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的全詩集賞析
2023-03-30 14:19:12 1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世。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持久,千裡共嬋娟。
賞析
此詞是中秋望月懷人之作,表達了對胞弟蘇轍的無限懷念。詞人運用形象描繪方法,勾勒出一種皓月當空、親人千裡、孤高曠遠的境地氛圍,反襯自己遣世獨立的意緒和往昔的神話傳說交融一處,在月的陰晴圓缺傍邊,滲進濃厚的哲學意味,能夠說是一首將天然和社會高度符合的感喟著作。
詞前小序說:「丙辰中秋,歡飲達旦,酣醉,作此篇,兼懷子由。」丙辰,是公元1076年(北宋神宗熙寧九年)。其時蘇軾在密州(今山東諸城)做太守,中秋之夜他一邊賞月一邊飲酒,直到天亮,於是做了這首《水調歌頭》。蘇軾一生,以崇高儒學、講究實務為主。但他也「齠齔好道」,中年以後,又曾表明過「歸依佛僧」,是經常處在儒釋道的糾葛傍邊的。每當挫折失落之際,則老莊思維上升,藉以幫助自己解釋窮通進退的困惑。公元1071年(宋神宗熙寧四年),他以開封府推官通判杭州,是為了姑且避開汴京政爭的漩渦。熙寧七年調知密州,雖然出於自願,實質上仍是處於外放冷遇的位置。雖然其時「相貌加豐」,頗有一些奔放體現,也難以諱飾深藏心裡的鬱憤。這首中秋詞,正是此種宦途險惡體會的升華與總結。「酣醉」遣懷是主,「兼懷子由」是輔。關於一向秉持「尊主澤民」節操的作者來說,手足分離和私情,比起廷憂邊患的國勢來說,究竟歸於次要的倫理負荷。此點在題序中並有深微的提示。
在大天然的景象中,月亮是很有浪漫顏色的,她很容易啟示人們的藝術聯想。一鉤新月,可聯想到初生的萌發事物;一輪滿月,可聯想到誇姣的團圓日子;月亮的潔白,讓人聯想到光明正大的人格。在月亮這一意象上集中了人類多少誇姣的神往與抱負!蘇軾是一位性格豪宕、氣質浪漫的詩人,當他昂首眺望中秋明月時,其思維情感猶如長上了翅膀,天上人世自在翱翔。反映到詞裡,遂形成了一種豪宕灑脫的風格。
上片望月,既懷逸興壯思,高接混茫,而又腳踏實地,自具雅量高致。一開始就提出一個問題:明月是從什麼時分開始有的——「明月何時有?把酒問青天。」把酒問天這一細節與屈原的《天問》和李白的《把酒問月》有相似之處。其問之痴迷、想之逸塵,確實是有一品種似的精、氣、神貫注在裡面。從創造動因上來說,屈原《天問》洋洋170餘問的磅礴詩情,是在他被放逐後徘徊山澤、閱歷陵陸,在楚先王廟及公卿祠堂仰見「圖畫六合山川神靈」及「古賢聖怪物行事」後「呵而問之」的(王逸《楚辭章句·天問序》)。是情形觸碰激蕩的產物。李白的《把酒問月》詩自注是:「故人賈淳令予問之。」當也是即興遣懷之作。蘇軾此詞正如小序中所言是中秋望月,歡飲達旦後的狂想之曲,亦屬「佇興之作」(王國維《人世詞話》)。它們都有起得突兀、問得古怪的特點。從創造心思上來說,屈原在步入先王廟堂之前就現已是「嗟號昊旻,仰天嘆息」(王逸《楚辭章句·天問序》),處於情感迷狂的精神狀態,故呵問青天,「似痴非痴,憤極悲極」(胡浚源《楚辭新注求確》)。李白是「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把酒問月》),那種因失落悵惘的鬱勃意緒,也是鼻息可聞的。蘇軾此詞作於丙辰年,時因對立王安石新法而自請外任密州。既有對朝廷政局的強烈重視,又有希望重返汴京的複雜心境,故時逢中秋,一飲而醉,意興在闌珊中饒有律動。三人的創造心思實是頭緒暗通的。
蘇軾把青天作為自己的朋友,把酒相問,顯示了他豪宕的性格和非凡的氣勢。李白的《把酒問月》詩說:「青天有月來何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不過李白這兒的口氣比較舒緩,蘇軾由於是想飛往月宮,所以口氣更重視、更迫切。「明月何時有?」這個問題問得很有意思,好像是在追溯明月的來源、世界的來源;又好像是在驚嘆造化的奇妙。讀者從中能夠感到詩人對明月的讚許與神往。
接下來兩句:「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把關於明月的讚許與神往之情更推進了一層。從明月誕生的時分起到現在現已過去許多年了,不知道在月宮裡今晚是一個什麼日子。詩人夢想那一定是一個好日子,所以月才這樣圓、這樣亮。他很想去看一看,所以接著說:「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唐人稱李白為「謫仙」,黃庭堅則稱蘇軾與李白為「兩謫仙」,蘇軾自己也想像前生是月中人,因而起 「乘風歸去」之想。他想乘風飛向月宮,又怕那裡的瓊樓玉宇太高了,受不住那兒的冰冷。「瓊樓玉宇」,語出《大業拾遺記》:「瞿乾祐於江岸玩月,或謂此中何有?瞿笑曰:『可隨我觀之。』俄見月規半天,瓊樓玉宇爛然。」「不勝寒」,暗用《明皇雜錄》中的典故:八月十五日夜,葉靜能邀明皇遊月宮。臨行,葉叫他穿皮衣。到月宮,公然冷得難以支撐。這幾句明寫月宮的高寒,暗示月光的潔白,把那種既神往天上又留戀人世的對立心思非常含蓄地寫了出來。這兒還有兩個字值得注意,便是「我欲乘風歸去」的「歸去」。飛天入月,為什麼說是歸去呢?也許是由於蘇軾對明月非常神往,早已把那裡當成自己的歸宿了。從蘇軾的思維看來,他受道家的影響較深,抱著超然物外的日子情緒,又喜歡道教的養生之術,所以常有出生登仙的主意。他的《前赤壁賦》描繪月下泛舟時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說:「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也是由望月而想到登仙,能夠和這首詞相互印證。詞人之所以有這種脫離人世、超越天然的奇想,一方面來自他對世界奧秘的獵奇,另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來自對實際人世的不滿。人世間有如此多的不稱心、不滿意之事,迫使詞人夢想脫節這煩惱人世,到瓊樓玉宇中去過逍遙自在的神仙日子。蘇軾後來貶官到黃州,不時有類似的奇想,所謂「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然而,在詞中這僅僅是一種計劃,未及展開,便被另一種相反的思維打斷:「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這兩句急轉直下,天上的「瓊樓玉宇」雖然金碧輝煌,誇姣非凡,但那裡高寒難耐,不可久居。詞人成心找出天上的美中不足,來堅定自己留在人世的決心。一正一反,更表露出詞人對人世日子的酷愛。一同,這兒依然在寫中秋月景,讀者能夠體會到月亮的誇姣,以及月光的寒氣逼人。這一轉機,寫出詞人既留戀人世又神往天上的對立心思。這種對立能夠更深刻地說明詞人留戀人世、酷愛日子的思維感情,顯示了詞人開闊的胸懷與超遠的志向,因而為歌詞帶來一種奔放的作風。
但蘇軾究竟更酷愛人世的日子,「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世!」與其飛往高寒的月宮,還不如留在人世趁著月光起舞呢!「清影」,是指月光之下自己清朗的身影。「起舞弄清影」,是與自己的清影為伴,一同舞蹈嬉戲的意思。李白《月下獨酌》說:「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蘇軾的「起舞弄清影」便是從這兒脫胎出來的。「高處不勝寒」並非作者不願歸去的底子原因,「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世」才是底子之地點。與其飛往高寒的月宮,還不如留在人世,在月光下起舞,最起碼還能夠與自己清影為伴。這首詞從夢想上天寫起,寫到這兒又回到酷愛人世的感情上來。從「我欲」到「又恐」至「何似」的心思轉機開闔中,展示了蘇軾情感的波濤起伏。他總算從錯覺回到實際,在出生與入世的對立糾葛中,入世思維最終佔了優勢。「何似在人世」是毫無疑問的必定,雄健的筆力顯示了情感的強烈。
「明月何時有?」這在九百年前蘇軾的時代,是一個無法回答的謎,而在今日科學家現已能夠推算出來了。乘風入月,這在蘇軾不過是一種夢想,而在今日也已成為實際。但是,今日讀蘇軾的詞,讀者依然不能不讚賞他那豐厚的夢想力。
下片懷人,即兼懷子由,由中秋的圓月聯想到人世的離別,一同感念人生的離合無常。「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轉和低都是指月亮的移動,暗示夜已深重。月光轉過朱紅的樓閣,低低地穿過雕花的門窗,照到了房中遲遲未能入眠之人。這兒既指自己懷念弟弟的厚意,又能夠泛指那些中秋佳節因不能與親人團圓以至難以入眠的一切離人。「無眠」是泛指那些由於不能和親人團圓而感到憂傷,以致不能入眠的人。月圓而人不能圓,這是多麼惋惜的事啊!於是詩人便無理地抱怨明月說:「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明月您總不應有什麼仇恨吧,為什麼老是在人們離別的時分才圓呢?相形之下,更加重了離人的愁苦了。這是抱怨明月成心與人尷尬,給人增添憂慮,無理的口氣進一步襯託出詞人懷念胞弟的手足厚意,卻又含蓄地表明了關於不幸的離人們的同情。
接著,詩人把筆鋒一轉,說出了一番寬慰的話來為明月開擺脫:「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人固然有悲歡離合,月也有陰晴圓缺。她有被烏雲遮住的時分,有虧本殘缺的時分,她也有她的惋惜,自古以來世上就難有十全十美的事。已然如此,又何須為暫時的離別而感到憂傷呢?詞人究竟是奔放的,他隨即想到月亮也是無辜的。已然如此,又何須為暫時的離別而憂傷呢?這三句從人到月、古往今來做了高度的歸納。從口氣上,好像是代明月回答前面的發問;從結構上,又是推開一層,從人、月對立過渡到人、月交融。為月亮擺脫,實質上還是為了強調對人事的豁達,一同寄予對未來的希望。由於,月有圓時,人也有相聚之時。很有哲理意味。
詞的最終說:「但願人持久,千裡共嬋娟。」「嬋娟」是誇姣的樣子,這兒指嫦娥,也便是代指明月。「共嬋娟」便是共明月的意思,典故出自南朝謝莊的《月賦》:「隔千裡兮共明月。」已然人世的離別是難免的,那麼只需親人持久健在,即使遠隔千裡也還能夠經過普照世界的明月把兩地聯繫起來,把互相的心溝通在一同。「但願人持久」,是要突破時間的限制;「千裡共嬋娟」,是要打通空間的隔絕。讓關於明月的一起的愛把互相分離的人結合在一同。古人有「神交」的說法,要好的朋友天各一方,不能碰頭,卻能以精神相通。「千裡共嬋娟」也能夠說是一種神交了!這兩句並非一般的自慰和共勉,而是體現了作者處理時間、空間以及人生這樣一些重大問題所持的情緒,充沛顯示出詞人精神境地的豐厚廣博。王勃有兩句詩:「海內存知己,天邊若比鄰。」意味深長,傳為佳句,與「千裡共嬋娟」有異曲同工之妙。別的,張九齡的《望月懷遠》說:「海上生明月,天邊共此刻。」許渾的《秋霽寄遠》說:「唯應待明月,千裡與君同。」都能夠相互參看。但願人人年年安全,相隔千裡也能共享著誇姣的月光,表達了作者的祝福和對親人的懷念,體現了作者奔放的情緒和達觀的精神。蘇軾便是把前人的詩意化解到自己的著作中,熔鑄成一種普遍性的情感。正如詞前小序所說,這首詞表達了對弟弟蘇轍(字子由)的懷念之情,但並不限於此。能夠說這首詞是蘇軾在中秋之夜,對一切經受著離別之苦的人表明的誇姣祝願。
從藝術成就上看,此篇歸於蘇詞代表作之一。它構思奇拔,畦徑獨闢,極富浪漫主義顏色。在格調上則是「一洗綺羅香澤之態,脫節綢繆婉轉之度;使人登高望遠,舉首高歌」(胡寅《酒邊詞序》),是歷來公認的中秋詞中的絕唱。從體現方面來說,詞的前半縱寫,後半橫敘。上片高屋建瓴,下片山窮水盡。前半是對歷代神話的移風易俗,也是對魏晉六朝仙詩的遞嬗發展。後半純用白描,人月雙及。它名為演繹物理,實則闡釋人事。筆致錯綜迴環,搖曳多姿。從布局方面來說,上片騰空而起,入處似虛;下片波濤層疊,返虛轉實。最終真假交錯,紆徐作結。全詞設景清麗雄闊,以詠月為中心表達了遊仙「歸去」與直舞「人世」、離欲與入世的 盾和困惑,以及奔放自適,人生持久的達觀枋度和誇姣願望,極富哲理與人情。立意高遠,構思新穎,意境清新如畫。最終以奔放情懷收束,是詞人情懷的天然流露。情韻兼勝,境地壯美,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此詞全篇皆是佳句,典型地體現出蘇詞清雄奔放的風格。
作者既標舉了「 絕塵寰的世界認識」,又摒棄那種「在神奇的永久面前的錯愕」情態(聞一多評《春江花月夜》語)。他並不徹底超然地對待天然界的改變發展,而是盡力從天然規律中尋求「隨緣自娛」的日子含義。所以,雖然這首詞基本上是一種情懷冷清的秋的吟詠,讀來卻並不缺少「觸處生春」、引人向上的韻致。
關於這首《水調歌頭》歷來都是推崇備至。胡仔《苕溪漁隱叢話》說:「中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出,餘詞盡廢。」認為是寫中秋的詞裡最好的一首,這是一點也不過火的。這首詞仿佛是與明月的對話,在對話中探討著人生的含義。既有理趣,又有情趣,很耐人尋味。因而九百年來傳誦不衰。吳潛《霜天曉角》:「且唱東坡《水調》,清露下,滿襟雪。」《水滸傳》第三十回寫八月十五「可唱個中秋對月對景的曲兒」,唱的便是這 「一支東坡學士中秋《水調歌》。」可見宋元時傳唱之盛。全詞意境豪宕而闊大,情懷達觀而奔放,對明月的神往之情,對人世的留戀之意,以及那浪漫的顏色,灑脫的風格和行雲流水一般的言語,至今還能給人們以健康的美學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