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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蹤狂

2024-06-30 12:35:45

    被人跟蹤的感覺很不好受。那種附骨之疽般的冰涼之意從後背一直蔓延到足底,卻又只能小心翼翼地顫慄,不敢讓人覺察自己的恐懼。很不幸,現在我就遇到了這樣的麻煩事。
    如果跟蹤的人是個猥瑣男人,或許我還能鼓足勇氣轉頭走到跟蹤者的面前,狠狠踹他一腳,然後撒腿就跑。但是跟蹤我的卻是一個可憐兮兮的瘦弱女孩,她已經不問斷地跟蹤我一個禮拜了。我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絲毫不加任何掩飾。
    這個女孩年約二十,留著清湯掛麵似的短髮,如麻稈一般乾瘦。如果給她換上一身夏威夷草裙,活脫脫就是一個立在玉米田裡的稻草人。她貌不出眾,或許一走進人群,立刻就會消失無蹤。不過,我卻始終覺得她有一點眼熟,但也沒有更多的印象。
    她是從一周前開始跟蹤我的,那時我剛出院。在這之前,我曾遭遇一場車禍,頭部受重傷,在醫院裡昏迷了整整八天,還接受了將近一個月的治療。
    剛從昏迷的狀態甦醒過來時,我的記憶力出了一些問題,許多以前發生的事都變作一塊塊凌亂的碎片。好在我的主治醫師是位才從海外歸來的年輕博士,在他的治療下,僅用一個月我就把這些記憶的碎片重新組裝成有機的整體,尋回了過往的記憶。
    我也曾以為這個跟蹤我的瘦弱女孩,是曾經認識的人。經過一番苦苦思索之後,雖然感覺她有些眼熟,但我依然無法在重組的有機記憶整體裡找到她的影蹤,最終我確信她是個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我不喜歡這種被盯梢的感覺。不管我是下樓買夜宵,還是去銀行取款,我都能看到那個瘦弱的女孩站在離我不到五米的地方,默默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地盯著我。回家的時候,她一直跟在我身後,目送我走入門洞後,才停住腳步,躲在電線桿後繼續注視著我。
    我本想不管她,把她當作空氣一般處理。我甚至買上一大堆熟食,在家裡宅了三天,可一出門,第一個看到的還是她。
    這女孩不用上學,也不用上班嗎?她就一直呆在我家樓下,等待著我出現嗎?
    我實在是受不了了。終於在她跟蹤我的第十天,鼓足勇氣走到她身邊,厲聲問: 「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沒想到我這麼一問,女孩的身體立刻開始顫抖,兩行淚水倏忽潸然落下。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她幽幽地反問道。
    這麼說,言下之意她是個認識我的人噦?看來我的記憶中,還是存在著某些盲點。這也不稀奇,比如說,我現在就不記得一個月前令我昏迷的那樁車禍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了。從主治醫生給我的剪報來看,撞倒我的那輛肇事車輛逃逸了,幸好我辦理了意外保險,才落實了治療費用。儘管事發時我連自己保過險的事都不記得了,多虧那位主治醫生不厭其煩地替我查詢,並與保險公司進行交涉,才令我避免了無錢治病的困境。
    說實話,我也想多了解一下以前的事,看這個女孩哭得如此傷心,我不禁嘆了口氣後向她建議,找個地方坐下好好聊聊。
    五分鐘後,我和這個叫小櫻的女孩走進一家永和豆漿。一小時後;我一臉茫然地走出豆漿店,手足無措,四肢冰涼。
    剛才在豆漿店裡,小櫻居然告訴我,她是我的女友,我們已經交往三個月了。那天的車禍,就是我趕去與她約會時,在半路上遇到的。而那天我們見面,正是我準備帶她第一次去見我身在外地的父母。
    很遺憾,我對此一點印象都沒有。我不記得車禍的原委,更不記得眼前這個叫小櫻的女孩。我不敢相信自己曾經與小櫻交往過,但小櫻卻從錢包裡拿出了幾張大頭貼,全是我和她的合影。我倆臉挨著臉,都拼命笑著,似乎如果不笑就會迎來世界末日。
    事實上。在遇到小櫻前,我還不承認自己罹患了失憶症。我只是認為記憶暫時混亂了,只要假以時日,就可以撥亂反正。之前那些破碎的片段,雖然凌亂,但始終存在於我的記憶中,只是順序發生了顛倒。除了車禍前後的少許記憶,其它的都牢牢刻在心中,重組之後便鮮活了起來。
    可現在卻憑空出現了一個交往了三個月的女友,我真的蒙了。
    在豆漿店裡,看到我一臉困惑,小櫻善解人意地輕聲對我說: 「看來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或許我也不應該再出現在你的世界裡……」說完後,眼眶泛紅的她慢慢站了起來,身體搖晃著向外走去。
    我心中某處極柔弱的地方仿佛被針扎了一下。我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激動地說: 「你別走,你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嗎?我確實得了失憶症,但我想,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記起你!說實話,出院後我第一次看到你,還是覺得你有點眼熟的!」
    小櫻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後,說: 「等你重新記起我的存在後,再與我聯絡吧。」
    見她要走,我的心都亂了,我禁不住說: 「我怎麼和你聯繫?你的電話號碼?」
    小櫻一邊嘆氣,一邊答道: 「看吧,你連我的電話號碼都不記得了?你看看自己的手機通話記錄,在出車禍前和誰打過的電話最多吧?」說完後,她悵然若失地自顧自離開了豆漿店。
    我獨自坐在卡座裡,絞盡腦汁地在記憶庫裡尋找小櫻的名字。可是,我還是毫無思緒。最後,我撥通了父母的電話,詢問車禍前我是否提過什麼事。
    母親在電話裡答道,我那天只是說要乘火車回家,還讓母親多準備點好吃的。
    那天我真的準備帶小櫻回家嗎?為什麼沒有跟母親提這件事?難道是準備給母親一個意外的驚喜嗎?
    走出豆漿店的時候,我決定再去拜訪一下金明中——他就是那位為我治療頭部重傷的腦科醫院主治醫生。
    或許他有辦法幫我找回失去的記憶。
    我連半年前接受過心理治療的事都記得,為什麼就偏偏不記得小櫻的事呢?真是太奇怪了!
    對於那場車禍,我還是存有一些記憶的。
    那天陽光明媚,我下樓後去公交站乘車。去公交站必須穿過一條小巷,當時我戴著一頂棒球帽,一邊聽著MP3,一邊埋頭穿越小巷。剛鑽出小巷的時候,我還埋著頭,忽然間後腦傳來一陣疼痛。然後我的記憶便戛然而止,醒來時已是頭纏繃帶躺在病床上了。
    我來到腦科醫院,在醫生辦公室裡再次見到了金明中醫生。
    金明中是位年輕的醫生,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如電視明星一般溫文爾雅。與他坐在一起,總令我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金醫生聽完我關於小櫻的敘述後,陷入了深思。片刻之後,他抬起頭,對我說: 「當時你被送進醫院時,手機已經摔壞了,SIM卡也無法識別,所以醫院沒有及時通知你的家人。之後找到保險公司,也是當你恢復部分記憶後的事了。不過當時我在你的衣兜裡,確實找到了兩張火車票。」
    兩張火車票?也就是說,當時我的確是準備和某個人一起乘坐火車?是小櫻嗎?
    金醫生接著又說道: 「你剛才說,見到小櫻的時候,感覺很眼熟?」
    我點了點頭。明明我的記憶裡根本找不到小櫻的影子,可為什麼會覺得小櫻眼熟呢?
    金醫生禁不住嘆了口氣,幽幽地說: 「看來,即使以前你真的和小櫻交往過,你也一定並不喜歡她?」
    「為什麼這麼說?」我有些吃驚。
    「或許,你患上的,是選擇性遺忘。」金醫生一字一頓地說道。
    金醫生向我解釋,選擇性遺忘,是失憶症中比較特別的一個類型。因為在我的記憶中,有一些東西一直不想去觸碰,不想去面對,所以才會有選擇地進行過濾,放入記憶庫的回收箱中。
    換句話說,就算我真與小櫻交往過,我也一定沒有用心去愛她,只是把她當作玩物,放在一個不想面對的文件夾中。一旦遇到車禍這樣的外因,我便順理成章地不再擁有關於她的任何記憶,進行了有選擇性的遺忘。
    但又正因為我確實與小櫻有過交往,所以我總會感覺她有些眼熟,卻就是想不起她究竟是誰。
    「總而言之,對於現在的你來說,小櫻不過就是一個路人而已。既然這樣,我覺得你不妨中斷她的來往。反正你都不喜歡她,又何苦誤了別人,讓大家以後都不開心呢?」金明中簡潔有力地做出了最終判斷。
    這樣的說法真是有些殘酷,我真是一個無情的感情騙子嗎?我有些不敢相信。
    記得在豆漿店裡,小櫻給我看過我與她的合影大頭貼,我們笑得如此燦爛。難道一切都是我假裝出來的嗎?我一直在欺騙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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