敢與之對抗呢?
    村裡人對於江老爹夫婦的死心裡明白得像是明鏡一般,只是誰也不敢做這個出頭鳥去說道理,畢竟在那個信息不發達思想落後的年代,大家都不想惹事生非。
    村裡人的所指並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因為譚地主家的行為而私下胡說八道,因為就在江老爹夫婦自殺的三天前,譚地主家和江老爹夫婦還鬧過一場矛盾動過手。
    譚地主家和江老爹夫婦的矛盾在現在看來其實只是一件小事,但在當時民以食為天的農村人看來這便是一件大事。
    江老爹夫婦家的三畝稻田就在譚地主家的門口,譚地主任由家裡養的雞溜到江老爹夫婦辛苦種植的稻田裡踩踏和偷吃穀粒,江老爹上門與之講過情陪過笑臉,譚地主不理不睬,反而罵了一頓江老爹說我家的雞要去你地裡我有什麼辦法,我總不能給你圈起來吧?江老爹被罵了回去後便去市場買了一卷防護網圍著譚地主家門前稻田一圈,誰知剛圈好的防護網到了第二天便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幾十隻大大小小的雞仍舊肆無忌憚的在稻田裡穿梭著吃得嗉囊鼓鼓。江老爹又找上了門與譚地主理論說這雙搶還沒到,我家今年的稻穀就要被你家的雞給吃得亂七八糟,你們也得管管吧?譚地主仍舊那一句話,這是雞的事兒。江老爹氣不過,但也沒辦法,臨走扔下了一句狠話,明天再看見你家的雞在我田裡我見一隻殺一隻。
    誰知這句話卻被譚地主的大兒子聽到,一聲不吭飛奔出抄起一根掃帚毆打了江老爹一頓,打的鼻青臉腫渾身是傷。就因為這麼件事,江老爹的老伴又找上了門,拿著一瓶農藥坐在譚地主家的門口找譚地主要醫藥費,屁股落地還沒一分鐘,譚地主的三兒子放出了他家的兩條看守魚塘的大狼狗,差點沒將江老爹的老伴給咬下一隻手來。江老爹氣不過,報了案,結果等來的卻是譚地主在鎮上派出所的二兒子,自然也沒落個好。
    就在那天,江老爹夫婦坐在自家門前嚎啕大哭,說這世上沒了公道,為何好人難做惡人橫行,要是有天自己夫婦倆死了,做鬼也不放過這一家人。
    所以大家都說,江老爹夫婦的死與譚地主家脫離不了干係,牆上的那句話肯定就是針對譚地主一家所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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