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卑詩人（這首鮮卑語的北朝民歌渾樸蒼莽）

2023-04-14 10:29:55 3

1959年7月23日，毛主席在廬山會議的講話中，號召黨員幹部要學習政治經濟學時，還提到了北朝民歌《敕勒歌》及其作者：

「還有北朝的將軍斛律金，這也是個一字不識的人，他有《敕勒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罩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一字不識的人可以作宰相。為什麼我們公社的幹部、農民不可以聽政治經濟學？我看大家可以學。不識字講講就懂了，現在不是農民學哲學麼，工人學哲學麼？他們比我們，比知識分子容易懂。」

毛主席認為《敕勒歌》的作者是北朝名將斛律金。

斛律金（488-567），字阿六敦，朔州（今山西朔州城區、平魯區一帶）人，敕勒族，南北朝時期北魏、東魏、北齊三朝將領。

斛律金性格耿直，善於騎射，長於用兵。曾被北魏任命為「第二領民酋長」。元象元年（537），西魏與東魏戰於洛陽邙山，東魏不敵，斛律金在危急之刻救高歡出重圍。

公元546年，東魏王朝的軍事統帥高歡（即北齊王朝的神武帝）率軍與西魏大戰於玉壁（今山西稷山西南）五十餘日，東魏軍遭到重大傷亡，七萬餘將士死於沙場，兵敗班師，高歡因此愁憤成疾。這時敵軍放出謠言說他中箭負傷，東魏軍心震動，士卒恐懼，民心惶惶。

高歡為穩定人心，乃召集將軍大臣們聚會一堂，自己強作鎮靜，坐在席間。為了安慰高歡，斛律金用鮮卑語唱出《敕勒歌》：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彎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高歡親自和聲而唱，慷慨激越，哀傷感慨，涕淚俱下。而軍心自此穩定。

次年高歡臨死時，叮囑兒子高澄一定要信任斛律金。北齊建立後，斛律金被封為鹹陽郡王，加封太師。柔然進攻北齊，斛律金親自領兵抵禦，取得勝利。因斛律金在秋天回到洛陽朝見皇帝，直到春天再回到駐守的部落，所以人稱「雁臣」。

高歡和斛律金這些叱吒風雲的英雄人物都謝世了，東魏、北齊、北周……這些北朝政權，也一個接一個，退出了歷史舞臺。滄海桑田，極盡變遷，然而，膾炙人口的《敕勒歌》卻以其強大的藝術魅力流傳了下來，蜚聲四播，撼動著一代又一代的人心，載譽於詩壇，在中國文學史上佔了一席光輝的地位。

尤其難得的是，它是以少數民族詩歌的身份而居於中華民族的璀璨詩林的。

《敕勒歌》的語言，根據《樂府廣題》的記載：「其歌本鮮卑語，易為齊言」，即是由鮮卑語譯成漢語的。

高歡建立的東魏，是以鮮卑族和漢族共同組成、但以鮮卑族為主的王朝。高歡是鮮卑化了的漢人，能說漢語和鮮卑語，自稱鮮卑人。而斛律金本是敕勒人，也鮮卑化了。所以，他給高歡唱的《敕勒歌》，是鮮卑語的。

斛律金並不識字，《敕勒歌》當然不是他記載下來的。有人認為斛律金只是已知最早的演唱者，而非《敕勒歌》作者。由漢文記載下來的《敕勒歌》，留下了漢族文人加工的明顯痕跡。

在距今一千多年以前的遊牧社會，文化是相當落後的。而在那種歷史條件下，這首歌被輾轉譯唱，且譯得極好，這就說明，它受到了敕勒、鮮卑和漢族等各族人民的喜愛。並且由民間到宮廷，由百姓到將軍，到處受到歡迎，到處都在歌唱。而且還起到既能安定人心，又能引起那些馳騁疆場、身經百戰的男兒們哀感流涕的奇妙作用!

《敕勒歌》為何會有如此大的魅力博得各族人民的喜愛呢？顯然就在於它具有豐富而又典型的內容，凝練而又通俗的歌詞，蒼壯而又粗獷的情調，且氣魄豪放，語調鏗鏘。這些巨大的優點融合為一，就產生了激動人心的藝術魅力。

草原上和平環境中的豐收年代的典型景象，就在於水草豐茂，牛羊肥壯。歌詞正是抓住了這些典型景象，在天、地、穹廬的陪襯下，勾畫出了一幅美麗的草原風情畫，使人猶如身臨其境地看到，當微風拂過，綠浪翻滾的草叢中，那肥壯的牛羊正在甜美地吃草。而「蒼蒼」、「茫茫」、無涯際的「四野」，則寫出了草原的蒼莽、廣闊，氣勢豪宕，情調壯美。

全詩勾勒出了北國草原壯麗富饒的風光，抒寫敕勒人熱愛家鄉熱愛生活的豪情，境界開闊，音調雄壯，語言明白如話，藝術概括力極強。既可以在和平環境中，讓人們藉以歌唱生活的美好；又可以在遍地烽火的戰爭環境中，勾起人們對往日生活的懷念而感動得涕淚縱橫。

《敕勒歌》在中國的文壇上發揮著令人矚目的影響力。宋代著名詩人黃庭堅曾把它納入自己的詩中，他的《題陽關圖》寫道：「想得陽關更西路，北風低草見牛羊。」金代名詩人元好問更以這樣的詩句評價它：「慷慨歌謠絕不傳，穹廬一曲本天然。中州萬古英雄氣，也到陰山敕勒川。」 明代胡應麟云：「此歌成於信口，正在不能文者以無意發之，所以渾樸蒼莽。使當時文士為之，便欲雕繢滿眼。」

毛主席對《敕勒歌》這首少數民族詩人創作的傑出篇章是非常欣賞的，他曾用自己遒勁有力的草書書寫過這首詩。他1927年創作的詞作《菩薩蠻·黃鶴樓》中「煙雨莽蒼蒼，龜蛇鎖大江」一句用詞和意境，顯然受到「天蒼蒼，野茫茫」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