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伎
2024-08-03 08:37:10 1
獻縣乃冀中重鎮,歷史悠久,英才輩出,自明清以來,豪傑之士磨礪戎馬間,皆欲建功立業。到康熙五十二年,獻縣又出了一個豪俠竇爾敦,將大名府運往京城的十萬兩官銀半道劫走了,一時天下為之震驚。雖說這竇爾敦後來被清廷抓住秘密處死,但隱然已成為獻縣諸少年男子心中的偶像,人人爭先恐後習武棄文,但凡百姓家中稍有餘資便會送其子到當地武館學習技擊之術,故本地練武之風日盛,直至雍正年間出了一個大文豪紀昀才稍改重武輕文的惡俗,而這些都是後話了。卻說雍正三年春末夏初之際,適逢獻縣城隍廟會,每年的這個時候附近十裡八鄉的村民便會趕來觀看社火,因此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一些小商販也會藉機發點小財,瓜果小吃琳琅滿目,甚至還有一些走街串巷的江湖藝人前來賣藝,時常引人駐足圍觀。
這一日城中又來了個雜戲班子,老少男女約有七八人,圍了場子便開始鳴鑼表演起來。眾人紛紛圍攏上去觀看,見儘是些頂碗,變戲法之類的技藝,與尋常戲班倒也無什麼不同。看了一會均覺索然無味,正待轉身離開,忽見一個綠衫紅裙的靚麗女子姍姍而出,向眾人道了個萬福,便開始表演起走繩之術來。這女子年約二八上下,皓齒蛾眉杏眼含春,實在是一個少見的美人,諸人一見不禁紛紛喝起採來。再看她在繩索上縱橫跳躍行走自如,驚險動作層出不窮,將眾人看得是屏息靜氣目不轉睛,待最後女子從繩上縱身輕輕躍下笑吟吟的向諸人致謝才醒過神來,更是爆出震天的喝採聲。那戲班的班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滿臉滄桑之色,連鬍鬚也白了一半,此時手拿託盤在場邊尋求打賞。圍觀之人也不吝嗇,你三文我五文扔進盤中,轉眼盤底就落滿了一層銅錢,將這班主喜的合不攏嘴,向著諸人不住作揖致謝。
此時忽聽一人笑道:「這小娘子長得可標緻的緊哪,不如今晚跟爺回去單獨給爺再耍一個,讓爺看還會什麼其他的把戲,哈哈。」戲班諸人聞聽此等淫語,不由皆面色大變,眾人循聲看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身高六尺滿臉橫肉的魁梧漢子,年約三十來歲,一雙色眼正盯在那綠衫女子身上,不住自上而下自下而上的來回打量。綠衫女子見狀雙頰緋紅面有怒色,當即便欲發作,戲班班主卻是跑慣江湖經驗豐富,各色人等見得多了,知道此人多半來者不善,當即給紅衣女子使個眼色,讓她不要輕舉妄動。自己卻走至那漢子面前,雙手一拱滿臉堆笑道:「小老兒姓唐,是本班的班主,不知大爺怎麼稱呼?」話音將落旁邊早有好事之人道:「他便是本城的武舉雷大官人,怎得你們不認識嗎?」原來這魁梧漢子便是獻縣本地唯一的武舉人雷鵬。此人自幼頑劣不堪,卻又好習拳腳之術,父母便專門為其聘了一個名師教其練武,他天生神力,能開十四石弓,又精於拳術,到了十八歲上便中了武舉。可偏偏他人品低下縱淫好色,在獻縣欺男霸女無人敢惹。今日出來趕廟會,無意看見戲班的綠衫女子生得甚是貌美,不由垂涎欲滴色心大起,想要將這女子帶回家陪宿一晚,故而才出此言。
唐班主聞聽心中一怔,忙打個哈哈道:「原來是雷大官人。小老兒初到寶地,有怠慢之處,還請大官人多多包涵。」雷鵬兩眼上翻面孔朝天,哼了一聲道:「罷了罷了。我是見這小娘子演得好,想將她請去給我單獨演一場,明日你再來我府上領人吧。」說畢上前便欲拉扯那綠衫女子。唐班主見狀大驚,急忙擋在女子前乾笑道:「雷大官人,這可萬萬使不得。我等皆是賣藝不賣身,大官人何必要壞了江湖規矩。」不意雷鵬聽罷面色忽變,咬牙怒道:「你這老兒不識好歹,我能看上她算是她的福氣,你卻在這囉裡囉嗦些什麼,惹惱了休要怪雷某手下無情!」唐班主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莫非沒有王法了!」雷鵬仰首大笑道:「本官人便是王法,你能奈我如何。」說畢伸手欲將唐班主推開。唐班主只是不讓,口中兀自與他爭辯不已,雷鵬怒由心生,忽出一拳正中唐班主胸口,將其打翻在地,「哇」的一聲吐出口鮮血來。綠衫女子見狀大急,急忙俯身與諸人將唐班主扶起,只見他面如白紙神色委頓,顯是傷得不輕。
眾人群情激奮,紛紛質問雷鵬為何出手傷人。雷鵬洋洋自得道:「誰讓這老東西不知好歹,沒有一拳將他打死算是他的造化了。誰要再敢擋我,就如他一般下場。」戲班諸人聽罷皆是敢怒而不敢言。雷鵬對綠衫女子笑道:「小娘子,乖乖和雷某回去吧,定然保你好處多多。」唐班主見狀急對女子喘息道:「英娘,萬萬不可。」原來那綠衫女子名作英娘,三年前唐班主在山東蓬萊官道上遇見她,見她單身一人四處乞討,一問才知她父母染疫雙雙身亡,故才四處飄零無以為家。唐班主念念她孤苦伶仃身世可憐,因此將她收留傳其繩伎,不想這英娘天賦異稟一學即會,久而久之便逐漸成為戲班的臺柱子了。此刻英娘眼見唐班主被打成重傷,其餘諸人又束手無策,她咬牙沉思片刻,忽抬頭對雷鵬笑道:「大官人莫要生氣。即是鍾情於妾,妾也不敢推脫,這就隨大官人去就是了。只是唐班主被官人打成重傷,還請大官人賞五十兩銀子讓他拿去抓藥,如此小女子才敢放心和官人去。」雷鵬聞聽大喜,對英娘道:「還是小娘子識時務。五十兩銀子誠非難事,若小娘子果為處子,也不算破費。」說畢便命僕人拿出銀子交給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