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帽子從米蘭的上空墜落
2023-06-24 12:11:38 1
這天早上,比安基諾正匆匆地趕到銀行去,他是米蘭的一個會計師,工作非常繁忙。不過,今天是一個好天氣,天空一碧如洗,萬裡無雲,對於十一月來說,真是好得沒話說。
因此,比安基諾覺得心裡美滋滋的。他走在大街上,嘴裡哼著歡快的小曲。忽然,他好像看到了什麼,居然忘記了走路,就這樣嘴巴張得大大的,呆呆地望著天空,站在了馬路中間。
「嘿,您是出來欣賞雲彩的嗎?能不能留神點兒,您不準備繼續往前走了嗎?」
「我不想走了,我就想站著……快看啊!」
「看什麼看,我可沒這閒工夫!啊,那,那是什麼?」
「您看到了,您認為那是什麼呢?」
「好像,好像是……帽子……」
對,一點兒都沒有錯,就是帽子,準確地說應該是一陣帽子雨。一頂帽子,也許是風颳起來的;兩頂帽子,也許是從陽臺上掉下來的;可這是成百、成千、上萬頂帽子,從天空中鋪天蓋地地落下來。有男人的帽子,有女人的帽子,有羽毛帽子,有扎花的帽子,有賽馬手戴的帽子,有頭盔,有騎兵戴的毛皮帽,有圓頂有簷帽,有圓頂無簷帽,有滑雪運動員戴的軟帽……不止是會計師比安基諾和那位先生呆呆地望著天空,其他許多先生和女士們也停下了腳步,被天空的景象吸引住了。還有麵包店的夥計,在馬志尼街和蒙泰拿破崙街十字路口指揮交通的警察,還有18路有軌電車上的司機,17路的、4路的司機……司機們跳下電車,望著天空,乘客們也跳下車,人人都發著感嘆:
「真是一大奇觀!」
「從來沒見過!」
「我們還是走吧,也許是麵包廣告呢!」
「帽子和麵包有什麼關係呢?」
「那就是杏仁餅乾廣告。」
「去你的杏仁餅乾……您腦子裡想的只有吃的,帽子又不是能吃的東西。」
「這麼說,還真是帽子?」
「不,是自行車鈴鐺,難道您沒有看清嗎?」
「我看像是帽子,是戴在頭上的帽子嗎?」
「難道您要把帽子戴到鼻子上嗎?」
當然,爭論很快就停止了。因為帽子馬上就要降落了,落到人行道上,落到街道上,落到公共汽車的車頂上。有幾頂帽子從有軌電車的車窗飄了進來,另一些直接飛到商店裡去了。人們順手撿起帽子,開始在頭上試戴。
「這頂帽子太肥了。」
「試試旁邊這頂,比安基諾會計?」
「可那頂是女人戴的。」
「那您就拿回去給您太太嘛!」
「當面具還行。」
「啊,說得對!我可不能戴著女人的帽子去銀行啊……」
「把那頂給我,我祖母戴可是再合適不過了……」
「可是我姑姑也挺合適的。」
「這頂帽子是我先要的。」
「不,先給我。」
有人撿了三四頂帽子跑了,給家裡人每人撿了一頂。一位修女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招呼人們為孤兒們多撿些童帽。
人們越是撿,天上掉下來的帽子也就越多。
帽子的下落速度太快,數量又多,很快就鋪滿了公共場所,蓋住了陽臺。大帽子、小帽子、禮帽、圓頂帽、高圓筒帽、闊邊氈帽、牧童帽、尖頂帽、塔形帽……
會計師比安基諾的兩隻胳膊已經夾住了十七頂帽子,可他依然捨不得離開這兒。他惋惜地說:「並不是每天都會下帽子的,難得碰上一次,機不可失啊!一個人一生總要戴不少帽子吧。再說,像我這年紀的人,腦袋不會再長大了。」
「你說這帽子是從哪裡來的啊?」
「我想啊,肯定有一架義大利航空公司的巨型飛機要飛到法蘭克福機場,這架飛機在世界各國週遊了一番,裝載了各種各樣的帽子,準備把這些帽子送到一個特別的國際帽子展覽會上去展銷呢!」
「是呀,說不定我們的市長還親自到飛機場去接機了,這下子,你想想,一支樂隊高奏著由喬萬尼·盧多維科·巴赫萊茵教授作曲的草帽歌《啊!小草帽,保衛珍貴腦袋的好寶寶》。當然,曲子演奏到一半就停止了,人們終於發現了,這飛機裡的帽子全都跑光了。」
「肯定是一個從來沒戴過帽子的飛行員故意幹的,他就是想瞧瞧,當帽子在米蘭上空紛紛墜落時,他能看到什麼好玩的情形。」
「是呀,市長肯定要懲罰這個飛行員了,除了罰他以後不準開飛機之外,還得每天戴一頂帽子。」
「我倒期望今天下完帽子雨後,明天開始下巧克力雨,孩子們可最喜歡這玩意了。」
「那確實,然後是香噴噴的火雞,最好再下點兒玩具什麼的,那聖誕節我可省了一大筆開銷。」
人們的談論漸漸停了下來,天上不再掉帽子了。這時候,米蘭主教堂廣場上堆積的帽子比一座紀念碑還高,美術館的大門口被一堵草帽堆的牆給封住了。突然,颳起好大一陣風。帽子開始在街道上、人行道上、陽臺上打著圈子,開始越轉越快,一直飛了起來。飛到電車的電線上,飛到教堂的尖頂上,飛到空中。
「飛走嘍,飛走嘍!」人們開始一起呼喊。
「可是會飛到哪裡去呢?」
「也許會飛到羅馬去吧。」
「您怎麼知道的?是它們告訴你的嗎?」
「哪裡是飛去羅馬的,您再瞧瞧,是往科莫湖那邊飛啊。」
帽子升上屋頂,像一大群燕子一樣飛走了,沒有人知道它們的終點是哪兒,因為它們既沒落在科莫湖上,也沒從羅馬城上空飄下,也許哪天會再來吧。倒是米蘭的帽子商人們鬆了口氣:真是可怕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