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奇的血指印信
2023-10-13 17:39:45 2
一
聶峰是濱月城住宅小區的保安。近來晚上交接班時,他總能看見門前的樹林裡,有個披著長發的女子在徘徊,懷中似乎還抱著什麼。起初見了,還以為她在等人,可聶峰交班時間是晚上12點,這麼晚了,她能天天站在樹林裡等待誰呢?這次交完班,又看到那個女子在樹林裡徘徊,他便帶著幾分好奇穿過馬路,欲探個究竟。走近一瞧,原來是個十分年輕的女子,懷裡抱著一個半大的嬰兒。
聶峰感到很奇怪,遲疑片刻,想了想對她說:「夜這麼深了,你還在林子裡等人嗎?」
見聶峰穿一身保安服,女子望了眼對面的小區,頓了頓問道:「你是不是那邊濱月城的保安?」
聶峰「嗯」了聲。
「我想請你幫忙打聽一個人,她就住在濱月城。」女子說話時,始終面朝林子,加之樹林邊月光迷濛,聶峰沒能看清楚對方的臉。
濱月城是個富豪別墅住宅小區,傍江而建,環境幽雅。這裡的業主不是官員就是老闆,所有住戶及家庭成員,都在保安處有詳細登記,找個什麼人挺容易。聶峰滿有把握,問她找誰。她說要找一個叫宋雅莉的女子,問聶峰是否認識。
聶峰忙在腦海裡搜索一遍,告訴她說,濱月城好像沒有這個人。可那女子堅持說宋雅莉就住在濱月城,並且是第一批搬進小區的業主,還要請他幫助轉交一封信。說著,從胸前的襁褓中拿出一封信遞上來。聶峰接過信時,碰著了她的手,感覺冰涼冰涼的。那女子說了句「拜託你了」,又拍了拍懷中的嬰兒,匆匆折轉身,消失在一片林子裡……
第二天上午,聶峰就在崗亭前的來信欄裡寫上宋雅莉這個名字。中午,業主們陸陸續續返回家。不一會兒,有輛轎車進來後在崗亭前停下,搖下車窗,示意要取信件。聶峰當然認得那輛高級轎車,是賴金寶的。他很有禮貌地將那封信遞上去時,看到後座上還有個靚女子。聶峰想說明什麼,可賴金寶踩著油門滑了過去。
聶峰是最早在濱月城上班的保安,雖說對賴金寶不甚了解,但從他駕駛的那輛豪華轎車來判斷,一定是個有錢主兒。聶峰心裡想著,他車上的那個女子是不是就叫宋雅莉呢?不過,當天晚上交班時,他再也沒有看見那個懷抱嬰兒的女子了。
之後不久,聶峰在本市晚報上看到一則新聞,稱城郊一口廢棄的地窖裡發現一具女屍,儘管高度腐爛,但仍可推斷出她懷裡曾抱著一個嬰兒。目前警方已著手調查此事……想起前幾天在樹林裡也見到過一名懷抱嬰兒的女人,他不禁脊背生涼,疑惑頓生。甚至有一種強烈預感,那兩個懷抱嬰兒的女子,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呢?
正好遇到片警來濱月城例檢治安工作,聶峰便將前幾天發生的那件事給講了,還特別強調說是個身材纖細、披長發的女子。而片警告訴他:「城郊地窖裡的那個女子死於一年前,怎麼可能是你見到的那個女子呢,就別瞎扯了。」
城郊地窖發現女屍的新聞見報後,在市民中引起不小恐慌。公安局立馬下達偵破此案的命令,抽調精兵強將成立專案組,安排刑偵大隊隊長羅瀚負責偵破工作。
然而,專案組通過調閱本市一年前所有的積案資料,並沒有發現關於失蹤女子的案情記載。經初步分析,地窖不是第一作案現場,兇手殺人後移屍至此。更令人費解的是,受害者懷裡怎麼會抱著一個嬰兒,豈不是兩條人命?
二
聶峰心裡猜想的沒錯,賴金寶是個叱吒商海多年的老將,前段時間,還娶了個比他小二十歲的漂亮女子,特地在新竣工的濱月城購了套別墅。那天坐在車後座的女子,正是他的嬌妻宋雅莉。賴金寶接到那封信後,瀏覽了一遍。內容不多,是用電腦列印出來的,但他沒看明白到底是啥意思,倒像是封搞怪信,末尾還署名「懷抱嬰兒的女人」。賴金寶並沒有轉交給宋雅莉,而是放在了車子坐墊下面。為啥?他反覆思量了一番,那封信裡其實隱藏著一個關於他自己的秘密,決定要弄個明白。
賴金寶睡覺前有看書的習慣。就在城郊地窖發現女屍新聞見報的那天晚上,他泡浴結束,陪宋雅莉在陽臺上鳥瞰了一會兒江水風景,去書房取書時,忽然,從柜子裡飄落下一個信封。他挺奇怪,拾起來一看,上面寫著「宋雅莉收」的字樣,再仔細一瞧信封,不就是小區保安交給他的那封信嗎,怎麼會無緣無故跑到這書房裡來呢,難道……他慌忙拆開信封,看了一遍,和那封信內容完全一樣,應該是個複印件。末尾同樣署著「懷抱嬰兒的女人」,只是上面多了個血指印。
看賴金寶一臉驚懼的神情,宋雅莉湊近身子,扭了扭細腰,嬌嗔道:「怎麼啦,難道你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是不是?」
賴金寶沒吭聲,換了套衣裝匆忙下樓,徑直走向車庫。然而當他掀開駕駛室座墊,見那封信仍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裡,不覺驚愕出一身冷汗。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抓起那封已被揉折出許多褶皺的信,撕得粉碎,一把扔進了綠化帶旁的垃圾桶。
咄咄怪事接二連三發生了。賴金寶次日去公司上班,打開辦公室,就看到大板桌上撂著一封信,只瞟了眼信封上的「宋雅莉收」幾個字,抓起來就撕了。他還不解恨,又從屜子裡拿出打火機,將已扯成條狀的信紙給點燃。隨著火焰竄起,一股毛髮燒焦的氣味撲鼻而來。憑嗅覺,那是頭髮燃燒產生的氣味。什麼?信封裡原來還裝有毛髮。
公司負責收發的老頭告訴賴金寶,那封信是快遞公司大清早送來的,囑咐一定要交給賴老闆,他只得給公司保鏢講了這事,保鏢就直接放在了賴金寶辦公桌上。
這些年過去,賴金寶已磨礪成商海名流,稱得上是本地江湖的老薑了,豈能遭遇如此調戲愚弄?賴金寶打電話叫來保鏢,講了事情原委,又交待一番,讓他去找個私家偵探,徹底查清那封信的真正來歷。
賴金寶坐在寬敞的辦公室,躺在旋轉椅裡回想著近來發生的事情。桌子上正好放有那份刊登城郊地窖發現無名女屍報導的晚報,他拿起報紙,重新讀了遍那則紙菸盒大小的社會新聞,苦笑一聲。
這時,宋雅莉打來電話,顫著聲音說:「賴老公,不知是誰往我們家別墅門縫邊塞著一封信,我拆開看了,上面寫的內容恐怖嚇人,老公,你快回家啊,我好害怕……」
「什麼,又是信?」賴金寶騰地站起身,一拳砸在桌子上。
「還有,信紙背後還留有幾條血、血跡……」
宋雅莉比自己小二十歲,人長得靚豔無比,賴金寶把她娶進門後,就當作寶貝似地呵護著。聽到宋雅莉受了驚嚇,他一時魂都不在身上,丟下手頭事務,急匆匆離開公司。然而當他走至小車前,居然發現雨刮器上也別著一封信。這次他冷靜了許多,坐上車後拆開信封,還是那封電腦列印信的複印件。所不同的是,這封信的信紙背後留有幾道血指印。他左右轉動了幾下信紙,發現那幾道血指印實際上是一個字。
回到別墅,宋雅莉靠在客廳沙發裡,蜷縮成一團,抖著手將那封信遞了過去:「我根本看不懂上面寫些什麼,老公,你看信紙背後還寫著一個血字,好像是個『殺』字。你是不是在生意場上得罪過什麼人,現在要迫害我們,嗚嗚……」
賴金寶佯作鎮定,安慰宋雅莉:「寶貝,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查出寫這封恐嚇信的人,還要當著你的面,將他剁成八塊!」
宋雅莉當然看不明白信上的內容是什麼意思,但她清楚那封信對他們來說兇多吉少。賴金寶又暫時不便把以前發生的一件事情告訴她。不論怎樣說,賴金寶都有些糊塗了,同樣一封信,怎麼還會帶著詭譎色彩如此纏著自己呢?
三
城郊地窖發現女屍後,公安部門加大排查力度,地方派出所高度警惕,不放過每一條可疑線索。那個片警聽到濱月城保安聶峰說的那事後,覺得有可疑之處,那個懷抱嬰兒女子的神秘現身,是不是要給我們提供某種信息?於是,他給刑偵大隊羅瀚打電話告知了。
羅瀚當即趕到濱月城,找聶峰核實了此說。
破案無數的羅隊陷入沉思,一年前死了個懷抱嬰兒的女人,而一年後又神秘出現一個懷抱嬰兒的女人,這難道僅僅只是一種巧合,還是案情本身就帶有靈異元素?即便是後者,也一定是人為使然。再者,取那封信的人是賴金寶。他是本市知名企業家,財大氣粗,常混跡於黑白兩道。長期以來,都是出門開奔馳、帶保鏢,花錢大方,籠絡了不少頭面人物。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想調查他,無疑是件難事。
經查,收信人宋雅莉正是賴金寶娶的年輕妻子。然而,寫信人是不是那個懷抱嬰兒的女子,為什麼要給她寫信,又寫了些什麼內容,這些都不清楚。
城郊發現女屍的那個地窖,以前是當地農民用於儲藏紅薯的。後來開發商將那塊地給圈了起來,裡面的住戶拆遷離開。由於還沒有進場施工,留下的那個大地窖才暫時沒有被平整掉。雖說住戶已經拆走,但又有進城拾荒者在那裡搭起簡易棚子居住。
羅瀚在那裡調查走訪時,遇到一對在城市尋找女兒的農民夫妻。兩年前,他們唯一的女兒大學畢業來到這個城市工作,剛開始,每月都要給在偏僻鄉村生活的父母打電話,可是後來一直杳無音訊。老兩口思女心切,便把家裡的地租給別人,一路輾轉來到這座城市。他們一邊以拾荒為生,一邊打聽女兒的下落。老母親的眼睛都快要哭瞎了,而尋找女兒仍然沒有一點消息。
前幾天,偶然聽說這裡的地窖發現女屍,他們就把行李搬到這郊外,搭起棚子居住下來打聽。可聽說死者是個懷抱孩子的女人,他們就不信了。
羅瀚當然不希望被害者就是面前這對苦難夫妻的女兒,但辦案以證據引導偵破。於是,詢問了有關他們女兒的一些信息,做下記錄,還告訴他們,警察一定會盡力幫助尋找。
聽說警察可以幫助尋找女兒,大嬸眨巴著那雙無神的眼睛,幽幽地說:「俺家閨女從小就循規蹈矩,喜歡讀書,為人和善,現在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造孽啊造孽……」
想到那個懷抱嬰兒女子的神秘出現,羅瀚暗忖片刻,又問道:「在你們老家,有沒有和你女兒年紀相仿的親戚。譬如,你們夫妻雙方的侄女、內侄女什麼的?」
那位大叔沮喪著臉,搖了搖頭,怏怏道:「俺們夫妻二人都是家裡的單傳,沒有直系侄男侄女。在俺老家那個村子,也只有俺閨女考上大學……」說完,大叔還猛抽了幾下鼻子,昔日那份自豪感蕩然無存。他還從蜷曲的被褥裡拿出一個本子,翻出女兒曾經用過的手機號,讓羅瀚一併記下來。
羅瀚理解他們這對夫妻的複雜心情,臨走時,還特意在他們的床鋪上撿起幾根頭髮,裝進了物證袋。
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了結果。經過技術科DNA鑑定,地窖裡的那具女屍正是那對拾荒夫妻的女兒:薛小靖。羅瀚一時不知道是否應該將這個消息如實相告,但當務之急是,需要找那對夫妻深入了解薛小靖的情況,爭取早日破獲案子。
然而,羅瀚帶著偵技科的警察前往城郊尋找那對拾荒夫妻時,有人告知,他們已於前一天搬走了……
四
賴金寶花錢僱請了偵探,很快得到反饋信息。那個偵探去賴金寶辦公室與他單獨進行了一番商談。
偵探神秘地告訴他:「那封信是城郊一個懷抱嬰兒的女子寫的,她究竟要達到何種目的,只有賴總自己心中有數。」當然,這個偵探並不清楚信上到底寫了些什麼內容,憑經驗與感覺,它目前一定不利於賴金寶。所以,偵探底氣很足,不會錯過任何一次賺錢的機會。
賴金寶一臉不高興,反剪著雙手在辦公室踱了一圈,沒有吭聲。其實,在他心中隱藏著一段鮮為人知的秘密。
6年前,賴金寶曾資助過一個貧困女大學生,一次性給予5萬元捐贈,讓她順利讀完大學。畢業後的女大學生懷揣感恩之心,通過新聞媒體找到了賴金寶,她才驚奇發現,原來資助自己的民營企業家並沒有一個幸福家庭:妻子早逝,孩子在國外舅舅那邊上學。女大學生的心靈被強烈震撼了,最後決定以身相許報答他的義舉。
賴金寶頗不理解,問她是不是不好找工作才想到投奔過來。女大學生頓時瞪圓眼睛,說賴老闆真是太小看人了,坦言她已考上研究生,並且以優異成績拿到第一學年度的國家專項全額獎學金。賴金寶說他曾資助過很多貧困學生,從沒想到過需要誰的報答與感恩。而女大學生告訴賴金寶,自己已將他的義舉之愛化作刻苦學習的動力,也算是共同回報社會,當得知賴金寶的現實生活後,才突然打定主意嫁他。
然而,商海打拼多年的賴金寶並未心動,反倒勸慰女大學生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可女大學生主意已定,那質樸的性格讓她義無反顧地愛上賴金寶。一次趁賴金寶醉酒後,女大學生竟懷上他的孩子。女大學生的執著同樣沒能打動賴金寶,她徹底洩氣了,最後對賴金寶說,他這輩子可以不娶自己,但必須生下他的骨肉。再後來,女大學生就離開了這個城市,賴金寶也不知道她的去向……
此時,賴金寶坐立不安,腦海裡縈繞著「懷抱嬰兒的女人」。那封信與這個秘密有沒有關係?賴金寶沒有將這個秘密告知偵探,那是他心底埋藏得最深最深的疼。他給了偵探一個紅包,揮揮手讓偵探出去了。
拿出那封血指印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誰會給宋雅莉寫這封信?起初懷疑是宋雅莉以前的一些朋友想敲詐勒索,不就是想要討幾個錢嗎。看來他分析錯了,這信不是要錢,而是要命。它不是燙手山芋,而是催魂請柬。
公司秘書正好將當日的報紙送到案頭。城郊地窖發現無名女屍後,晚報不間斷地推出了相關後續報導。賴金寶看完那篇黑底白字標題的後續報導,驚駭得跳起來,那具女屍竟是薛小靖!如果文章裡沒有提及她老家的那個偏僻小山村,他死也不會相信,那個曾經學習優秀的女大學生已於一年前就死了,她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兒……賴金寶再也控制不住,這個在業界霸氣十足的男人一時竟失聲痛哭。
賴金寶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便給刑偵大隊的羅瀚打電話。前幾年,羅瀚曾為賴金寶的公司處理過一起經濟糾紛,二人算是老相識了。
羅瀚駕車趕到後,賴金寶直言不諱地道出了心中那段隱情,但隱瞞了最近連續多次接到那封詭秘信的事情。平常他就是個非常愛面子的商人,不願意讓更多的人知道現在他家的醜聞,堅信憑藉自己的勢力,定能將那個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五
現在的情形是這樣:一方面刑偵大隊開始尋找那個懷抱嬰兒的女子;一方面,賴金寶僱請的私家偵探也著手秘密調查濱月城的保安聶峰,認為那封信與他有關。
警方調查發現,薛小靖離開賴金寶之後,並沒有返校讀研,而是去了另一座城市。可誰會將一對母子殺害?犯罪心理學研究成果表明,一般來講,嫌兇不會超越人性底線而釀造罪惡,除非對受害者懷有深仇大恨。薛小靖周圍,哪個是她的刻骨仇敵?再者,一位剛大學畢業的貧困女生,能和誰結怨生恨。案子沒有實質性進展,是不是偵破方向出現偏差,應該及時調整思路?討論會上,一個新來參加實習的女警校生大膽冒出一句,「除非是情敵。」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羅瀚蹙眉點點頭。
這樣說,宋雅莉有重大嫌疑。通過明查暗訪,宋雅莉嫁賴金寶之前,並不認識薛小靖。雖說她也是個大學畢業生,二人在不同的城市上大學,相互沒有接觸。儘管有殺人目的與動機,但不具備作案時間和條件。
但宋雅莉還是被傳喚到刑偵大隊審訊室,她的口供令警察震驚不已。原來,賴金寶對警方隱瞞的事情,她在刑偵大隊全給說了。如果那封詭異信與城郊地窖女屍案有關,那麼,送信人用懷抱嬰兒這種方式露面,顯然有其特別用意。新的線索讓專案組幹警眼睛一亮,羅瀚分析道,目前找到那個送信人才是案子的突破口。或許,地窖女屍案也會因此迎刃而解。
經過省解剖專家的幾天努力,薛小靖的屍檢報告有了結果:死者二人系母子關係,女屍懷裡是個男嬰,生前身體沒有銳器擊傷痕跡,均系中毒窒息死亡,而毒素尚不明確。
羅瀚將薛小靖的屍檢報告通知了賴金寶。賴金寶在電話裡頗傷感地說:「如果當初答應她的要求,或許,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羅瀚想問賴金寶,是薛小靖不夠漂亮還是什麼其他原因,才沒有答應娶她。可羅瀚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暫時保留這個問題,等到案子真相大白後再問賴金寶,可能意義更大。
與此同時,賴金寶僱請的私家偵探通過濱月城保安聶峰提供的線索,調查有了眉目。那偵探因得了賴金寶的大紅包,辦事格外賣命。在濱月城周圍調查了大量居民,終於有了那個懷抱嬰兒女人的行蹤。
那個女子名叫何薇,大學畢業後來到這個城市參加工作,閃婚後又離婚。三個月前產下一孩子,現居住在濱月城背後一個小區的租屋。這是偵探所調查到的那個懷抱嬰兒寫信人的基本信息,並在其租屋找到那封信的複印信。偵探迅速將這些信息和拍攝到的照片整理出來,及時交到賴金寶手上。只苦於自己僅僅是一名私家偵探,唯有調查權,不能越軌去控制人家的人生自由。
當然這只是何薇的一部分情況,還有鮮為人知的一些秘密。何薇和薛小靖是大學校友,同是校園外語沙龍成員,曾經的接觸交流較多。何薇大學畢業即和男友來到這座城市結婚了,當初薛小靖來這裡欲報賴金寶的恩時,還住過何薇的公寓。因忙於工作,何薇沒有過多問及她的情況。後來薛小靖匆匆離開了這座令她傷心的城市。離開後不久,她才給何薇打電話,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與處境。再後來,薛小靖的手機號也換了,失去了聯繫。直到自己離婚後生下孩子,何薇才想到同病相憐的薛小靖,便向一些老同學打聽她的近況,都很惋惜她沒有讀研,但她去向不明。
想到薛小靖懷有賴金寶的孩子,依她那執著與單純的性格,一種不祥之兆時時撞擊她的心靈。賴金寶是本市知名民營企業家,媒體上常有關於他的形象宣傳。他當時為何沒有接納薛小靖,一定是另一個女人從中作梗。前不久,得知賴金寶娶了個年輕美貌的老婆時,為好友報復仇恨的念頭頓生。於是,何薇尋找賴金寶,並炮製一封離奇的恐嚇信,同時還特意製造一種詭異氣氛,將信交給濱月城保安,相信那保安肯定會向賴金寶如實告知。其目的就是想擾亂他和那個女人的生活,甚至希望把宋雅莉逼瘋……
六
連日來,何薇總覺得有人在秘密跟蹤她,殺機四伏。本想報警,又擔心自己的行為暴露。這天中午,她簡單收拾了租屋,挎上大背包,抱起孩子,走進一條僻靜的巷子,叫了輛計程車直奔老街的一個朋友家。下車時,那位好心的計程車司機還幫何薇拿著大背包,並堅持送她上樓。
沒預料到的事情發生了。何薇剛打開門,準備招呼司機進去喝杯水時,裡面突然閃出兩個彪形大漢來,分別用匕首抵住了她和司機的喉嚨,「不許動!」邊低吼著,邊碰上大門。
何薇和計程車司機驚魂未定,就被推進了一間大臥室。床上坐著一個大胖子,正是賴金寶。何薇心知肚明,他就是幕後黑手。賴金寶向旁邊的女子撅了下嘴,那女子便從何薇懷裡接過孩子,帶到另一間臥室。
何薇被挾持著,額巴下是匕首,不得動彈。她對賴金寶怒目道:「他是計程車司機,不關他的事,放他出去!」
那司機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本想做件好事,反倒遭劫匪挾持,正低頭閉目想著法子怎樣逃離險境。賴金寶定睛瞧了那司機一眼,不禁瞪大雙眼,真是冤家路窄。以前,那司機就曾在賴金寶的公司開車,去年才被他解僱。賴金寶低吼道:「小孟,你想報復我老賴?」
司機叫小孟,他更是吃驚不已:「賴總,怎麼會在這鬼地方遇到你?」接著,把剛才發生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賴金寶不以為然,冷笑道:「原來就是你這狗崽子在暗地裡搗蛋,哈哈,想必那小子就是你的種哦?」
小孟說:「賴老闆,你這樣挾持一個弱女子,就不怕毀掉公眾形象?」
「少廢話,老實交待,那封血指印信是怎麼一回事?」賴金寶惱羞成怒,「你應該算是個明白人,這些年來,誰鬥贏過老子?」
小孟知道賴金寶的暴躁脾氣,想一時說服他不可能,就提高嗓子嚷著,想弄出更大的聲音驚動樓上樓下的居民。賴金寶遞條毛巾給挾持小孟的漢子,漢子心照不宣地將毛巾塞進他嘴巴,「嚷什麼嚷,再嚷,就要你的命!」說著,還將匕首在小孟脖頸上比劃了幾下。
賴金寶冷笑幾聲,笑得讓人心裡發寒。「小孟,你來的正是時候,我還準備讓偵探到處尋找你呢。」
漢子拔掉他嘴上的毛巾。小孟問道:「賴總,什麼意思?」
賴金寶聳聳肩,說道:「我倒要問你,一年前,我派你去找薛小靖,你說沒找到,通了電話,說她不願回到這個城市。你知道嗎,現在警察已在城郊地窖裡找到她的屍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有你心裡最清楚……」
漢子用匕首柄拍了下小孟的頭,示意他回答。
這時候,樓梯間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正在火頭上的賴金寶示意大家別再吭聲,否則,就殺了誰。
「砰砰砰……」忽然屋外有人敲門,「開門,我們是警察,查治安的!」
賴金寶和他的幾個打手同時吃了一驚。挾持小孟的漢子忙用毛巾塞住他的嘴,挾持何薇的那個漢子則從腰間拔出手槍,頂住她後腦。此時,隔壁房間的孩子哇哇大哭起來。賴金寶對何薇低吼道:「趕緊過去,不要讓你那孩子再哭了。」
何薇被推進隔壁房間,大漢讓她抱過孩子。那孩子很快停止哭泣。
外面又敲了一陣子門,見裡面沒有任何動靜,「沒有人啊,可能是報警者搞的惡作劇。」說完轉身離開。樓道裡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賴金寶籲了一口氣。兩個莽漢將小孟和何薇一起架到客廳裡,可就在這節骨眼上,何薇懷裡的孩子又突然哇哇大叫起來。站在門背後的賴金寶一跺腳,罵了句粗話。
就在此時,房門被猛地撞開,三個警察衝進屋子,舉起手槍對準賴金寶和那兩個彪形大漢:「不準動!」賴金寶一夥面面相覷,驚得目瞪口呆。兩名打手乖乖放下武器,被警察銬了起來拖出門……
原來,通過大量排查,何薇也很快納入警方視線。這天,羅瀚帶人暗裡跟蹤她繼續尋找線索時,沒想到,賴金寶帶著兩名打手,在那個偵探的指點下,提前潛入何薇朋友的那間屋子,伺機私設公堂,拷問她為何要寫那封信。
七
羅瀚沒有想到,他們會在這僻靜的貧民窿裡遇到賴金寶。然而他表現得出奇冷靜,示意那個偵探如實道出此次行動的目的。在這個城市,羅瀚還是頭一次接觸女私家偵探。她是個靚麗女人,習慣性地皺皺眉,先闡述了一些法律常識,然後替賴金寶說出了收到那封詭異信的前前後後。
現在懷抱嬰兒的女人已出現,且是那封信的撰寫者,是否與薛小靖之死案有關?何薇在審訊室直言不諱,認定賴金寶身邊那個女人就是謀殺薛小靖的嫌兇。她說自己是薛小靖大學校友兼好姐妹,當初賴金寶為何沒有接受薛小靖,就是因為宋雅莉,以致最後被她殺害。
作為城郊地窖女屍案的偵破組長,羅瀚十分理解何薇的心情。告訴她,指證嫌疑人需要確鑿證據,不能憑主觀臆斷。
上大學時,儘管薛小靖得到賴金寶的一次性資助,但大部分錢她都花在了母親看病和還債上。清苦的家庭境況,除了激發她勤苦學習外,還養成了她那怪僻多愁的性格,致使她畢業後勇敢地回報賴金寶。薛小靖遭到拒絕離開後,去了另一個城市,找了份餬口的工作。
賴金寶得知懷抱嬰兒的女人寫那封恐嚇信的目的後,哭笑不得,感慨萬分道:「宋雅莉根本就不知道薛小靖的情況,怎麼可能去殺害她?我也正在查詢薛小靖的真正死因。那畢竟是兩條人命啊……」
「是誰幾次三番地將那封信塞到你的車上、門縫,甚至房間裡,你們就沒有調閱濱月城小區的監控錄像嗎?」
那個女偵探解釋說:「因那裡居住著特殊人群,涉及到很多業主的隱私,物業在別墅區樓道沒有安裝監控,但加大了保安防範力度。」
濱月城保安聶峰很快被警方傳訊。通過強大的政策攻勢,聶峰交待了幾次給賴金寶送信的過程,但與那對母子無關,他根本就不認識何薇。
聶峰的口供令在場的辦案警察震驚了。聶峰出生在貧困山區的小縣城,父母靠在街邊擺攤為生,家庭經濟窘迫。但再貧困的縣城,也不缺乏燈紅酒綠的瀟灑人群,聶峰從小就在心裡埋下仇富的種子。職校畢業後,他來到這個城市當保安,濱月城業主們的闊綽與高貴,無疑催生了他心中的種子,然而他是知法者,仇富也只能藏在心底。當接到那封信時,明白一定是寫給一位富人的,他就偷偷看了,並複印幾份攥在手裡。發現是賴金寶拿走信後,他心裡便有了更奇妙的主意:製造幾封血指印信,恐嚇賴金寶和他的家眷,宣洩仇富。他還喬裝成裝修公司的回訪人員,趁宋雅莉獨自在家時,偷偷將那封信放進賴金寶的書櫃。只是他沒有看出來,後幾個信封上的字跡與第一封還是不完全一樣的。
在審訊室,聶峰拿出一份複印件交給了審訊他的警察。羅瀚看了,信很短,字裡行間充滿靈異含義,諸如幾句「善惡有報」分明是從《增廣賢文》裡摘出來的。大致意思是說,薛小靖的靈魂要找到宋雅莉,讓她不得安寧,云云。
在薛小靖老家派出所民警協助下,在她家裡找到了一件遺物。一年前,老家父母曾收到過薛小靖寄回家的一個郵包,裡面是她在網上為父母購的幾套衣服。老兩口捨不得穿,當時只拿出來看了一眼就放回郵包,裝進了柜子。就在那個郵包裡還有薛小靖寫的一張紙條,只是父母沒有發現。薛小靖簡單說明了大學畢業後的情況,對生活充滿絕望,甚至埋怨父母不該把她帶到這個人世間。最後還說,如果有一天,她離開了這個世界,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小孟也交待了一年前去找薛小靖的經過。那時薛小靖已產下孩子,受賴金寶委託,他去那個城市接薛小靖。在他的好言勸說下,薛小靖終於猶豫不決地上了車,車子返回來時已是晚上11點多鐘。等停下車來,準備給賴金寶打電話時,他才發現後座上的薛小靖敞著胸歪倒在沙發上,懷裡的孩子咬著她的乳頭,母子倆早已沒了氣息……小孟一時魂飛魄散,想著把薛小靖接過來,沒有人知道,只需向賴金寶說她不願意來即可,於是把車開到城郊。那時城郊的居民剛搬遷,他知道那裡有口廢棄的地窖,為逃避嫌疑,便將薛小靖母子的屍體拋了進去。開發商即將在那塊地皮上蓋樓盤,地窖將被平整掉……小孟一直為此事心神不寧,以致最後被賴金寶炒掉。他當上計程車司機後,平常也以多做善事來平衡心靈,尋求安寧。
人是具有多面性的。當初賴金寶不願接受薛小靖的愛,就是因為自己曾資助過她讀大學,害怕在社會上背個罵名。正是他的拒絕,致使性格怪誕的薛小靖走向絕望,最後以服藥自殺的方式,留給賴金寶永遠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