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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之燃燈豔行

2024-09-02 20:26:10 1

    鄧家燈籠鋪做的燈籠,要一錠金子一個。可即便如此,燈籠鋪前依舊門庭若市,放眼望去,都是豪門大戶的奴才們在這裡替主子們排隊,而他們的主子則在街對面的茶樓裡喝茶避暑,都是富家公子哥兒,紈絝子弟們湊在一起的談資便是吃喝玩樂,最近京城裡最新鮮的事情,便是那家新開的青樓,名叫雲雨樓的。
    對於雲雨樓,公子哥兒們的說法不一,有說是在城西的,有說是在城南的,還有說就在他們府邸旁邊,出門左轉便是。眾說紛紜,公子哥兒們爭論得面紅耳赤,一旁的茶客們看著新鮮,什麼雲雨樓,他們聽都沒有聽說過,莫不是瞎編的?有茶客不屑,換來公子哥兒們的冷嘲熱諷:「看你那窮酸樣,若瞧得見雲雨樓才是見了鬼!」
    公子哥兒們會心一笑,勾肩搭背,站在窗前向對街眺望:「什麼時候才輪到我?好久不見琉璃娘子,怪想她的。」
    他們口中的琉璃娘子,便是鄧家燈籠鋪的老闆娘。鄧家燈籠鋪的燈籠全靠她一人製作,聽說那手藝千百年來無人能及,而她的燈籠之所以要一錠金子一個,其實是有說頭的。
    傳聞,一般的工匠做出的燈籠是死的,而琉璃娘子做出的燈籠是活的。這死和活的區分便在於燈籠照出的影兒,一般的燈籠照見尋常景物,不過是人黑夜裡一雙眼睛,而琉璃娘子的燈籠卻能照見你心中所見,至於你心中所見的是什麼,旁人是不得而知的。所以富家公子們出手闊綽,一錠銀子扔出去,買回的是他們心裡的那個夢。從前,他們心裡的夢各不相同,而現在,他們的夢是琉璃娘子。
    琉璃娘子是個寡婦,人長得妖嬈,脾氣卻不大好,她的燈籠一人只得買一盞,若想多得,一擲千金她也不稀罕。這些公子哥兒人人都有一盞她的燈籠,卻仍日日來此排隊,只為著最終得以見上她一面,看她輕咬紅唇,面露羞憤,罵他們貪得無厭,公子哥兒們可是會癢得心肝兒亂顫呢!
    今日,來排隊買燈籠的人裡有個挺特別的,一身白衣長衫,人長得乾淨,相貌氣質倒也脫俗,茶樓裡有人眼尖,認出他便是如今朝堂上的寵兒,駙馬爺蕭落情。蕭落情素來深居簡出,如今到了這麼個熱鬧地方,已是稀罕,更何況他來的地方是鄧家燈籠鋪,這便讓人浮想聯翩了,難不成駙馬爺心裡也有一個難以企及的夢?
    蕭落情來得算早,此時被夥計畢恭畢敬請進去,無人知曉他與琉璃娘子談了些什麼,只知道他再出來時似一身輕鬆,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乘了轎入宮去了。
    稀罕!真稀罕!人心裡的好奇都被這個行事低調的駙馬爺勾了出來,想知道他神神秘秘的是要做哪門子勾當。
    蕭落情自是不知道茶樓裡的情形,他在宮中呆了一個時辰後便歸了家,再沒出來。駙馬府所在的位置很是僻靜,符合蕭落情的性情。他一徑去了書房,囑咐管事莫要讓人來打擾,自己窩在裡面看書到夜深人靜,待得子時來臨,方才將從鄧家燈籠鋪裡買的燈籠取了出來。
    方看到那盞燈籠,蕭落情愣了愣。從表面上看它與普通的紙糊燈籠沒什麼差別,用一錠金子買這麼一盞紙糊燈籠著實有些太過破費了,蕭落情還是有些心疼。這盞燈籠真如琉璃娘子所說,能照見他的夢麼?
    按照琉璃娘子囑咐的,蕭落情滅了房間裡所有燈盞,只燈籠裡的蠟燭幽幽亮著,竟是發出青白色的光,映著蕭落情的臉,有些消瘦,又有些蒼白。
    伸手摸上那盞燈籠,說是紙糊的,卻觸手溫熱柔軟,像是摸在人的皮膚上,寂靜的書房裡忽然傳來一聲嘆息,讓蕭落情打了個激靈:「誰?」
    「蕭郎!」有人輕聲喚他。
    門窗上映出窈窕人影,衝他招手:「蕭郎,你去求琉璃娘子,不就是為了與我重逢?」
    沒來由颳起一陣風,房門被吹開,一身紅衣的女子提著盞燈籠站在門口望著他,脈脈含情的雙瞳,依稀是舊日模樣:「蕭郎,我來見你。」
    原先擱在桌上的燈籠不知何時竟到了紅衣女子的手裡,蕭落情頗有些不可思議:「菩瑤,真的是你?」
    女子微笑,衝他招了招手:「我不是你心中的夢麼?過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蕭落情如著了魔般,跟著菩瑤走了出去。駙馬府此刻一片漆黑,原先燃著的燈火不知何時早已熄滅,沒有巡邏的奴才,亦沒有看門的士兵,菩瑤帶著蕭落情一路出了駙馬府,涼風悽悽,她的衣袂飄蕩,單薄的紗衣,偶爾會搔過蕭落情的臉龐,極癢。
    明知道不可能卻又亦步亦趨跟隨,這是他蕭落情心中的魔障。
    出來才發現外面別有洞天,長長的街道燈火飄渺,青幽幽的光芒映襯著一張張絕美的容顏,滿街的紅衣女子,素手提著燈籠飄飄然行走,身後無一例外跟著個痴傻的男人。
    不遠處,一座被雲霧繚繞的小樓突然顯現,蕭落情不記得這裡有過這麼一座小樓,可由不得他多想,菩瑤已領著他走了過去。小樓牌匾書寫「雲雨樓」三個大字,讓人莫名想起那句「雲雨巫山枉斷腸」,這裡難不成就是京城裡新開的青樓?
    蕭落情回頭,無數紅衣女子引著男人們踏入雲雨樓中,其中不乏熟悉面孔,同在一朝為官,他與他們還頗有幾分交情。平時仁義道德,入夜卻變得道貌岸然,衣冠禽獸描述他們倒也恰如其分。蕭落情正如此想著,菩瑤卻回過頭來笑他:「在朝為官,有哪一個當真乾淨?你敢指天為誓保證自己沒有做過一件虧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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