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愛

2023-05-17 16:55:17 1

　　教學樓旁新修築的幼兒園已經完工了，腳手架一撤，新樓如同剛出浴的玉女一般嬌羞站在音樂廳旁。想到幾個月後將會有一群孩童入讀，大家難免苦惱於他們喧鬧的嬉笑聲。目光探過高樓後的翠色田疇，思緒被拉回到童年，記得那時我也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記憶中，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黑幕如同被施了巫術，迅速壓下來，閃電將漆黑撕成碎片，在渾濁的雨水中負隅頑抗著。幼兒園裡的設施在雷鳴電閃中無比猙獰，仿佛都在向我炫耀著他們的權威。我站在窗前等待著那個熟悉身影的出現。幾分鐘前，幼兒園裡的同伴早已被爸爸媽媽們接走，我如同大海中被遺忘的沙丁魚，獨自蜷縮在黑暗角落，無人問津。此時舍管老師的安慰已經沒有任何作用，我放聲大哭，仿佛在與雷聲抗衡，內心的恐懼作祟，不知是憚於這盛氣凌人的雨，還是遲遲未來接我的媽媽。我就這麼和著減小的雨聲在恐懼中睡去。

　　醒來時，熟悉的發香摻雜著雨水的清新縈繞全身。我在媽媽的背上，媽媽的髮髻已經凌亂，汗水和雨水將發梢纏雜在一起，緊貼耳根。媽媽撐著傘背著我走在細雨綿綿的人行道上，一步一步向前。幼時的我不懂如何闡述內心的安定，只知那堅實的臂便是我的所有力量來源，支撐著我的整個世界。

　　多年以後，當我和媽媽踱步走在雨中，再次彳亍於這條小路時，我向媽媽提起此事，我兒時不多的記憶，媽媽早已忘卻了。「人老了，哪記得那麼多，看著你長大也就心滿意足了。」媽媽輕聲應道，目光掠過前方，和當年的篤定一模一樣。此時我才發現，以往給予我溫暖與安全的臂膀已不在寬闊，那頭烏黑髮亮的發也如同破敗的舊棉絮般輸給歲月，媽媽老了。

　　如今的我已不再是那個乖戾狂妄的小孩，依舊是那把傘，可我已懂得為媽媽撐起一片小小天地；依舊是這場景，可我已懂得感恩與體貼。瑣碎的往事不重要了，只要彼此的溫情還在，如同陳年老酒，愈釀愈濃。這份情意就在生活中每個地方，不需要言語的力量支配，擁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將其永存，足矣。

　　雨還在下，路還要走，縱使你溫柔胸膛不敵天氣，兩鬢斑白我依舊愛你。文字所不能堆疊的情，就讓它隨雨浸入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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