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季網

夜郎啼

2023-10-14 01:06:34 2

  沐陽城有一段殘破的古城牆,大宋年間,那兒原是古戰場的一角,現經歲月剝蝕已殘敗,成為遊民、懶漢、乞丐的走穴。每次從古城牆下走過,蘇景陽的衣襟或腰間的藥箱,總被些髒手扯住,蘇景陽只好散點碎銀給他們,久而久之,似成了習慣。只是一次,有個叫胡三的,遲遲不放手,他把蘇景陽拉到一邊,跪地不起。

  「胡三,你起來吧,跪著也不是辦法?你有事就說。」

  「蘇大夫,你大仁大義,到米鋪,米湖升家救救他家那三歲小兒呀!」

  「人家米鋪的兒子關你胡三什麼事?」蘇景陽故意問。

  「這?」胡三吞吞吐吐,摸了摸後腦勺說,「總之你大仁大義,救救他吧。」

  蘇景陽沒有回百家藥堂,而是往米鋪商人米湖升家而去。他一路上想解開胡三與米掌柜的關係,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一路趕,直追上月掛樹梢,萬家燈火,到米府百米外,就聽那松風林動,夾送著夜郎的啼哭。

  米府上下,正為那夜啼小兒忙得不可開交。米夫人拿一隻撥浪鼓,直把鼓上的珠子甩掉了,小兒也沒看上一眼,仍舊啼哭不止。

  

米湖升見蘇景陽不請自來,心裡「咯噔」了一下,道:「蘇大夫,你看這如何是好,一到晚間,月亮出山,小兒就落下啼哭病症,可天一亮,他就哭倦了,整個白天就吃飽了睡,睡足了精神好在晚間哭。」

  蘇景陽看著米夫人懷裡亂撞的小兒,此小兒天庭飽滿,嘴闊耳大,面相俱佳。再看小兒的十指,有個指甲蓋發綠,他把這根手指捏住細看,便搖了搖頭,從藥箱裡,取出一根毛刺來,米湖升擔憂道:「大夫,這是?」蘇景陽一臉凝重:「這根是『虎鬚』,不是針,你家小兒指蓋裡寄生了吮指蟲,晝伏夜出,需把它刺出來。」

  蘇景陽捏住小兒的手指,隨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著指縫間一刺,那發綠的指甲,內裡便殷紅如血,啼哭的小兒也止住了哭聲。

  蘇景陽從米家告辭後,月亮升在樹梢,昏黃昏黃的。蘇景陽扶著牆邊走,頭竟有些昏沉沉的。

  蘇景陽病了,他一直回憶在米家的情形,可頭腦一片空白。他翻找藥箱,翻來翻去,卻沒找到那根「虎鬚」。什麼時候掉的?他喝了米家的一杯壽眉茶,出米家門的時候,頭就開始昏了。

  蘇景陽沒有選擇了,只有去一個地方—南山,可他竟半點力氣也使不上了。蘇景陽背著藥簍摸到古城牆邊,向胡三招了下手想藉助胡三之力,上南山去。

  南山開口處是條溪流,過了南溪,則是林深草茂。蘇景陽指著前方,對胡三說:「不遠處有個叫『狡兔窯』的地方!我們就到那裡。」胡三沒去過狡兔窯,但聽過那個地方,原先是個官府圍獵場,後來棄而不用。有一圍的木柵欄,和一棟破敗的亭樓。

  蘇景陽不久前,來過一次狡兔窯,無意中讓他發現在當年屠殺梅花鹿的一個血槽邊,密密生長著一種叫「鹿苓劫」的藥草。這味藥草,汁液殷紅似血,有股妖嬈的腥氣,卻是解百毒的良方。

  「這就是鹿苓劫,胡三,你幫我擷幾片草葉過來。」蘇景陽靠在一塊石頭邊,指給胡三看,胡三看那鹿苓劫的葉子似鋸齒,翠綠中帶有條條紅絲葉脈,他採了一把。蘇景陽從藥簍裡掏出一瓶酒和一隻碗來,倒了半碗的酒後,他讓胡三把手中的草葉放在碗中濾了一下,那漂浮在酒上的葉子一碰到酒,一下子就綿軟地沉到碗底,像醉酒一樣。蘇景陽把碗底的葉草撈出,放到嘴裡嚼爛,把汁液吞服。不一會兒,蘇景陽的面色漸漸紅潤。

  命懸一線,蘇景陽從死亡邊緣撿回了一條命。

  這天,天剛亮,百家藥堂的門板被拍得「砰砰」響。蘇景陽以為是哪位犯了急症的病人,打開門,卻是胡三。他一臉驚恐,欲言又止。蘇景陽把他喚進堂內,遞了碗熱姜水給他,他方才定了神。

  胡三說,他不該心裡頭惦念著鹿苓劫,想趁夜去南山採些鹿苓劫去賣。可在狡兔窯,他聽到若遠若近的夜郎哭,不是一個,而是一群,在風中翻滾,撕裂人的耳朵神經,可怕極了!胡三隻好灰溜溜地逃走了。

  「聽聞沐陽城接連有窮人家的小孩兒丟失,莫非都被拐到南山去了。」胡三剛說完話,米湖升差米管家送來了一封銀子和一籃點心,說是以表「蘇大夫救米家小兒」的謝意。蘇景陽推託不過,只好收下點心。銀子原封不動退了回去。蘇景陽把點心提給胡三,交代胡三好好休息,他晚上再去找胡三。

  到了晚間,蘇景陽去城牆下尋了一通,卻沒見到胡三,倒是有個小乞丐說:「蘇大夫,我午時看見胡三在破敗的土地廟呼呼大睡,看來那廝吃飽喝足,做著美夢呢!」

  蘇景陽便往土地廟尋去,胡三在一張破板上躺著,卻是死去多時。旁邊的籃子倒在一邊,還有一些食物殘屑。蘇景陽一看,便知胡三是中毒而死,毒源很有可能便是米家的點心。聯想到上次從米家出來後,他自己也險些斃命,他與米家並無仇恨,米湖升到底居心何在?

  蘇景陽把胡三的死訊告訴小乞丐,讓他去報官後,一個人趁著夜色,前往南山。

  夜黑風高,狡兔窯的風吹過木柵欄的間隙,猶有人在吹著哀怨的笛。前方不知何時亮起盞燈火,掛在那間廢棄的亭樓,如鬼火般忽明忽暗的。不一會兒,果然如胡三所言,一陣此起彼伏的夜郎啼哭聲,被大風吹送了過來。

  蘇景陽心中一凜,他悄悄靠近亭樓,見亭樓上人影綽綽,猶能聽見人聲傳來:「掌柜的,今晚不會又是竹籃打水了吧?」「現在沒有回頭路了,只有一個字,等。」分明一個是米湖升的聲音,一個是米管家。他們捉了小孩,又讓小孩啼哭不止,在搞什麼鬼呢?

  這時,兩團疾風似的黑影一下子躥到亭樓下,「」叫著。伏在暗處的蘇景陽一看,竟是兩隻長臂猴,一隻背上背了個黑包袱。猿猴的叫喚聲把亭樓上的人叫了下來。米湖升提著盞燈籠,身後的米管家一手提著鐵籠子,一手拿根細長的針,籠子裡關著兩隻啼哭的小猴,那哭聲原來是被針刺疼而啼的,讓蘇景陽一直以為是小孩的啼哭。那猿猴見到籠內的小猴,其情也悲,猴性的好鬥也軟了下去,眼巴巴地等著米湖升開籠放猴。

  米湖升指著猴子問:「蠢貨,先把贖物扔過來,看看值不值換你的孩子。」聽了米湖升的話,母猴齜牙咧嘴,公猴把肩上的黑包袱扔到米湖升的腳下。米湖升迫不及待地把黑包袱解開,遂兩眼發光,只見那包裹內有些金樽玉皿、瑪瑙珍珠等器物,價值不菲。

  蘇景陽恍然大悟,南山背後便是懸崖峭壁,這一片山域,歷代便有懸棺的秘史,懸棺巍巍在上,高不可攀,世人即使是盜墓高手,也無法洞悉一二,只能望崖興嘆。唯有長居於此的長臂猴,憑著自身優勢,來無影,去無蹤,可稱得上是高空作業的高手。探棺取物,自然是不難辦到的。萬萬想不到的是,堂堂的一個米鋪掌柜,私底下竟然幹著這種傷天害理,見不得人的勾當。

  米湖升眼冒金光,向米管家點了下頭,米管家便開鎖放猴,長臂猴立馬伸出長臂把小猴抱住,放在後背,然後,憤恨地盯了米湖升和管家一眼,消失在黑夜裡。

  當米湖升背著猴子給的贖物,路經南山的開口處南溪時,冷不防地,黑暗的石塊後面傳出一聲哀怨的嘆息聲。米湖升和管家一驚,那石塊後走出一個人,頭髮凌亂,七竅流血,陰陰的眼神,似有深仇大恨,怒張著十指,血牙裡喊出:「還我命來!」

  米湖升和管家一看,魂飛魄散,那不是蘇景陽化成的厲鬼嘛!二人狂奔下南溪,管家身子利索,得快,米湖升一驚一乍,腳底一滑,一個野鴨入水,頭碰到了溪底的尖石,暈死過去了。那管家逃命還來不及,哪顧得了主子的命。

  那鬼是蘇景陽裝的,他採了一把鹿苓劫嚼爛,用鹿苓劫紅色的汁液塗在七竅上,沒想到做了虧心事的人,終究怕的是鬼。蘇景陽第一次違心地,搖頭嘆氣地走了。

  胡三的死,官府經取證,斷定是米湖升下的毒,因米湖升落水溺亡,主謀已死,此案就結了。蘇景陽後來才知,胡三是米夫人的遠房親戚,米湖升一次也沒有周濟過落難的胡三,倒是米夫人,暗地裡給過胡三幾次口糧,胡三碰巧知道米家小兒得了夜啼症,便央求蘇景陽去救治。

  蘇景陽不請自來,讓米湖升懷疑,且蘇景陽用一根虎鬚當針刺,跟他用針刺小猴是一個套路,米湖升斷定,蘇景陽一定是知道他暗地裡的勾當,於是就在壽眉茶裡下了毒,幸好那毒不夠烈,蘇景陽吃了鹿苓劫解了毒。他又假惺惺地讓管家送去銀子和點心,這次,不巧就毒死了米夫人的親戚胡三。

  米管家逃過一劫,可沐陽城是呆不下去了,便跟隨一隊商旅走了。途經沐陽的古驛站時,米管家頭頂上空突然落下無數石塊,他當即被砸倒在地。扔石塊的正是樹林中憤怒的猴群。

同类文章

救賊

明洪武年間,天方縣新任縣令叫王存寶,30多歲,眼小面黃。他上任沒多久,就制服了賊夫妻劉勝、張菊香,還剿滅了為害多年的山匪。   說起劉勝、張菊香,可謂賊名響亮,近兩年,他倆明裡賣豆腐,順手摸金子,得手後兔子似的跑回家。那金子只要進了他家門,就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出來了,就像化了一樣。   這天

七竅塞

  亂世藏金,盛世藏玉。時逢康乾盛世,「廣軒閣」少東家邵倉當然懂得這個老理兒。這天清晨,邵倉帶上家丁牛二,又到偏遠鄉村尋寶去了。   山路難走,日頭又毒,沒走上兩個時辰,主僕二人已累得滿身臭汗。就在嗓子眼兒噌噌躥火的當兒,牛二突然撒丫子開跑:「少東家,快看,村口有水井!」   抬眼望去,不

血色軍號聲

 我二爺華青施18歲時,是國民黨第9軍的司號兵,軍長是杜聿明中將。   當時,每個連都有一個號兵。軍號有「嗒當嘀利」四個音符,經過排列組合,編出不同號譜。平時,官兵聽號聲起床、出操、開飯、熄燈;打起仗來,集合、散開、衝鋒、撤退,號令如山,連戰馬聽見隱蔽號都應聲臥地。   那年,第9軍被編入

熊膽

 這天,迦路瓦山下的藏族村落裡來了一個漢人,他在村頭一株大樹上貼了一張告示,用藏語寫著:「誠徵勇士捕獵活熊,每頭1000元。」   告示迅速吸引了全村老少。雖然迦路瓦山上有大量黑熊,但它們性情暴戾,體形龐大,捕獵起來非常困難。現在這個漢人竟要求捕活熊,就更加危險了,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幹的活。

倒錯的穿

劉凱買了一張由寧波去上海的船票,開船時間是晚上七點。劉凱沒排隊就提前上了船。呵呵,因為輪船碼頭的值班經理是他的老同學。   大約半小時後,其他乘客才陸續上了船。   劉凱住二等艙,房內有三張床鋪。他的兩位室友,一個是矮矮胖胖的上海老太,另一個是長相帥氣的山東小夥。   為了消磨時間,劉凱決

隔行隔山

 京城有個瓷器店,店老闆叫宋士河,憑著他獨特的經營之道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這一年,愛熱鬧的乾隆皇帝在皇宮裡開闢出商業一條街,這條街上酒肆茶樓應有盡有,和一般的商業街毫無二致,唯一不同的便是所有的店鋪經營者都是宮裡的太監宮女,顧客自然是乾隆和宮裡大小嬪妃與皇宮貴胄。   皇宮商業街經營

神秘的竊賊

 這天,綠蔭城公安局刑警大隊接到富豪馬練的報案,說他全家外出旅遊回來,發現家中被盜,凡是沒有放到保險柜裡的貴重物品都被偷走了。   刑警大隊長梁鴻帶領警察趕到現場察看,發現馬家的防盜門、防護欄、報警系統等絲毫無損,家中也沒有留下任何偷盜者的指紋。   馬練沮喪地說:「我放在抽屜裡的幾萬塊錢

清妃陵飄出古裝人

 沉睡地下200多年的逸妃陵在河北某地被發現,但挖掘的時候卻怪事連發。先是工棚裡半夜鬧鬼,後是挖掘的工人失蹤,最後又全部離奇死亡,致使挖掘工作無法進行,只能暫時停了下來。   省公安廳成立了「逸妃陵專案組」,刑偵處處長劉剛親自出馬,帶領周揚和郭力趕往案發現場。   在離妃子陵一公裡的地方,

燒包袱

 馬上就到鬼節了,按老北京民間的習俗,七月十五這天,家家戶戶都要燒包袱。其實就是把燒紙、銀錠什麼的裝進紙糊的包袱裡,上面寫上三代祖上的名字,然後由晚輩進行焚化。包袱年年燒,可今年燒包袱卻鬧出了大風波,因為天香閣的妓女英蓮也要燒包袱。   英蓮是天香閣的頭牌,不僅模樣可人,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

惡匪剋星

 早年,癩頭山下有個田家村,村裡除了老李頭一家,其他都是田姓。   村外的大路邊有片瓜田,這天,老李頭起了個大早,扛著钁頭剛到瓜田,就見一胖一瘦兩個過路的漢子正在瓜田裡摘瓜。他們摘一個,用拳頭砸開,啃兩口就丟在一旁,半爿地都被糟蹋了。   老李頭不樂意了:「我說你們兩個後生,走路口渴了,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