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裡的死亡筆記
2024-07-14 05:48:45
我們搬家了,由學校附近的小區搬到了臨近穿城河的高層公寓,兩室一廳,我們四個人住,房租每月一人攤一百,應該算是很便宜的了,並且家中家電比較齊全。我們寧願捨近求遠住到這來,並痛快地交了半年的房租。
房子是我和楓找的,租賃公司曾經很直接地說了這房子如此便宜的原因——這裡曾鬧過鬼,從那以後這裡的房價一跌再跌,一度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最後,整棟樓由一房地產巨頭買下,由租賃公司負責出租出去。當然,時日一過,再加上河邊治理開發得很好,如此廉價的房子自然不愁沒人租。
我們雖然不算什麼無神論者,但自認為自己光明磊落,夜半不怕鬼敲門,便自做主張租下了這房子。我沒把這些細節告訴合租者飛機和林,楓大概也沒說。
有朋友用一輛小型麵包車把所有的東西一次性搬了過來。現在,林出去玩了,楓、飛機在客廳打牌,不時傳來歡笑聲。我電腦看久了,眼睛很酸,決定打完這篇,就去睡覺。
2004年1月15日周四天氣:陰
住進來五天了,頭兩天我們還挺滿意,設備一應齊全。後來才發覺很多毛病。首先就是廁所那面鏡子倒很奇怪,淋浴在廁所,鏡子在噴頭的正背後放,就是說洗澡時一回頭,就會看見自己的裸體。搞不懂上為什麼一任房客做這樣的設計,我仔細看過了那面鏡子,有金屬桄鑲著,四個角釘在瓷磚上。抽水馬桶的水箱常常咕嘟咕嘟作響,我們好幾次還以為有人敲門,若是摁了那開關,更不得了,水唰啦唰啦衝不完。我們乾脆不用,有便池。我來看房時發覺有窗簾很滿足,直到昨天我冷著了去拉窗簾,簡直象掀了古墓的蓋子,蜘蛛網灰塵兜頭撲過來,明顯一兩年沒用過了。這裡的衣櫃更不能用,我先裝的被子,也是昨天冷了抱出來就聞到劇烈的腐臭,媽呀,我差點嘔出來!林安慰我,說看樣子的確很久沒人住了,肯定有臭味,還幫我把它鋪到窗臺上,哪曉得一連兩天下雨,這屋子沒雨棚,被子更產生黴味。
這些真氣死我了,一天學業就夠煩了,還遇上這些事!
2004年1月17日周六天氣:陰
住進來好些天了,我們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兒了,設備一應齊全,今天飛機還買了幾套餐具和鍋,說的以後可以天天弄消夜了,我們更是興奮。
今天林又不在,而我們剩下的幾個,牌打膩了,網上煩了,又沒電視,不曉得誰提議,說來請碟仙。
我振奮起來,非常好奇,以前聽說過,但一直不敢嘗試,聽說很邪門的。對於他們而言也是吧。楓對這一切堅持不信,但又不拒絕——一切可以開始了。
飛機找出一個小碟子,用硃砂畫了一個箭嘴。又讓我找來蠟燭和香,蠟燭倒剩有,香則只能用香菸代替。最後飛機在一張用過的作業本紙上畫了三個圈,前面兩個寫了「Yes」和「No」,後面是碟仙的壇。楓更加不屑:「哼!碟仙還懂英文的噢!」
「話不能這麼說。楓,可以不信,不可不敬哦。」飛機關上燈說,「你倆跟著我一起念:」碟仙碟仙快出來,碟仙碟仙快出來『,食指擱在上面千萬不要鬆開,更不能打翻碟子。碟仙出來,就可以提問了。「
我煞有其事,道:「碟仙有好有壞,我怎麼知道我們請出來的是好是壞?」
飛機難住了,他說:「碟仙都是厲鬼嘛,越厲害越準!」他開始念念有詞。
我們也開始,「碟仙,碟仙請你出來……」我閉上眼睛,故作鎮定。
時間也過了蠻久,從楓沉悶的呼吸,也聽出了他的不耐煩。可我們一點也沒感覺到什麼,至少我沒有。我拼命想讓自己心靜下來,結果越想越亂,有點不知所措地睜開眼睛,楓也盯著我,突然我激動地想開口,我感覺到了,碟子剛才在旋轉!很奇妙!換言之碟仙已經請來了。此時飛機也睜開眼睛,看了我們一眼,說:「來了。」
我怕起來,以為碟仙不會來,根本沒思想準備,愣在那兒。飛機也沒開口。
「碟仙啊碟仙,你要是出來了就把蠟燭吹熄!」楓說了這麼一句,我們又注意蠟燭,沒熄。「哈哈!你可真笨,看我的!」楓說著就對著蠟燭一吹,蠟燭升起一縷縷煙,熄了。頓時窗外風亂作一起,房間越發的黑,我們都不曉得剛才蠟燭是風吹的還是楓。「不會是碟仙生氣了吧?我輕輕說。」他們沒說話,飛機神情略緊張,眼珠轉來轉去。
楓起身,打開燈,一切正常,風的確有,巧合罷了。我也一屁股坐到地板上。
林回來了,一眼看出我們在玩碟仙,又仔細瞧瞧,盯著我們,意味深長地說:「你們沒把碟仙請回去,會遭報應的!」說完嘆口氣,我愣住了,是啊!我忘了!對,楓先鬆手,其次是我,再次是飛機。「啊?好端端的幹嘛玩這個,很邪門吶。」他沒有回頭地進了房間,我和飛機被晾在客廳裡。楓看手機,剛好十二點過一分,進房間了,我也進來寫日記。今天第一次請碟仙,還滿刺激。
我問楓你信不信啊?楓道:「那都是騙人的,我什麼也沒感覺到。以前中央臺還專門報導過類似的,你不要那麼神經。」
也對,我想。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剛才出去接水,看見飛機一個人還呆在那裡,喃喃自語。我提醒他一點了,快關燈睡覺。現在他應該睡了。
2004年1月18號周日天氣雨
天哪!死了!飛機死了!!www.guidaye.com
今天我是被林叫醒的,楓還在睡著。外面已經很亮,在下雨。我還沒怎麼清醒。林臉色蒼白,瞪大眼睛,顫抖著說:「阿冷,他……飛機他,死……了……」!!
……
現在誰都說不出話來,周圍仿佛還有人群的喧譁、尖叫和哭嚎。上午警察和房產公司的人來過,一屋子人轉來轉去,折騰了一上午,飯都沒吃,又被接到警察局,一問便是一下午。其中我和林呆的時間最長。我知道,我們是最後和最早見到飛機的人,嫌疑最重。我對幾個警察都講到碟仙,他們極不耐煩地打斷,警察初步懷疑飛機是自殺……
飛機死時是怎樣的啊!早上我從床上跳起來衝進廚房,第一眼便是一大灘褐紅色的血,娓娓地裹住半個廚房,血灘裡有兩個拖鞋腳印,凝在那兒(估計是林留下的),眼前只有紅色和白色!我一見飛機的屍體,不由倒抽一口涼氣,繼而全身一軟、再軟,跌坐在地板上,忽然眼前一片烏雲,還好林扶住我。我啞得說不出話來——飛機端正地跪在案板下,上身及大腿貼著櫥櫃,他的左手安詳地下垂,右手還握著菜刀,他新買的那把,緊緊地握著。菜刀光亮極了,只有刀柄上殘留著一尾血腥,他頭沒有了,斷了的脖子上血早已乾涸,肩上、後背和手臂,血就這麼一直順著流、流、流了一地……他的頭、他的頭,在那口鍋裡徐徐地煮著,鍋裡摻滿了水,一晚上也沒煮幹——水已經染成粉紅色,飛機的長髮煮得軟軟地,在鍋裡飄散,他雙目圓瞪,發白的嘴唇微張,水「咕嘟咕嘟」沸騰著,使飛機的頭顱輕輕搖動……
我們沒有吃飯,也沒心情吃。楓陪飛機父母處理後事,後天回來。我和林在各自的房間。我感覺對廚房充滿了恐懼,對這房子也是。今天上午後,我一直不敢進廚房。剛才,我還是推開門看看。
藉助外面的燈光,我看到廚房瓷磚上班駁的血跡呈放射狀四散,劇烈的屍味一湧而出——我一陣乾嘔,隻身有了一種莫大的恐懼,從頭到腳地涼,一點一點地浸入骨髓……地上殘留著粉紅色,還沒有拖乾淨,在夜色中反光的燈泡,象鬼魂眨著的眼睛……一種無限的血腥將我吞噬。我……
廚房門關上,我快步走回房間暗自籲了口氣,想想明天還要上課,對,還是要洗個澡再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