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評價費洋和何期振(費洋何期振羽翔飛)
2023-04-22 17:43:27 2
李舒:費洋何期振羽翔飛
15年前李慧芳老師有一天給我打電話:「李老師啊,有件事跟你商量,你知道費洋嗎?他是學武生的,在我們北京京劇院工作。他跟我說想學老生,往文戲方面發展,我贊成他的志向,現在文武全才的演員不多。他讓我替他選擇一位老師,我說三天後答覆他。我想好了,請你。」我說:「您也容我考慮三天吧。」她說:「別推辭了,咱們應該幫助他。」
費洋的父母費玉明、高淑娟約我面談,知道我患心梗,囑我不必操勞,點到而已。我與玉明同事,他給張曼玲操琴,我是傍角兒老生,交誼頗深,既然如此信賴,我則不敢推卸。
費洋很聰明,三五天就能學會一齣戲,時常告知下周唱《罵曹》,下周唱《探母回令》……有一次高淑娟電話裡說,費洋這周唱《碰碑》、《清官冊》,讓我到後臺盯著,因為審潘洪的大段念白還不熟。我去了,在最後一排聽戲,他一個字都沒錯。學身段也很快。「鼓套子」只學了一遍就會了。唱的尺寸、勁頭都好,比我強多了,真是「有狀元徒弟,沒有狀元師父。」他的《探母》、《洪羊洞》、《捉放曹》、《烏盆記》均獲好評。尤其文武雙出如前《罵曹》後《鬧天宮》、前《搜孤救孤》後《火燒裴元慶》等戲,更有號召力。
費洋的成功,同行稱讚,觀眾增多,有一批大學生已成為忠實的「粉絲」。內行長者倍加關愛,如常保全主動來看《當銅賣馬》,並做書面指教。
費洋力圖創出個體經營方式,租用前門老火車站娛樂廳的小劇場,三百個座位,票價30元、20元,因演員、樂隊、服裝、場租等開銷入不付出,有一位熱心的企業家每場贊助一萬元。鑑我:涉藝所得於這一行為符合國家經濟體制轉軌政策,電視臺拍攝了主題宣傳節目,吳江、陸翱等領導臨場表態支持。吳江對費洋說如有不利情況及時接應。
所謂「個體經營」,只是費洋一人,協助的演員、樂手、舞臺工作人員、服裝、道具,均由原單位借用。不料發生衝突,領導常建中說他佔用的人員影響了院裡的正常排演工作,領導很被動費洋說這是他仁者多助,常建中向院長王玉珍作了匯報、院怒停了費洋的活動,兩年之功,毀於一旦。吳江袖手,陸翱無語。
費洋改名振翔,涉足影視,拍了新《西遊記》、參加了《梅蘭芳》影片劇組,為導演陳凱歌解決事業瑣事。郭德剛勸他在德雲社劇場演戲,他說兩個人能說相聲,沒有幾十個人開不了戲。
費洋為《早安京劇》創辦一周年題詞——愛你,早安京劇!
前兩年王椿立為給他舅舅馬最良出書一事在「烤肉宛」召開了一次六人會議,我藉機向王玉珍院長給費洋說情,召他回院工作。王院長說領導對他反感我勸費洋向領導認錯,他說:「京劇院長期安排我在前門飯店梨園劇場演《鬧龍宮》,作為旅遊景點節目哄外國人,演完戲陪老外照像,照一張十塊錢,真拿我當猴耍了。有一次年終考核團長讓我報劇目,我說《洪羊洞》,他說別起鬨。我這才向李慧芳老師說了自己的苦衷。現在如果讓我回院工作,我的要求還是單幹,唱老生,給予必須的支持。我認為這是有益的嘗試,是我個人進取之路。」
我對費洋說了反面意見:1984年在人民劇場,中國京劇院為全院大會,文化部長朱穆之拿著兩張報紙,念國務院發布的社京論,講經濟政策,文化部門的體制改變等問題,我只記得四個字「自生自滅」。當時袁世海、張春華、杜近芳發言,大意是不贊成恢復到私有制經營,搞私人班社的老路,國家劇院有利於藝術的發展。還說蘇聯、朝鮮保留著國家劇院,我們不會養不起幾個劇團。朱穆之不加可否,還是讀社論。
最近十幾年一直講京劇改革,乾打雷不下雨。原因是支撐不起來。還說上世紀50年代,馬、譚、楊、奚,最有號召力,在中山公園音樂堂,三千座位,唱《四進士》賣滿座,兩邊走道也站滿了人。奚嘯伯在音樂堂唱宋江只有一百多觀眾(我和葉蓬去看戲,他說真慘,我要哭了)。楊寶森在吉祥、中和,一般是三百人以下,偶爾賣半堂人(但劇場效果很好,因有一部分人每場必到,包括葉蓬和我,都是為過癮,叫好去的)。譚、裘雙頭牌一般賣七八成座。後來楊寶森去天津、奚嘯伯去石家莊,另組團加強陣容,由私營公助轉為國營。馬、譚、裘、張、趙合併為北京京劇團,有了穩固的靠山。在民國時期,儘管條件簡陋,開支小,多數私人班社也很難維持,今天京劇現代化了,奢華了,演出各項開支太大,私人搞不起來。有成就的幾位演員搞個人工作室,不見起色而告吹了。
費洋三十五歲,人到中年了,在影視圈裡再遊蕩幾年,家底疏忘了,何期振羽翔飛,網友為他鳴不平,我亦愛莫能助。費洋聰明,心急,不求甚解,學戲很快,難免粗糙,流於平庸。
由此想到臺下練到臺上演、初級到高級,其過程當中須精於「功法」的重要意義。有幾位有成就的演員,提出一個同樣的問題:「怎樣提高藝術水平。」有經驗的老師可以以不同角度提出要求,有針對性的效果更好。我的意見有兩點。一是唱念方面須矯正發音方法。現在普遍是靠上的咽發音,甚至六七十歲還能唱高調,往往被認為是嗓子好,藝術青春常駐。實際是未經開發的嫩嗓子、學生腔。
京劇、崑曲演員中都有這種現象,形象高大,表演老練,而嗓音嫩單薄,極不諧調。很多前輩藝術家,形象、表演、歌唱,尤其是嗓音及唱法,在青年時期即達到了成熟、完美的境界。如劉鴻拜、王鳳卿、餘叔巖、梅蘭芳、俞振飛、金少山等。還有一個可笑的說法:「東亞病夫時代慣出黃鐘大呂的好嗓子,今天健康素質提高了,反而儘是柔弱無力的小嗓子。」這不能說是自然環境惡化的影響或人體生理功能衰退,實際是傳統發音及唱法的蛻化、失傳。二是做打方面須加強用腰的方法,腰是身體的中軸,腰的轉動帶動肢體動作,常見「軟腰子」、晃肩、扭胯、上下身不合等毛病,都在於沒掌握好用腰的要領。錢(金福)的身段特別強調用腰,作為練功用的「整雲手」即如是。但有人不贊成甚至反對錢派身段法則,這是門派見解的分歧,可是楊小樓、餘叔巖、言菊朋王瑤卿、王鳳卿、梅蘭芳等都向錢金福請教。
過去說小孩子初學唱戲,不能歸派,只須按「大路」來教,要求規矩、磁實,重在基礎。這個說法當然有道理,確實有這樣的老師。但還是歸派的老師居多,所謂戲路不同,風格各異,就是派別形成的緣由。講派實質是講法、法的獨特性就是派。但不能學成年演員身上的習氣。
茹富蘭對在科班學藝的葉盛蘭就是按茹派的方法去教導的,所以說葉派就是茹派。茹富蘭在中國戲曲學校也是按茹派的方法教學的,其他老師也講派,但茹先生講法是最嚴格而精到的,他教的學生普遍成績優異。茹富蘭是好演員,也是好教師,他講究示範教學。他武生戲、武小生戲,文小生戲都好,因姜妙香先生在校教小生,所以茹先生禮讓,沒有教文小生戲,很遺憾我在接受中國戲曲學校附中林學民老師和倪副校長委託代培李晶、徐速兩位小同學時,力求把我學戲、演戲不成功的教訓在他們身上得到轉化,因此我以劉曾復先生講派講法的原贈為楷模,並借鑑他教學的科學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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