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豆謠中王洛賓表演什麼（王洛賓為我譜寫大豆謠）

2023-05-25 17:05:19 2

·羅力立·

羅力立出獄半年後

　　1940年6月，由於叛徒出賣，我的父親羅雲鵬（甘肅工委副書記）和妻子樊桂英（在甘肅省工委所屬的婦女委員會任組織委員）被捕，六個月的我也隨父母入獄，從此開始了長達六年多的獄中生涯。我被禁錮在人間地獄，但鎖鏈只能鎖住我的身體，卻鎖不住我追求自由、追求智慧、追求美好事物的心。

　　我常從牢房小門上送飯的小方孔鑽出去，再爬到別的難友的囚籠，纏著他們給我講故事，同我做遊戲。住在我對門5號的是一位大鬍子叔叔，他就是已故的「西部歌王」王洛賓。

　　1938年，王洛賓和蕭軍、塞克等文化名人到蘭州從事抗日宣傳活動，曾在共產黨員叢德滋家住過。1941年，叢德滋被捕後，有叛徒向特務報告，說叢德滋曾赴青海與王洛賓交往，特務懷疑是「布置工作」，於1941年3月趁王洛賓來蘭，將他逮捕。王洛賓入獄後，經受了殘酷的審訊，但始終沒吐露任何線索。他說：「一個音樂家不只要因音樂而偉大，更要因人格而偉大。」

入獄前的羅力立

　　洛賓叔幾乎每天都向對門的我親切呼喚：「小力立，快過來。」這時母親便把我託起來，從門上的小方孔送出去，我迫不及待地跑到洛賓叔的囚籠前，踮起腳尖，洛賓叔便從他的小方孔將我接進去。他抱著我坐在那小小的土炕上，給我講「豬八戒」「孫悟空」「白雪公主」的故事。但他說的那些，我在監獄中從未見過，所以他每講一句，我都要提很多問題。

　　有一次，洛賓叔看我的衣服太破，心疼地說：「趕明兒大鬍子叔叔一定給你買新衣服，再給你買朵大紅花戴在頭上。」我好奇地問：「什麼是大紅花？」洛賓叔叔竭力描述著大紅花的樣子，可我總是聽不明白，因為我來到這個世界上，還未曾見過「花朵」。

　　我沒有見過花，可洛賓叔常說，小力立是監獄裡的「無罪之花」，他用自己滿腔的愛，撫育這朵花，他不僅教會了我《半個月亮爬上來》《在那遙遠的地方》等西部民歌，還教會我不少京劇唱段和抗戰歌曲。我一時成了難友們最歡迎的「小演員」。

　　洛賓叔叔不僅教我唱歌，還為我寫過一首歌。

　　一天放風時，我跑到洛賓叔身邊，問他：「大鬍子叔叔，你說，世界上什麼東西最好吃？」他回答：「是不是饅頭？」我神氣十足地說：「不對！」洛賓叔又猜了幾樣東西，還是沒對。四歲的我從口袋裡掏出一粒撿來的大豆（即蠶豆），認真地說：「你看，這才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看著我乾瘦的小手和天真的表情，洛賓叔一陣心酸。回到囚室後，他用空牙膏皮在紙菸盒上為我譜寫了一首《大豆謠》。

　　蠶豆稈，低又低，

　　結出的大豆鐵身體。

　　力立對囚徒誇大豆，

　　世界上吃的數第一，

　　世界上吃的數第一。

　　小力立，笑眯眯，

　　媽媽轉身淚如雨。

　　街頭上叫賣糖板慄，

　　牢房裡大豆也稀奇，

　　牢房裡大豆也稀奇。

　　小力立，有志氣，

　　媽媽的哭聲莫忘記。

　　長大衝出鐵大門，

　　全世界大豆屬於你，

　　全世界大豆屬於你。

1994年3月10日，王洛賓在山西運城羅力立（右）家唱《大豆謠》

　　洛賓叔1944年出獄，我們母女1946年獲釋。出獄後他始終記掛著我，在我剛上小學的時候，他還特意託朋友給我捎來十斤大豆、一件漂亮的衣服和一束鮮豔的大紅花。從那以後的漫長歲月，我們在不同的地域走過各自不同的、坎坷的人生之路，彼此沒有音訊。

　　1994年3月10日，一位鄰居匆匆來到我家，說有從北京來的客人找我。我跨出大門，看到來人時，一下子愣住了。這位身材不高、面色紅潤、留著山羊鬍子、手捧鮮花的老人，正是我日思夜想的洛賓叔。洛賓叔激動地拉著我的手說：「50年過去了，我只覺得手裡拉著的，還是那個三四歲的小力立啊！」望著洛賓叔溼潤的眼睛、飽經風霜的皺紋，回想起我們同陷囹圄的日子，我哽咽難語。

　　洛賓叔說，他打聽到我在山西運城康傑中學教書的消息後，就把我的地址寫在筆記本裡，決定要抽空到山西看我們母女。

　　我緊握著洛賓叔的手，輕輕撫摸著他手上那一塊我小時候就已十分熟悉的傷疤。洛賓叔略帶幽默地感慨道：「這是國民黨監獄給我留下的永久紀念。」

　　洛賓叔給我們帶來許多禮物，還特地帶了一包大豆。我們一起品嘗著大豆，洛賓叔一邊吃一邊讚美：「大豆永遠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他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唱起了 《大豆謠》。

　　1996年3月14日，是一個令人悲痛的日子。我和愛人正商量著要給遠在烏魯木齊的洛賓叔寄去晉南特產——稷山大紅棗，可當晚電視臺就傳來「王洛賓病逝」的噩耗。往事一幕幕閃現在眼前，我再次唱起《大豆謠》，淚如雨下。　　　　（摘自《大豆謠》，讀者出版社2022年5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