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驥才的人生故事(80歲馮驥才如果回到60歲)
2023-06-28 16:43:50
封面新聞記者 張杰
作為一個作家,馮驥才的不同之處在於,他有著特別旺盛的創作力和生命力。如果說很多作家,都只有一駕或者兩駕馬車,馮驥才同時有四駕馬車:畫畫、寫作、文化遺產保護和教育。2022年3月11日,是馮驥才80歲生日。他還依然保持著令人欽佩的活力。
馮驥才
2022年3月4日,封面新聞記者採訪到馮驥才,他說自己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現在什麼都不缺,就是缺時間。」
在成為作家之前,是個畫家。當然,成為作家之後他也一直沒放棄畫畫。他對社會有非常大的直接參與意願,比如他曾在文學圈「消失」20多年,投身於城市歷史文化保護和民間文化搶救,主持中國民間文化遺產搶救工程,致力推動傳統村落保護。直到2014年,下田野的時間少了,在書齋裡的時間多了,才重新把小說拾起來。2018年,恢復了文學寫作的馮驥才,因為短篇小說集《俗世奇人》得了魯迅文學獎。如今已經80歲的他,一邊出小說集《多瑙河峽谷》,敏銳地寫出當下社會年輕人的愛與痛,同時還將不少精力花費在關於文化遺產保護的教育工作上。身為天津大學馮驥才文學藝術研究院院長的他,正在密切張羅將非遺專業納入高等教育體系中,招收非遺專業人才,對傳統文化遺產進行科學化、可持續的保護。
作為一個作家,馮驥才或許稱不上是版稅最高、書最暢銷的作者,他目前也沒有因為某部作品被改編成熱門影視劇而名氣水漲船高。但是馮驥才做的事情,未必是其他任何作家能輕易做到的。
文學的活力跟生命的活力是分不開的。我們相信,這種生命的熱情,對社會的關切之心,讓馮驥才成為當下文學圈非常罕見的、獨特的那一位。
八十歲生日,希望得過得深一點
2022年3月11日,農曆二月初九。是馮驥才的80歲生日。一般過80歲生日的人,會有很多人給他來祝壽,穿上唐裝,然後後邊前面擺了果籃、鮮花,然後大夥給他拜壽。馮驥才說,他不願這麼過,「我有兩個想法,一個就是跟我母親,就倆人一起吃碗麵。我母親今年105歲。我80歲人還能看我自己的媽媽,太難得。還有一個想法,是我們學院裡邊搞一個活動。這個活動不是給我祝壽,是拿我的生日說事,做一點研究。有的作家從故鄉裡出生,長大之後就飛走了,像鳥一樣,然後得到社會上闖蕩去了,會有很多人生的閱歷。我不這樣,我從出生到現在近80年裡邊,我基本上全是在天津,全是在一塊土地上。我想引發大家做一個討論,通過我和天津有土地的關係,討論知識分子跟他的故土,應該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我認為,這個討論應該是有意義的。」
上個世紀80年代初,那時候剛剛進入改革開放的一個時代。從一個比較艱辛的時代,馮驥才充滿了創作的激情。身體實在扛不住了,忽然重病一場。在大病的時候。作家嚴文井先生,當過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社長,給馮驥才寫過一封信,裡邊寫過一句話,讓馮驥才印象深刻,「他的意思是你一定要努力活得久些。只有活得久的時候,你對人生的理解才會更深透。因為在不同的年齡段,對人生、對命運,對人、對很多事物的理解是不同的、只有你活長了,你把生活的各個面都看了。可能會更豐富,也可能更深厚。」
書寫個人的脆弱和真正愛情的價值,畫畫讓他能「看見」筆下的人物面貌
在成為作家之前,馮驥才專門畫過15年的畫。現在當然還在畫,但是不多了。現在,繪畫對他是一個更私人化的事情,更多的是一種心靈個人的心靈生活感受,一種排遣,一種抒發。文學則更多承擔了社會的責任,對生活的思考,和讀者一起來認識生活。
馮驥才自己體悟,文學影響他的繪畫,比如說繪畫裡追求文學性,追求詩意,追求意境,這也是中國繪畫的傳統,特別是文人畫的傳統。反過來,繪畫也影響他的文學寫作。因為繪畫它跟文學有共通性的一點,就是都要產生視覺的形象,喚起讀者的一種形象的想像。另外要給讀者營造一個看得見的空間,看得見的人物,看得見的一種景象,而且越鮮明越簡潔越鮮明越好。所以,馮驥才說,自己在寫作的時候,是能看得見他筆下的人物,「比如說面孔有很多細節我能看到。看到了這個人物,跟沒看到是不一樣的。」
很多人對馮驥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他的《珍珠鳥》《挑山工》都是進了小學語文課本的名篇。在不長的篇幅裡,寫出耐人尋味的氣象,是馮驥才的拿手好戲。 2022年,他的一批短篇小說《多瑙河峽谷》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其中第一篇就是同名小說《多瑙河峽谷》。在這個小說裡,主角是一對熱戀中的年輕人,因為生活的變故,以及帶來的誤會,而讓彼此成為陌生人的命運故事。人的脆弱,人的有限性,以及什麼是愛等主題,令人思索良久。作為一位40後,馮驥才對於當下社會人心的觀察,非常犀利而新潮,而且文中語言的使用也非常新鮮,並沒有因為年事已高就顯得年老態。
1979 年,馮驥才獲得過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魯迅文學獎的前身)。回想起當時的感受,馮驥才說:「那是我第一次獲得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是跟賈大山等作家一起,我們都才30多歲,很年輕,都感到很興奮,覺得自己上了一個很高的新臺階,能獲得更多人的注意,特別有成就感。」
差不多40年後,76歲的馮驥才獲得(2018年)第七屆魯迅文學獎。此時,談及感受,他說,文學獎其實是屬於年輕人的,他這個年紀獲獎,一方面對他是一種鼓勵和安慰,讓他覺得「這老頭還行,還能接著寫」。
如果回到60歲,我還是要放下小說,去做文化遺產保護
從1990年到2013年,馮驥才投身於文化遺產搶救工作,義無反顧與時間賽跑保護傳統文化遺產,為此付出難以想像的艱辛甚至悲壯的勞動。他曾跑遍全國,對56個民族的建築、手工藝、民俗、民間藝術以及非物質文化遺產,做地毯式文化普查和整理保護工作。於是,有20多年來,馮驥才的名字與「中國民間文化遺產搶救」等文化行為緊緊地聯繫在一起。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天津老城拆遷,為搶救天津老城文化遺蹟,馮驥才組織了文化專家進行搶救和保護,請來學者、攝影家百餘人勘訪、考察、拍照,編輯出版了大型歷史文化圖冊《舊城遺韻》,從而有力地保護了天津老城文化遺蹟建築。
馮驥才認為,中國民間文化的「箱底」是在古村落,這些古村落有獨特的民俗,獨特的歷史和文化記憶。他曾不辭辛苦,踏遍河北、山東、山西、江蘇、浙江、安徽、江西等7個省份的幾十個村落,就古村落進行了初步登記普查。
在跟文學「闊別」的20年裡,他的心也並沒有真正遠離文學。有時他在考察的路上,置身汽車裡,心已經飛到了小說的世界,總有各種各樣的靈感冒出來,可車一停,他就不得不奔赴民間文化的田野,剛剛冒頭的文學靈感便消失無蹤。
然而馮驥才並不後悔,因為他總一直堅信,保護國家民族的文化,高於個人的創作。「況且,無形中我也積累了很多對於生活、文化、歷史和民族精神情感的認識。這些無形的積累,將來也一定會融入到我的文學裡。」
雖然現在馮驥才又開始文學寫作,但他對文化遺產保護並沒有放鬆,「現在去外面跑得少了,只是因為沒有足夠的體力。如果現在讓我回到60歲有體力的時候,我還是要放下小說,還是要到保護文化遺產的現場去。而且,現在文化遺產保護還在不斷出現新的問題,還有大量的事情沒有做。」
讓馮驥才感到欣慰的是,現在國家層面已經批准、支持在高校裡建立非遺學科,多培養文化遺產保護和傳承的這方面的專業人才。馮驥才也正在非遺保護的相關學科建設上,貢獻自己的力量。「如果說,前20年我做文化遺產保護,主要是搶救性的保護。我今天要做的就是科學保護。就是說,當文化遺產被搶救下來之後,如果沒有後續專業的人才來持續性做這件事,我們仍然不放心。」
雖然過幾天就80歲了,馮驥才坦言,自己的心理年齡、身體的感覺,「仍然是50歲到60歲之間。雖然思維上不如50歲、60歲那個時候那麼敏捷,但在敏感度上,還是可以。」
或許不少人會說,一個作家心系文化遺產保護,多寫寫文章呼籲吶喊就行了,為啥一定非要自己投身去做?馮驥才的回答是:「如果一個車忽然要撞倒一個孩子,你就在身邊,你可以去救。你會只喊喊嗎?我的反應是,一定會撲上去救孩子。這是我的心情。」
(圖片由作家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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