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懷舊鄉村電影（鄉村記憶-露天電影）

2023-06-13 02:56:54

文|春暖花開時編輯|淑為圖片|均來自網絡

在那個物質和精神都相對匱乏的年代，村裡最大的娛樂莫過於放露天電影了。

對於這集體的視覺盛宴,大多時候是因為村裡有重要的事情安排比如計劃生育、挖河清渠。後來經濟能力相對較好的家庭老人過壽、過周年、兒子結婚、喜得貴子也要去鎮上請專門放電影的師傅過來，用現在的話來說，要的是慶祝儀式。這種好事兒一般會提前一星期放出風來，孩子們興奮地奔走相告，然後第一時間跑回家告訴母親，接下來就趕著盼著好像是自己家逢喜事一樣。到了放映的那天，放學回家以最快的速度把作業寫好，催著母親早早地燒湯。

如果是本村放映，往往是天還大亮著，孩子們就爭先恐後地拿著全家人的凳子來到放映場佔個地方，生怕去晚就不讓看了似的。等到放電影的拖拉機到來之後，立刻有人爬上高大的泡桐樹，把白色的銀幕用繩栓到兩邊樹上，緊接著黑盒子音響也掛了上來。記得早些時候銀幕是正方形的後來換成了長方形的，後者的畫面大氣了很多而且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大型寬銀幕電影。」

要是其他村就要出發得更早，那時候年齡小父母不同意讓去，小夥伴們便偷偷地溜出家門，死皮賴臉的像個尾巴一樣的纏著哥哥姐姐們。這種時候總是一改平時的調皮表現的特別聽話，也有個別的孩子不那麼知趣，哥姐們有的是辦法，一般會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要把我們都送回家的樣子，孩子自有孩子的辦法大不了張開嘴巴大哭，哥哥姐姐們反而笑得更開心。

露天看電影必須要等天色完全暗下來，於是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放映場的空地上又成了孩子們的樂園。男孩子們追逐打鬧玩彈弓、打火槍、推鐵環；女孩子們嘰嘰喳喳踢毽子、丟沙包、跳皮筋兒；婦女們納著鞋底子拉著家常，針錐每次都要從頭上劃一下，為的是膏上點腦油後哧溜插入鞋底；男人們的菸袋鍋一明一滅，三三兩兩地談論著今年的收成。伴隨著音箱裡迸發出來的歡快音樂，每個人從頭到腳都充滿了期盼和喜悅。

放映場邊通常還有小販，賣小塑膠袋子裝著的瓜子、塑料盒子裝著的五顏六色的糖豆、玉米棍兒等；如果是夏天還有賣冰糕的，白色的冰糕箱子綁在自行車的後座上，紅色的「冰糕」兩字格外顯眼，裡面的冰糕碼得整整齊齊，眼饞得很。大人們在這個歡天喜地的時刻一般不會掃了孩子的興致，該出手時就出手，孩子們則歡呼雀躍著相互交換著美食。

天色暗下來了，於是大人呼喊孩子，孩子叫著爹娘，有的站在凳子上高舉手招呼，有的用手電來回尋找到自家的地方。有時候人剛坐定，又有人要擠過去，不得已再站起來讓道。有孩子哭，有大人笑，有音樂響，有青蛙叫，好一部美妙的鄉村合奏曲。

當第一束白光照到銀幕上的時候，久等的人群發出了更大的嗡嗡聲夾雜著孩子們歡快的尖叫：「開演啦！開演啦！開演啦！……」不斷有人蹦跳著伸出手，看自己的手在銀幕上的投影，有調皮的孩子手夠不著乾脆舉著一個小樹枝來回晃動。沿著放映機的投射光柱裡飛舞著許多小小的塵埃，那情形像極了開鍋後冒出的白煙。

往往在精彩之處村裡的領導人就要講話：「關於今年的計劃生育，我講以下幾點……」這懶婆娘裹腳布一樣的講話，讓大部分的孩子在父母的懷抱裡沉沉地睡去。

放映過程中經常會突然停頓來，有時是因為倒帶子，有時候是因為電線被人扯掉了，有時是因為發電機斷油，有時是因為膠片斷開要接上。如果正好好映著忽然「眼前一黑」，那可能就是放映到接帶子的膠布了，接下來就有人罵罵咧咧，罵歸罵電影還是要繼續看下去。

風大的時候銀幕被颳得飄忽不定，人的臉都變形了，然而誰又會在意這些呢？記得有一次拉銀幕的繩子突然被大風颳斷，鄰家大哥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銀幕旁邊，馳愣愣爬上了樹，三下五去二系好了繩子。高大帥氣的大哥「一舉成名」從此人送外號「麻利猴」。據說後來鄰村大嫂恰巧也來看電影，正是看中了他的乾淨麻利快，一來二去的兩個人走到了一起，時至今日提起此事大哥還是喜不自禁，畢竟那個年代的自由戀愛可不像現在如此普及。

放映期間總是有人會忍不住討論劇情，如果聲音大了點影響到旁邊的人，會被立即制止打斷。鄉親們都很直爽不會咳嗽幾聲或者給個眼神示意。討論的人也當即無言，畢竟一年也看不了幾回電影，說輕說重了誰也不會在意這些。

隨著那束白光的消失電影結束了，放映場留下空蕩蕩白花花的幕布。於是三三兩兩的人拿著凳子，借著月光深一腳淺一腳往家趕或沉默不語；或討論剛才的劇情；或喊著孩子的名字。皎潔的月光非常溫柔，路邊的蟲鳴也變得悅耳動聽，看一場電影，像過大年一樣興奮。

記得放映的片子大多以以戰爭、武打、戲曲、生活題材為主，印象深刻的有《巍巍崑崙》、《狼牙山五壯士》、《少林寺》《無敵鴛鴦腿》、《諸葛亮弔孝》、《寇準背靴》、《歸心似箭》、《喜盈門》等等。鄉下孩子們正是從這些電影中開始一點一滴的了解外面的世界。記得《媽媽再愛我一次》放映時讓所有的人淚流滿面，電影中的小強是一個身世悽慘，卻非常懂事的孩子。他媽媽和他爸爸真心相愛，當時小強媽媽已經快生了，但卻被奶奶狠心拆散，讓他爸爸娶了另一個人。小強長大之後，無意中去精神病院看到了他的媽媽，「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這首歌伴隨著一代人成長，時至今日依然是幼兒園的必備歌曲之一。

現在科技如此發達，只要動動手指成千上萬的電影便可以紛至沓來，只是再也沒有了當初的激情和樂趣。驀然發現這樂趣一直在美好的回憶裡，在回憶裡還固執了，固執而強烈，雖然不曾留下烙印，卻悄然融進了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