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電話
2024-07-10 07:19:45 1
劉局長是一個身材高挑、清瘦勻稱的中年男子,為官多年也沒吃胖。這天晚上十二點鐘他睡得正香,「叮呤呤呤吟呤呤……」一陣急促密集的電話鈴聲響了。
「誰,這麼晚了還打電話?」劉局長最喜歡一覺睡到大天亮,不習慣別人不人道地打斷自己的美夢。他嘟囔著爬起來,伸手拿起聽筒貼在耳邊。
「嘣嘣——嘣——嘣嘣——」聽筒裡首先傳來的是一陣只有死人時才播放的哀樂。劉局長以為有人再開玩笑,不由得大怒,但他平時極謹慎,從不會因為任何一件小事而得罪別人。他壓抑住自己的憤怒,「喂,哪位?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聽筒那邊的人好象沒聽到,一句話也不說,仍舊播放著那段超度死人上西天的哀樂,悽悽慘慘的,在寂靜的夜裡尤其顯得恐怖。
劉局長見那人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啪」的一聲掛上電話,他可不願跟那些無聊的人瞎浪費時間。躺在床上,他睡意全無,心裡在琢磨究竟是誰跟自己開這麼大的玩笑。
老張,上次自己讓他下崗了?小李,那次自己沒收他的禮,讓他當副局長的美夢破滅了?劉科,他背後議論自己讓自己在全局會上像訓賊一樣狠批了一次?……
夜,寂靜的夜。正因為黑夜太寂靜,反倒生出了許多恐怖、許多寒意、許多讓我害怕的想法。劉局長後半夜想破了頭也沒想出到底是誰膽敢跟他局長開玩笑。
第二天,他突然覺得心口處像塞著一個臭雞蛋,不僅噁心欲嘔,還讓人喘不過氣來。下班獨自一人去菜市買菜,想讓妻子王翠給他好好炒兩個拿手菜。
菜市場裡熱鬧非凡,討價還價之聲不絕於耳。劉局長聽在耳中就仿佛千百萬根鋼針一齊鑽進胸口,在那兒跳翻滾。他覺得胸口更難受了。
「大兄弟,你臉色不太好啊?」劉局長心頭一驚,急忙回頭,看到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頭正微笑著望他。那老頭臉上皺紋縱橫,似乎是一位老工人。他很平常,唯一與眾不同的是他的兩眼射出了兩道虛無飄渺的光芒,讓人無法捉摸。
「嗯,不知老哥怎麼看出來的?」劉局長身上不舒服,心裡就底氣不足。那老頭衝他擠了擠眼睛,示意他跟自己一起走。
老頭領著劉局長七拐八轉就出了城,到了郊外的小山上。時值深秋,樹葉已落、小草已枯,偌大的天地仿佛只剩下冷冰冰的石頭。在一個漆黑的山洞裡,老頭終於停下腳步,盤腿坐在一塊兒石頭上。
「這是哪裡?」劉局長緊張地問,這時他注意到自己跟隨老頭一路行來竟似乎是身不由己。此時此刻,他真害怕老頭突然謀財害命,把自己結果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
「施主面目清瘦、陰堂發暗,必是遭遇鬼氣所致。在下不才,略通法術,願替施主化解鬼氣,讓你出門見喜大吉大利。」老頭的話在陰冷潮溼、光線模糊的山洞裡飄蕩,讓人更覺得他神秘莫測。
劉局長「卟哧」一聲笑了,他為官多年,也讀了不少書,不信神不信鬼,知道人臉色不好必是身體器官病變引起的,這時聽神秘老頭左一個鬼氣,右一個鬼氣,他實在忍不住了。
老頭見他不相信,輕嘆一聲:「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施主,直言相告,你做孽太多,罪惡深重,若不回頭,大限即在眼前。」說完再不開口。劉局長心中那個氣啊,就好象竹竿長到了天盡頭,再沒有超過他的了。他氣呼呼地說:「我有什麼罪孽?我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官!你讓我來就是告訴我這些?我有病了上醫院,哪敢煩你大駕?你把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吧?……」一通發洩,劉局長胸中還有半胸怒氣,他想耽誤了這麼長時間,妻子一定等得不耐煩了,拎著菜藍子出了山洞。啊——
剛出山洞,他便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剛才進洞時,明明記得洞口處除了石頭和幾棵沒葉的大樹外,什麼也沒有,可這時樹枝上卻憑空多了三個花圈。花圈!只有死人時才用的啊!
劉局長渾身哆嗦了一下,微風過處,吹得樹上三個成「品」字形的花圈瑟瑟作響。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只有在公墓裡才存在的硝煙味。難道我到了公墓?他想是老頭把自己叫來的,還是進同洞問問他吧!
「老哥……」劉局長返身進洞,一時語塞。是的,眼前情景讓他語塞還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讓他的心跳停止了片刻。不過很快又恢復了跳動。也難怪他驚訝,因為他看到那神秘老頭已不知去向,在剛才老頭坐過的大石頭上,赫然有一具完整的骷髏,而且還像那老頭一樣是盤著腿的。
老頭?骷髏?那老頭難道是白骨化成的?劉局長又想到了花圈,想到了硝煙味,想到了昨晚那悽慘的哀樂,他的腿像煮熟的麵條,軟得幾乎要癱了。不知是腿把他拖回家,還是他把腿拖回家,總之他迷迷糊糊地倒在了臥室裡的席夢思上。
妻子王翠見他臉色蒼白如紙,氣息粗細不均,雙眼模糊迷離,也是嚇了個半死。「往哪兒去了?這麼長時間也不回來?」
「我?我?」劉局長想說自己胸口痛,嘴發乾,讓她快點端些水來,可舌頭嘴唇好象是別人的,怎麼也不聽使喚。
王翠急了,忙詢問劉局長:「打120吧?」見劉局長艱難地點點頭,便抓起話筒,手指輕移,按下了120。「嘟嘟嘟……」,呼叫過後,電話那頭通了,王翠慌慌張張地說:「是中心醫院嗎?我丈夫去買菜回來就不會說話了……什麼?什麼?你們開什麼玩笑?……」原來她跟對方說了這麼多,只聽到對方用悲痛悽慘哀樂回敬她。她以為自己打錯了,重新打了一次,接通後,還是那首曲子,那首打發人上西天的曲子。
「怎麼了?」劉局長見妻子臉色有異就問。王翠如實說了,劉局長心裡「卟通」一聲,更加害怕了。
王翠不信邪,改為用手機打,接通後,照樣聽到了那哀怨的曲子。這一下,王翠不氣而是恐怖,她仿佛看到有一雙蒼白的毫無血色的手顫抖著停在了自己腦門不遠處,隨時準備取她的性命。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悠揚的門鈴冷不丁地響了,王翠的心咚咚咚狂跳起來。她開了門,迎進來兩個陌生的男子。
「我們是檢察院的,有人反映劉局長的問題,我們來了解一下。」兩個男子亮了證件向王翠說明來意。王翠剛剛恢復正常的心又猛跳起來,「他買菜回來就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剛才我還在打120……」
「誰打我?」
王翠的話被劉局長打斷,她回過頭來驚詫莫名地忘著丈夫,不明白他何以神奇地康復過來。此時的劉局長也不知自己為什麼好得這樣快,他聽到有人找自己一骨碌就爬了起來,經過穿衣鏡時,發現自己竟然紅光滿面、神採奕奕的。
在客廳裡,檢察院來人說有人寫舉報信舉報劉局長在局大樓招標時曾經作過手腳為他人謀利益,問劉局長如何看待。劉局長一聽勃然大怒,像有人捅了他屁股眼兒似的破口大罵:「哪個龜孫誣人清白?我廉政為民自然與那些壞人結怨,他們懷恨在心,當然要報復我……」最後他睹咒發誓,「如果我辦了一件對不起人民,對不起百姓的事,就讓我姓劉的吃槍子、被車撞死、叫石頭砸死,不得好死。」那兩人又詢問了一些其它情況,他都堅決否認,並拍著胸口說以黨性、人格作保,決不說謊。
待檢察院的人走後,劉局長又渾身無力,胸口發悶,不得不再次倒在床上。王翠見丈夫生了大病,120又打不通,便決定親自去醫院叫救護車。妻子走了,躺在床上的劉局長眼前又浮現出潔白的花圈、神秘的老頭和駭人的骷髏,它們在他眼前飛速旋轉著,像一個碩大的風車。
「啊——」劉局長突然看到從花圈中伸出一雙比紙還白的枯手向自己頭頂抓來,他忍不住叫出聲來。緊接著他覺得身邊有風,吹得自己渾身發冷,像是一個人在無邊的曠野裡掙扎,獨極了,害怕極了。
「叮呤呤呤,叮呤呤呤呤……」電話鈴像是賽跑似的從電話機裡擠出來,劉局長心裡一陣驚喜:或許妻子來信了。他吃力地抓起聽筒,臉一下子又變了顏色。
他害怕了,因為聽筒裡傳來的是讓他心裡發毛,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的那首哀樂。「嘣嘣——嘣——嘣嘣——」劉局長實在忍不住了,也顧不得謹慎,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吼道:「你是誰?你他媽的究竟搞什麼鬼?」
這次,聽筒那邊終於傳出來一個聲音,不過這聲音冷冰冰的帶著地獄的寒氣,雪亮亮的透著刀光上的殺氣,似乎不是人的聲音,「我——是——陰間的判官,我——已經給過你——兩次機會了,可——你罪孽深重卻——執迷不悟,那你——只好過來了——聽吧,這是——給你送行的曲了——嘣嘣——嘣——嘣嘣——」悽慘的哀樂響起,劉局長心裡清楚了:神秘老頭和檢察院裡的人都是給自己的機會,可自己沒有好好把握。唉,都怪自己面對金錢和美女的誘惑沒有把持往自己,這才受賄、索賄毀了半世英名……
等王翠帶著中心醫院裡的醫生們趕回家時,劉局長已經雙眼突起,嘴巴大張,面色蒼白,渾身冰涼,竟然已經死去。沒過幾天,檢察院透露了一些事情,人們才知道,原來劉局長表面上是一個兩袖清風、一心為公的廉政標兵,背地裡卻貪汙受賄包二奶什麼都幹,人們氣憤地罵道:「讓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