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飛下的花盆
2023-10-10 15:20:14
半個月前,城裡益發擔保公司老總翟暹晚上應酬之後回家,他將車停好,不急不緩地邁著步。等他來到單元門前,將手插進口袋掏鑰匙,上面嗖的一聲,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徑直朝他腦袋砸了過來。翟暹躲閃不及,當即腦袋開花斃命。
由於不是很晚,很快有人發現,並報了警,警方發現翟暹是被樓上掉下來的一個花盆給砸死的。
現場除了他的屍體,還有一個破碎的瓷花盆。花盆裡種的是月季,也被摔得亂七八糟。警方首先查的是花盆的主人。
翟暹住的地方,是長江長小區。這是全城出名的富人小區。先富起來的那些人幾乎都有養寵物、擺花草的習慣。但沒有一戶人家肯承認自己家的花盆曾掉下去過。
警方只好把翟暹的案子懸在那裡。
翟家人卻不依不饒地鬧,警方無奈,成立了專案組。組長是有著多年辦案經驗的副局長蘇果。
蘇果接案之後,先是坐在辦公室看了一上午卷宗,下午騎著自行車去了一趟長江長小區。
他來到七號樓,他在單元門前停了一會兒,接著後退了幾步,朝樓上看了看。這幢樓是多層,總共五層高,第六層是躍層。那些住戶家的花盆仍然放在防盜網裡,抬頭往上看,那些花盒的盆底清晰可見。蘇果皺了皺眉。跟著,他又去叫來了物業經理,說他要進樓看看。
蘇果一進去,就做了個令物業經理瞠目結舌的舉動。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捲尺,讓物業經理拉著尺頭,一直拉到單元門的雨棚外。蘇果看了下捲尺上的刻度,又掏出支紙筆,將數字記在紙上。
物業經理以為完事了,正要轉身離開,卻又被蘇果叫住了。蘇果噔噔上樓,等到了五樓過道上,蘇果停住了腳步,他指了指上面,問道:「有上頂層的圓孔嗎?」
物業經理點點頭,說有。建樓時設置這樣的圓孔,是為了方便檢修工人上樓用的。在圓孔下架一個木梯,就能攀上樓頂。
「最近三個月的小區監控,你給我送到公安局去。」說著,蘇果離開了長江長小區。
回到公安局後,蘇果召開了重案組組員會議。三名曾經出過現場的幹警都是重案組成員,他們分別是小鄧、小王和小吳。蘇果給他們一一分配了任務,小鄧心細,負責查閱長江長小區物業送來的視頻錄像,「記住,你的重點是找攜帶工具、進入小區的工人。」
小王負責調查翟暹的社會關係和案發當天他們的行蹤,「小王,你要特別留心在翟暹公司辦理貸款的人,看看有沒有讓裡面員工記憶深刻的。」
小王用力地點了點頭。
「小吳的任務是跟我再出現場。下午五點,我們在會議室碰頭,看看各自有哪些收穫。」蘇果強調道。
小吳怔怔地看著蘇果,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局長,你認為翟暹是被人謀殺的?」聽到小吳這樣問,小王和小鄧也將目光集中到了蘇果身上。
蘇果沉吟了一會兒,答道:「現在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蘇果和小吳又去了長江長小區,這回進去得很順利。等來到七號樓下,小吳問道:「局長,為什麼不能排除翟暹他殺的可能呢?」
蘇果微微一笑道:「你現在站到單元門前,抬頭往上看一眼。」
小吳依言走到了單元門下面,他抬頭一看,只見自己的上方是水泥澆制的雨棚。「呀,該死,我怎麼連這個都沒有注意呢。」小吳有些慚愧地說道。
「不僅如此,你再退後兩步,站到雨棚外面來。」小吳後退了兩步。蘇果指著各個樓層防盜窗上擺放的花盆,說道:「假使當時在這個位置,花盆也落不到他的頭上。除非花盆會飛出30釐米遠。我查了天氣資料,案發當晚只有微風三級。」
小吳恍然大悟。
蘇果讓小吳叫來物業,順便帶來一個木梯。在五樓的過道上架上木梯,倆人先後爬上了樓頂。
樓頂呈井字形狀,上面很乾淨,一塊瓷磚碎在那裡,位置正對著三單元的方向。瓷磚旁邊,還有一個遙控玩具汽車和一塊完整的灰磚。
拍了照,蘇果這才將那些瓷磚的碎片收集好,一點一點地拼齊,然後又掏出捲尺量了量,瓷磚有50釐米長,20釐米寬。蘇果又量了量樓頂邊緣,他又看了一眼灰磚和那個玩具汽車,忽然失聲地說道:「槓桿原理?」
蘇果向小吳說道,「你下樓去,挨家挨戶地問問最近維修工來過沒有。」
蘇果回去後,小鄧說他看過視頻並沒有看到維修工攜帶工具進小區。
蘇果正覺得事情棘手,小吳打了個電話回來,說四樓的住戶曾在案發當天下午,看到一個戴著鴨舌帽的人扛著一個梯子上五樓,四樓住戶還問過那人做什麼,那人回答說樓上有些滲水,他要上樓去處理一下。
「快,查看當天的視頻資料,看看有沒有戴個鴨舌帽,扛著梯子進小區的人。」蘇果急急地向小鄧說道。
這回兩人看了視頻,根本沒有小吳說的那個人。
「難道他是小區住戶?」蘇果愣住了。他忽然想起了那個遙控汽車,趕緊從口袋裡將汽車掏了出來,向小鄧說道:「你快去商場買一個一模一樣的回來。」小鄧領命而去。
去調查翟暹公司的小王回來了。他向蘇果匯報說公司員工反映,要說異常,只有一位名叫程彩的女老闆,欠了益發公司三百萬,沒錢還債,最後跳樓自殺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那個程彩,她是做什麼的?」蘇果問道。
「程彩跳樓是半年前,她一直做的是服裝批發生意。」小王答道,他把程彩貸款的底單也拿了出來。
蘇果翻開看了看,頓時火冒三丈,「一年前借了80萬,第二年就要還120萬?」
小王解釋道:「局長,其實不僅僅是你說的這樣。所謂借出80萬,真正能被程彩拿到手的,最多不超過60萬。還有20萬直接被扣下當作利息。」
「混帳,無法無天了。程彩家裡還有什麼人?」蘇果問道。
小王嘆了口氣,回答道:「她還沒有結婚,有個弟弟在本城的師範大學讀書,名叫程利。」
蘇果點點頭,他還在想著戴鴨舌帽、扛著梯子上了七號樓三單元的那個人。長江長小區門禁很嚴,扛著梯子進小區的人,肯定是被盤問的對象,怎麼會既沒有視頻資料,又沒有記錄呢?
就在蘇果陷入沉思的時候,小鄧買回了遙控汽車。「局長,把電池裝在遙控器裡,可以保證直徑兩米內能夠控制汽車。」
「好,我來試試。」蘇果將汽車放到地上,然後退出門外,他一邊摁動著遙控器,一邊往屋裡邁步。果然,在距離汽車還有兩米遠的地方,遙控器起了作用。
「直徑只有兩米,那也太近了。除非他當時還在那裡。」蘇果喃喃地說道。
蘇果讓小鄧和小王去準備一個花盆、一塊瓷磚,外加一塊大灰磚。
很快這兩人就把蘇果要準備的東西拿來了。蘇果先將瓷磚放在會議桌上,一半伸到外面,另一半用灰磚壓好,固定在桌面上。
接著,蘇果將花盆放到瓷磚懸空的那一端,瓷磚一受力,就要朝地上摔去,小鄧正要上前扶住,卻被蘇果給攔住了。
蘇果一手託住瓷磚,另一隻手把那個遙控汽車架在灰磚上,於是,瓷磚又一次穩在那裡。
跟著,蘇果退出兩米之外,人站到門邊了,他摁動了汽車遙控器,汽車立即駛離了灰磚,重力立即沉向花盆那邊,花盆落地,摔得粉碎。
小王和小鄧還沒明白蘇果的意思,可是小吳已經徹底地醒悟過來。「局長,這伸出來的一截瓷磚,正好可以越過一樓雨棚的位置,只要那人看到翟暹回來,等他走近,一摁動遙控,花盆就會落到他的頭上,將他砸死。」
蘇果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說道:「現在破案的關鍵在於,那人是怎麼繞過門衛和住宅區入口處的監控,將一個梯子扛到樓裡去。還有,那人要想利用這個方法殺死翟暹,就必須要做到兩點,一是能夠看到翟暹回家,二是自己能夠處在一個安全的範圍,不被人看到。大家想想,都動動腦子。」
三個人說了很多,繞來繞去,最後都落到這起案件中必不可少的梯子,是怎麼帶進小區的呢。
「用車,現在的梯子可以摺疊,收好了放在汽車的後備廂裡,就行了。」小吳說道。
蘇果想了會兒道:「這樣,我們去查查五樓的住戶,看看哪家當天晚上有客人。那人在樓頂風險太大,他只能在五層。」蘇果縮小了盤查的範圍。
兩個小時後,幾個人的努力就有了結果。七號樓三單元501室住戶說他們家當晚有客人,「他是我家孩子的家教,叫程利。師大物理系三年級的學生,給我家孩子輔導數理化三科。那孩子很熱心。梯子?對,我買過梯子,修電路用的,用車載回來的。」那戶人家的女主人這樣說道。
蘇果帶著小吳,連夜趕到了師大,把正在上晚自習的程利叫到了輔導員的辦公室。
「我們談談你姐姐,她為什麼要自殺?」蘇果和藹地問道。
程利臉色如常地答道:「我姐欠了高利貸,那人逼她還債,逼她陪他兩個月,作為緩期的代價。我姐實在是撐不住了。這些是我從她留下的遺書上看到的。」
蘇果接過程彩的遺書看完後,沉默了很久,問道:「你有需要說明的嗎?」
程利勇敢地和蘇果直視著,回答道:「我知道,你們能來找我,顯然是知道了真相。我認罪。不過,我沒有錯。」說到這裡,程利忽然淚流滿面。
蘇果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看看程利,又看看和自己一同來的小吳,「吳警官,也許花盆是被哪個人不慎弄翻的呢。」蘇果說道。他覺得自己還是去管後勤和文秘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