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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懸疑故事:十命

2023-10-08 13:25:40 1

   貓,有九條命。 

   可是,當貓失去第九條命的時候,並不意味著它就陷入了死亡。噓……千萬不要吃驚,讓我來告訴你「死亡之後」的秘密。某些貓會因為一些特定的原因被命運之神挑中,面對新一輪的考驗。通過這場考驗後,它們將擁有第十條命。 

   第十條命,是一條人的命。它們再也不是貓。是人。 

   (從現在開始,你將能聽懂貓語。) 

   寬多是一隻混合了八種血統的家貓。非要去追究他的品種,大概非常困難。寬多全身的毛髮呈現出一種雪的潔白,長度適中,體形非常矯健。他擁有一雙金色的眼睛。那種顏色並不是太陽的顏色,而是類似黃金的高貴顏色。 

   寬多習慣了優雅。他躺在一輛黑色凱迪拉克後座上,身旁的主人是本市的一名政客,剛剛出席完一個跨國交流會議,此時正滔滔不絕地講著電話,手裡拿著雪茄。主人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因為,五分鐘後他會被暗殺。 

   寬多欣賞著窗外風景,窗外有隻非常性感的小野貓。瞧那矯健的長腿,迷離的眼神,她吸引了寬多的注意。倩影從凱迪拉克窗邊一閃而過。當寬多回頭從後車窗追尋她身影的時候,他聽到了槍聲。 

   「天哪!」寬多大叫起來。一抬頭,發現主人嘴裡噴湧出大量鮮血。 

   司機一個急轉彎。寬多眼前一黑…… 

   「你醒了,寬多。」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 

   「你是誰?這是哪兒?」寬多躺在黑暗裡。感覺自己很輕,是飄起來了麼?暈眩的感覺持續襲來。 

   「我是你的靈魂引路人,我叫四季。」實在是很中性的聲音,來自不遠處。 

   「你在什麼地方?我看不見你。」的確什麼也看不到。 

   「我一直在你身旁。你沒注意到?」聲音好像靠近了一些,就像在身邊。 

   「我只看見兩個像銀幣一樣的東西飄浮在半空。」寬多伸出爪子。 

   「別動,孩子。那是我的雙眼。」一瞬間,泛著白光的瞳孔周圍出現了淺淺的輪廓。的確是貓的形狀,時有時無,若隱若現。 

   眼前的四季漸漸變成一隻擁有巨大身軀的實體貓咪。 

   「第一個問題,你想成為人類麼?」四季的身體由淺黃色變成了淡藍色。 

   「什麼?想啊!」寬多的回答非常堅定。 

   「如果你的回答是『不想』,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哦。」四季用調皮的語氣說著認真的話,身體一下子變成了火焰般的顏色,照亮了黑暗。 

   「啊,好險!我已經失去第九條命了麼?」寬多意識到現實的嚴峻性。 

   「是的,你死於暗殺者的流彈,很不幸。」還是那陰陽怪氣的聲音。 

   寬多漸漸回憶起車上發生的事情。 

   「如果剛才我答錯了,就真死了?你居然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問了關乎我生死的問題?」寬多有些不滿。 

   「說話時請注意自己的語氣,你沒有資格來規定我該怎麼做。我要告訴你,如果你剛才的答案是『不想』,你將進入永恆的死亡。」 

   「我明白了。」寬多識趣地調整了自己的慣用語氣。 

   「那第二個問題是什麼?」寬多還是忍不住主動提問。 

   「沒有第二個問題,接下來的都是忠告和建議,聽清楚了,我只說一遍。『貓的起點』是一個很特別的寵物店,也就是你接下來會去的地方。從進店那刻算起,你就處於『待售』狀態,好好等待你的人類主人。至於你的出售價格,由我來定。當你被買走後,需要做的事情是儘可能融入人類生活,了解人類的思想,研究人類的行為。一定要做到比狗還要忠心地對待人類,千萬不能按照天性自由發揮。」四季停頓了一下,可能是呼吸不順暢的緣故。 

   「你一定想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成為人類。別急,一直到你完全適應人類的生活方式和完全領悟到人類的生活意義為止。相反,如果沒有任何人願意收養你,你會在『貓的起點』裡死去,或者被買走後在任務完成前意外死亡,這樣就都算失敗。」四季突然變成了一隻粉紅色的貓,嚇了寬多一跳。 

   「什麼叫完全學會和完全領悟?『完全』代表什麼?這似乎有些困難。」寬多並沒有完全明白四季的話。 

   「這個要取決於你的主觀能動性,換句話說,被收養後,你得抓緊時間去主動學習。你只有一次機會,還要面臨很多意外死亡的威脅。大部分從『貓的起點』被收養的貓只需要幾個月,甚至幾周就可以了。」四季的聲音比之前要高亢一些。 

   「另外要特別提醒的是,『貓的起點』給你的待售時間只有十五個月。你的身體機能會按照每個月等於之前一年的速度生長、發育、老化。哈哈,該怎麼說呢?總之,時間有限,全靠你自己好好把握。」四季講完話後吹起了口哨。 

   寬多好奇地問:「難道人類不會觀察出店裡的貓都衰老得比較快麼?短短十五個月時間就接近死亡了。」 

   四季大笑起來:「你關心的事情未免也太多了,沒有人對貓的觀察細緻到這個程度。你顧好自己就行了。」 

   黑暗中出現一扇門。 

   「請跟我來。」四季的身體慢慢消失了。那雙銀幣般耀眼的雙眼正朝著門的方向緩慢移動。 

   寬多跟了進去。 

   他只有十五個月時間,非常短暫。 

  第一月 

   夜幕降臨,「貓的起點」門窗緊緊關閉著。某些靠近地面的縫隙還是會透進光來,也許是從隔壁折射進來的燈光。 

   忽明忽暗中傳來了四季的聲音:「各位,用餐時間到。」 

   一團半透明的金色毛髮閃著微光,白色瞳孔裡看不出任何情緒,從毛髮的顏色和長短判斷,她應該心情不錯。 

   四季緩緩升到半空中,旋轉起來。嘴裡不停念道:「打開!打開!打開!」 

   貓籠一下子全開了。寬多起身一躍,落到地板上。看樣子周圍的夥伴們都出動了。如果黑夜裡出現了七色彩虹,此時也會慚愧地躲起來。貓眼的顏色五彩斑斕,在黑暗中肆意地爭鬥。關於邪惡之美的鬥爭。 

   邪惡也會產生美感。 

   四季緩緩降落,扔下一塊紫色的布。這是塊圓形餐布,在寵物店正中心的位置鋪開。所有的貓咪都有秩序地圍著圓布站著。四季又默默地叨念了幾句,餐布上慢慢出現各式各樣的美食:肥瘦恰到好處的老鼠、經過特殊處理的魚乾、不同形狀的蜂蜜餅乾、各式各樣的跨國貓糧、新鮮甘甜的果汁……超乎想像,取之不盡的美食。 

   大家開始動爪了。 

   突然,黑暗中傳來了哭聲,大部分貓咪沒有注意到。聲音從寬多身後的位置傳來,他在第一時間聽到了。 

   寬多轉過身,發現一隻斑點貓。銀色和藍色的斑紋在身上形成強烈對比,據說是虎斑貓和暹羅貓交配生出的新品種,來自英國。 

   這哭聲真煩!寬多走了過去:「你給我閉嘴!」 

   憂鬱的深藍色眼睛抬了起來。額頭上類似「M」形狀的虎斑皺得更緊了,她繼續流淚。眼前竟然是一個美人。哦不,是美貓。寬多把聲音壓低了一些:「美女,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你連豐盛的晚餐都顧不上?」 

   「我想家了,還有我的孩子們。」說話的正是哭泣的美貓,她叫藍夢。 

   現在回想起最後一條命的結束,藍夢還是覺得無法釋懷。那天,主人去上班了,她從五樓窗戶遙望,看見了樓上的薄荷葉。她冒出一種新奇想法:給自己新出生的寶寶聞聞薄荷的味道。她沿著布滿管道的樓體一層一層往上爬,很順利地到達栽種薄荷的陽臺。觀察一下,房間裡似乎沒有動靜。 

   她迅速用前腳掌扶住花盆,用嘴咬下幾片薄荷葉。突然,陽臺門被推開了。她著實受了驚嚇,轉身逃到邊緣的位置躲起來。一不小心踩到一塊雨天后有些融化的香皂,爪子深陷了進去。她失去平衡,從十二樓直接跌了下去。 

   頭部著地,一命嗚呼。 

   藍夢又開始哭起來,她恨不得直接摘除掉所有記憶。不知不覺,身旁的寬多越靠越近,他用舌頭舔了一下藍夢的臉,說:「不要哭了,姑娘。和我樂樂,你就不會胡思亂想了。我保證以後不會讓你吃虧。」 

   寬多的舉動實在是太無禮了。藍夢一把推開了他:「你想做什麼!離我遠點!」 

   「敢違抗我寬多大王,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寬多突然騰空把藍夢撲倒在地。兩隻貓扭打起來。 

   遠方有一團像球一樣的東西衝了過來。「砰」的一聲撞開了寬多。 

   那是一隻紅白相間的安哥拉貓,叫糖果,她實在是太肥了,整個身體蜷成了一團毛球。「離她遠一點!流氓!」 

   糖果的每一條命都是吃東西撐死的。像今天這樣放棄寶貴的用餐時間衝出來拔刀相助,簡直就是生命的直接進化。她在「貓的起點」裡和藍夢是鄰居,兩隻貓沒事會隔著網狀牆壁聊聊心事什麼的。 

   「你又是誰!不知好歹的蠢貨!」寬多豎起了白色毛髮,做好了反擊的準備。藍夢也衝了過來,護住出手相助的糖果。 

   三隻貓呈現出一個敵對的三角形。 

   「用餐時間結束!三分鐘內請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如有違抗者,失去出售資格!」那團金色的閃光體又飄了起來,怪異的聲音刺激著大家的神經。 

   聚會已經結束,大家一拍而散。 

   滿懷仇恨的寬多狠狠盯著藍夢離去的背影,那是一種自尊受到挑釁後未得宣洩而凝結起來的仇恨之光,陰冷得像兩把利刃。 

  第十二月 

   推開門,一切過於安靜,就像一幅失真的油畫。五顏六色、充滿童趣的長頸鹿地毯延伸到盡頭。桃紅色小沙發旁邊有一張粉藍色的嬰兒床。黃色被單,潔白枕頭,女嬰躺在裡面。她穿著藍色睡袍,面如紙色,大拇指緊緊抓住搖椅的邊緣。的確是具屍體,臨死前過於驚恐的小東西。 

   嬰兒的脖子上插著一把刀,柳葉形狀的不鏽鋼刀。 

   宋頌接到現場偵查通知後直接趕到城市北部的商業住宅區。這是他著手的第一起嬰兒謀殺案,他有些走神。走神的原因在於嬰兒屍體跟成人屍體太不一樣了。 

   報案者是受害者的母親。她失去了心肝寶貝,披頭散髮、驚慌失措、淚流滿面。聽完她顛三倒四的口述的確耗費了宋頌不少精力。她責怪自己睡過了頭。平日,小寶貝的哭聲會驚醒她。星期五清晨,她只聽到風吹動窗簾的聲音。 

   中午時分,孩子父親也趕回來了。剛成為父親的他責怪妻子沒有照顧好兩人共同擁有的人生精華。八個月大,女兒還沒有滿一歲。他用手使勁搖晃妻子的肩膀,像要把一切責任都推卸在妻子身上。負責安撫情緒的女刑警制止了他粗暴的行為。 

   宋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可他明白現在不能提議開空調。咦?嬰兒的頭髮顏色有些特別。太陽光照射進來的時候,呈現出藍灰色。 

   同行的法醫正在嘗試推測死亡時間,他用手指觸摸嬰兒關鍵部位的皮膚。「初步估計死亡時間超過十小時,半夜遇害。」法醫的聲音在任何時候聽起來都略顯嚴肅。身旁的助手正在拍照,收集證據,保護現場。 

   嬰兒脖子上的刀是從咽喉插進去的,那個位置尤其脆弱。從作案手法來看,兇手目的明確,一定要致目標於死地。鋼刀幾乎刺穿了枕頭上脆弱的肉體。 

   誰這麼兇殘?能毫無保留地手握刀柄用力刺下去? 

   從傷口的深淺程度來看,兇手很有可能用力補了一刀。嬰兒的雙眼是睜開的,她一定是看見了兇手的樣子。很有可能是在醒著的情況下遇害的。 

   宋頌非常難過,他喜歡小孩子。沒多久,職業操守把他的思維重新拉回現場。 

   這是一間「密室」。房間有兩個出口。首先是臥室大門。整個晚上房門都是從外面反鎖的。丈夫出差去了,妻子為了有個安靜的睡眠環境把小寶貝轉移進了這個改裝後的嬰兒房。只有用鑰匙才能從客廳進入。母親隨身攜帶鑰匙,用繩子綁起它,像項鍊一樣掛在脖子上。沒有備用鑰匙。客廳的門和鎖毫無損害。可以確定的是,不可能有人從這道門直接進入嬰兒房。 

   那剩下的唯一可能性就是窗戶。 

   宋頌走到窗邊,是那種連接牆壁固定好的窗戶,不能開啟。設計初衷也許是考慮到兒童居住的安全性。窗門上總共安裝了六塊玻璃,鐵框結構,左右各三塊。唯有靠左邊最上方的那塊玻璃是空著的。 

   據女主人說上個月那塊玻璃被清潔工人弄壞了。原本準備找人來修,男主人說自己可以搞定。這個事情由於他臨時出差被耽擱了。 

   助手量了下尺寸,大概三十公分乘以二十公分的樣子。這個位置是「密室」的唯一缺口。這個尺寸,一般人很難把頭和肩膀伸進來。兇手如果強行進入的話,必定要想辦法破壞窗戶,而這是一個無法開啟的窗戶,要破壞連接著牆壁的窗戶框架一定會發出巨大聲響。 

   從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見對面的公園,這是三樓,窗外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眼前的窗戶,讓宋頌陷入了沉思。案發現場是外來入侵者造成的可能性很小。難道是此時在客廳裡沉默的親生父母所為?剛才的口供全是謊話?看來不像。 

   「喂,我是宋頌,麻煩請幫我調查一下報案者有沒有精神疾病史。」宋頌撥通了相關部門的電話。 

   「好的,是今天嬰兒案件的家庭情況麼?還有沒有其他需要幫忙的地方?」對方的語氣很溫柔。在警局,宋頌人緣非常好,跟他英挺的外形有很大關係。 

   「那,順便調查一下家庭關係鏈。謝謝。」他壓低了聲音,避免客廳裡的當事人聽見。大概花了兩個小時,現場偵查工作告一段落。 

   回到警局,調查小組開會確定了夫妻倆的不在場證明。看來還有很多工作要進行。一定要把殘暴的兇手捉拿歸案,能對嬰兒動手的人必須受到法律制裁。 

  第十三月 

   從出生算起,宋頌在這個城市生活了二十八年,走在平坦的柏油馬路上,他有種預感,自己會在這裡生活一輩子。 

   明天是女朋友的生日,宋頌特地請半天假出來買生日禮物。最近接手的兩起嬰兒謀殺案讓他非常勞累,目前案情沒有太大進展。算了,既然請了假就別去想工作的事。買點什麼呢?鮮花?這個是必須的。項鍊?去年已經送過了。 

   「先生,你的鞋子……」一個有些沙啞的女性聲音。 

   是在叫自己麼?宋頌環顧四周。 

   「先生,就是你啦。」聲音似乎來自於身後。宋頌側身回頭,一個穿著紫綠色蔓藤花紋長裙的女子靠在街邊商鋪的玻璃門上,正衝著他微笑呢。 

   鞋子?宋頌低頭一看。黑色皮鞋下面粘著長長一串白色捲紙。真丟臉!實在是太打眼了!他抬起左腳,把粘在腳底的捲紙扯下來。 

   「謝謝!一直沒注意到呢。」宋頌回頭表示感謝,手裡拿著的白色捲紙隨風飛舞。風變大了。 

   「我店裡有垃圾桶。」穿著長裙的姑娘似乎一直在笑。 

   「哦,謝謝。」宋頌轉身走過去。眼前這位女子長相非常精緻,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黑亮的長髮從額頭中間分開。總覺得發尾有一種重量,這種力量可以保持頭髮下垂的線條,非常美,應該跟發質也有些關係。臉型是那種柔美系的瓜子臉。一切搭配都恰到好處。 

   她的眼睛好美。不,準確說是瞳孔,閃著熠熠光彩的雙瞳。宋頌第一次覺得亞洲人的瞳孔顏色也有深淺之別。 

   眼前的女子,雙瞳顏色明顯淺於黑,耐人尋味。 

   「請進。」姑娘推開門,原來是家寵物店。特殊的貓糧氣味霸佔著空氣,連除味劑也無法抗衡,宋頌一時無法適應這種味道。 

   「請問,該怎麼稱呼你?」宋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四季。」女孩的眼睛似乎一直沒有眨過,顯得有些神秘。 

   「很特別的名字,有這個姓氏?」宋頌一臉認真,他並不認為有這樣的姓氏。 

   「嗯,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名字。」四季露出了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只是一個偶然遇見的女子,時間有限,得趕緊去買生日禮物。 

   「喵……」傳來一聲調皮可愛的貓叫聲,宋頌已經快走到了玻璃門的位置。回頭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不如,買只貓吧。最近因為工作關係沒太多時間陪伴她,送只貓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轉身遊走於貓籠間,一隻接一隻地看,最後在一隻短毛貓跟前停下了腳步:「請問,這是什麼品種?我對貓實在沒有研究。」宋頌望著四季。 

   「狸花貓,比較常見的貓。你喜歡它麼?」四季打開貓籠,抓出這隻有些微胖的貓。她把它抱擁在懷裡,用手摸著它的額頭。這隻貓似乎跟她非常熟悉,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有些害怕的意味。 

   「是的,它肚子上的白毛好可愛。我想把它送給我朋友。」 

   「嗯,女朋友吧,是個不錯的選擇。」四季把貓放到宋頌肩上。 

   宋頌以非常便宜的價格買了這隻貓。四季叮囑了他一些養貓的常識。宋頌覺得眼前的四季是一個非常得體的女子,也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最近附近發生了兩起嬰兒謀殺案。兇手很有可能是一個有心理疾病的怪人。給你提個醒,不管家裡有沒有小孩,晚上獨自一人的時候,也要注意安全。」 

   「啊,發生了這麼恐怖的事?太可怕了!」四季用手捂住了嘴巴。 

   「那,保重。」宋頌轉身離開了,那隻狸花貓緊緊抓著他的肩膀。 

   「謝謝你的提醒。」四季目送他離去。 

  第二月 

   黑夜再次降臨。 

   「我宣布,每周一次的櫥窗爭奪戰正式開始!」四季尖叫起來。所謂尖叫,也就是比平常聲音高一些而已。 

   「貓的起點」店門旁邊有個面街的櫥窗。裡面擺放著一個非常精緻的水晶貓籠。有點類似於時裝店櫥窗裡的當季首推款展示,用來吸引路人注意。只要在櫥窗裡呆過的貓咪都無一例外地被人買走了。不知道四季在裡面動了什麼手腳,住在裡面的貓咪都顯得神採奕奕。為了體現公平、公正,每逢周日晚上四季都會舉行一次爭奪水晶貓籠居住權的競賽。 

   因為每周比賽的主題和遊戲規則都有所不同,所以談不上什麼準備不準備的。比如,寬多這批貓咪進店的第一次比賽是「流行歌曲大賽」。四季要求貓咪們用貓語哼唱各大排行榜上的熱門歌曲,對於五音不全的寬多來說,獲勝機率當然為零啦。之後的比賽也是千奇百怪,有成語接龍比賽、三國殺大賽、人類模仿時裝秀,等等等等。 

   這次,大家正聚精會神地等待四季宣布遊戲主題。 

   「我不得不告訴大家,本次櫥窗爭奪賽的主題是有史以來最血腥的。叫做『我要活下去之抓爆你的眼』!」 

   「什麼?抓爆你的眼?到底是要我們做什麼?」心寬體胖的糖果非常吃驚。其他貓咪也竊竊私語。 

   「哈哈,大家不要太緊張,聽我仔細道來。遊戲規則非常簡單,根據參與者的總數分組兩兩對戰,對戰場地是一個『日』字形場地。每隻貓必須從自己的地盤出發,穿越中線前往對方的地盤進攻對手,獲取眼球。遊戲有效時間為半小時。勝利條件:取出對方任意一隻眼球,回到自己的地盤。失敗條件:被對方取走任意一隻眼球。在遊戲時間結束前沒有取到對方眼球或在任何情況下身體出線,都算失敗。隨機抽籤分組比賽,直到剩下兩隻貓的總決賽,勝利者只有一位。」 

   「天哪!真血腥!遊戲結束後豈不是大家都會丟掉一隻眼球?我強烈抗議!不合理!」藍夢發出尖叫聲,試圖引起反響。 

   「我還沒有說完,這次比賽的勝利者可以擁有水晶貓籠整整兩周的居住權,非常誘人哦。另外,不強制大家參與比賽。一切都是自願而行。」四季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想故意營造一種激動人心的氛圍。 

   「太難了!雖然看似獎勵豐厚。但畢竟誰也不敢保證住進水晶貓籠後會百分之百被買走。如果失敗的話,會成為一隻獨眼貓,誰會願意買一隻獨眼貓回家?若不被買走,成為人類的機會就會失去,你說對吧?」寬多對著身邊一隻全身披著暗紅色短毛的貓咪說話。 

   「這個……也得看具體情況和自身實力吧。」紅毛一副不想搭理的表情,他正在思考賽制,估算獲勝的可能性。這是一隻很會盤算的野貓,名叫火焰。 

   火焰的名字是自己給自己取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在哪裡。自己應該出身於沙漠吧,沙漠也是他最原始的記憶了。火焰一生都在旅行,從一個叢林到另外一個叢林,從一個城市漂流到另一個城市,不畏艱險。他認為,貓的一生就是邊走邊看,所以,就算在旅途中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上一次失去生命是為什麼來著?對了,是那個黑洞,日本東京的某個建築工地。那天火焰實在是走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他一不小心失足跌進了一個黑洞。作為一隻野貓,火焰一路走來攀爬過無數難度係數高達九點零的洞穴。但那個黑洞,實在是太小、太深、太光滑。火焰花了整整一夜去嘗試如何脫離險境。 

   那個黑洞就像為火焰量身定做的墳墓,他等來的是瀑布般傾灑而下的泥漿。 

   他被活埋了。 

   房間裡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貓開口說話,四季有些失望。她身上的羽毛像彩虹般環繞旋轉,這是她特地為這次比賽設計的新款主持袍。 

   「天亮前如果還沒有報名者,本次活動就宣布取消了哦。」四季提醒大家。 

   「我參加!」火焰站了出來。長長的尾巴像蛇一樣繞成一個「8」字形。 

   「好樣的!終於有勇士肯站出來了!哇喔!」四季就像被注射了興奮劑一樣手舞足蹈,甚至唱起了演歌。她知道火焰在日本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樣的歌聲簡直就是刻意去鼓勵讚美。 

   「有其他選手麼?如果沒有貓咪願意參加的話,勝利就直接屬於火焰了哦。」四季像一棵發瘋的聖誕樹,在貓群裡來回打轉。 

   「我上!小紅貓,知趣的話就直接認輸吧。瞧你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你想獲得勝利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站出來的正是寬多,他那雙猶如純金打造的眼睛露出兇光,有些刺目。 

   看來,參賽選手只有兩位。 

   「比賽正式開始。各就各位!」四季話語剛落,漆黑的寵物店變亮了。地板上出現了明顯的場地標線。其餘的貓咪都跳上了貓籠,準備觀戰。 

   寬多和火焰各自佔據了一塊不算大的地盤。 

   「請兩位戰士注意聽好了,比賽即將開始。只有成功掏出對方眼球並回到自己的地盤才能算勝利。再次強調,身體任意部分離開賽場外圍線就算出局。另外,必須在對方的地盤上獲取眼球,如果在自己的地盤上獲取到眼球也算出局。所以,獲得主動權相當重要!遊!戲!正!式!開!始!」妝扮得像聖誕樹的四季快速升空。 

   「受死吧,可憐的火球野貓。」寬多仰天長嚎,伸出利爪。他的策略是控制中場,在中線附近好好廝殺一場。獲取眼球後迅速回到自己的地盤。 

   正前方的火焰已經箭在弦上,準備助跑了。不行,得趕緊衝鋒。寬多猛地向前衝去。 

   兩隻貓的速度不相上下,在中線相遇。「休想!」寬多大叫,用力把前腳掌推向半空。他能感受到自己接觸到了火焰的頭部。兩隻貓在空中纏繞在一起,相互扭打。火焰也發出了尖叫,使出超大的力氣想把寬多撲回去。寬多以靈敏的身手巧妙地躲避對方的進攻。關鍵時候,他揮出如流星般緊密的迅猛利爪。 

   火焰憑藉靈敏的野外求生技能全力抵抗寬多的進攻,儘量利用身體的擺動保護頭部。火焰很清楚持續保持正面交鋒的話,未必能贏得過身材高大的對手。寬多每一招都兇殘無比。火焰突然想到,得把戰場轉移到邊緣地帶。這樣,自己才有獲得勝利的機會! 

   大概有二十分鐘,兩隻貓都僵持在中線附近。突然,火焰大吼一聲往側線奔跑,寬多追了上去,撲向火焰。寬多狠狠咬住了火焰肱骨以上的皮膚,用力一揮利爪,挖出了火焰的眼球。巨大的疼痛反倒激發火焰使出了最大的力氣。火焰向前用力一撞,寬多飛開了。 

   寬多出線的時候,嘴裡還叼著火焰的一塊皮膚。 

   「遊戲結束!火焰獲勝!」四季的聲音變得比平時大了至少一倍以上。觀戰的貓咪們也發出歡呼聲。 

   「什麼!?明明是我贏了!」寬多舉起血淋淋的眼球。 

   「在自己地盤上獲取眼球,屬於犯規。很遺憾,你已經出線了。」四季的語速沒有太大變化。 

   「把眼球還給我!」火焰大叫。 

   寬多後退了幾步,露出一副挑釁的表情。他把火焰的眼球一口吞進了肚子。 

   火焰傷得不輕,眼眶四周和肱骨附近都在淌血。四季飄了過來,在傷口上面輕輕吹了口氣。火焰又能看清楚了!他長出了一個全新的眼球!身體上的血液也凝固了,傷疤邊緣迅速發生變化,開始結痂,形成一個暗紅色的文身。那形狀分明是一團燃燒的火焰。 

   「這些都是屬於你的戰利品,火焰般的戰士!」四季又唱起了演歌。 

   火焰似乎完全忘記了身體的疼痛,對著寬多的方向大笑起來:「你這個窩囊廢,原來是一塊白色的冰激凌,隨時都會融化!哈哈!」 

   寬多倍感羞辱,緊緊閉上雙眼。轉身的時候,賽場消失,一切都恢復正常。 

   早上九點整,寵物店準時開門。水晶櫥窗裡站著一隻擁有獨特文身的紅色貓咪,表情驕傲。標價牌上還多了幾個明顯的大字:「本季首推貓咪:火焰鬥士!享受分期付款哦!」 

   當天,火焰就擁有了新主人。 

  第十四月 

   一定要殺死他們!殺!死!他!們!還差一個!最後一個! 

   奔跑中的寬多選擇相信四季筆記本上的傳說。 

   寬多這一陣子都躲在一個廢棄的垃圾回收站裡。從胖女人家裡逃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如果被退回「貓的起點」,就一切都晚了。現在,還有機會。 

   寬多成功幹掉了兩個嬰兒。 

   其實,沒有想像中困難。寬多並沒花大多精力就找到了他們,他記得那種熟悉的味道。那幾個和自己有近距離接觸的同伴都擁有屬於自己的獨特氣味,他全都能記住。其中有幾隻貓已經順利轉變為人類嬰兒,太不可思議了。這些該死的蠢貨,就算形態已經是人,還擺脫不了那種不屬於人類的氣味。寬多聞得到。 

   四季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筆記本上所記錄的事情也一定是真的! 

   第一個被寬多殺害的是藍夢,那個裝可憐的小丫頭,真可笑。連成為了人類也是一副懦弱的樣子。殺人比想像中更為容易。 

   那天,寬多遊蕩在藍夢居住的小區附近,首先從一家私人診所搞到一把柳葉形狀的不鏽鋼刀,鋒利無比。選擇好攀爬路線後,他毫不費勁就從那個四方形的窗口鑽了進去。真巧,藍夢的身邊沒有任何守護者。站在高處的寬多調試好角度,縱身一躍,把刀對準了藍夢的咽喉,一擊即中。看樣子插入的位置不夠深,不能給這小娼婦機會。寬多再次起身,跳到了刀把上。 

   刀,完全進去了。 

   令寬多最興奮的一點是,在自己跳起的瞬間,藍夢認出了他。那種驚恐的表情太好玩了。 

   第二條可憐蟲就是那個野傢伙,爭強好勝的火焰。沒想到他的胎記跟比賽時留下的傷疤一模一樣,寬多一眼就認出了他。窗戶是開著的,還沒天黑的時候,寬多提前潛伏在床底,沒人發覺。那根黑色尼龍繩也是為了行兇精心準備的,是在反覆嘗試後才得到的一個大小合適的圈套。 

   牆上掛鍾指針指向凌晨一點的時候,床上響起了鼾聲,看樣子大家都進入了夢鄉。寬多從黑暗中慢慢爬出來,熟練地將繩索套在熟睡嬰兒的脖子上。慢慢順著書桌攀上衣櫃頂端,把繩子繞過吊燈和牆壁的連接處。剩下的,就是最酷的結束動作。 

   寬多迅速拉著繩子的另一頭直接跳下了窗戶。 

   那感覺應該和跳傘運動員沒有太大的區別。原來,在有看護者的情況下殺死嬰兒的感覺是這麼刺激。 

   不,他不單單是個嬰兒,他還是一個咎由自取的好戰分子。 

   事到如今,還有一件事讓寬多放心不下,連睡眠都因此變得淺淺的。那就是四季到底在做什麼?她為什麼沒有來找自己?是不屑來找自己?還是根本抽不出時間來找自己?或者是已經在找又還沒找到?誰管得了這麼多不可控的事情?寬多大王沒有任何機會選擇!時間有限!一定要找出旋風或者糖果,這些狡猾的機會主義者,到底在哪家哪戶出生?可憐的造物主!荒謬的DNA! 

   說曹操,曹操還真到了。街對面的冰激凌店,落地窗戶前坐著幸福的一家人。 

   母親正用紙巾擦掉嬰兒臉上的鼻涕。嬰兒皮膚很黑,應該有十二個月大了吧。瞧那胖乎乎的手,一個勁地想去抓店員剛剛送上來的冰激凌。背對著落地窗戶的應該是旋風的父親,他轉過身抓住孩子的手,制止他觸碰冰冷的東西。 

   那父親居然是一個黑人。原來旋風是個混血兒,難怪皮膚這麼黑。混血的孩子長相都非常有型。對不起,寬多大王會為您的生命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做好一切心理準備以後,寬多猛地甩了下頭。 

   頭頂的落葉飄了下來,他跟了過去…… 

   關於旋風是怎麼死的,已經不再重要。只能說,這一次。噢,不,最後一次很順利。毫不誇張地說,這是一個近乎完美的驕傲謝幕。 

   此時的寬多在做什麼?他在奔跑,為即將來臨的人生。他停了下來,有些累了,這裡是市中心的花園噴泉旁。老實說,他也不知道命運會為他挑選一個什麼樣的地方獲得新生。 

   來往散步的人流熙熙攘攘。噴泉伴隨音樂有規律地發生變化。有時高一些,有時低一些,有時還旋轉一下。 

   寬多感覺自己有些頭暈,是喝醉了麼?不,也有可能是掉進了音樂裡。 

   一切,都有些不同。 

  終 

   「蘇小姐,恭喜你,是個男孩。」護士把剛剛出生的嬰兒抱到了母親面前,病床上的蘇舒嘴唇乾裂,一頭散亂的溼發,她很虛弱。 

   「這…….是我的孩子?他是不是有白化病!宋頌呢?我要見我的老公!你快叫他過來!」蘇舒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眼淚像滑進漩渦的珍珠。她開始大呼小叫。 

   懷裡的孩子全身的毛髮都是銀白色的,銀得發亮,皮膚略帶暗紅色。 

   多虧戴著面罩。護士對著蘇舒點點頭,她掩飾著自己強烈的好奇與驚慌,奪門而出。 

   其實,還有年輕媽媽沒有意識到的地方。 

   孩子從出生那刻起就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 

   他,一直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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