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青梅第十七章(小小鳥長篇小說)
2023-06-05 16:05:57 1
小小鳥(長篇小說)第十二章歇腳第20節
南平日裡並不是急性子,可自從那日電話後,她每個早晨都會給我道聲早安,然後就催問神藥的進展程度。
南其實並不在乎錢,只是生意周轉方面,哪樣不需要用錢,所以她也聽說雄偉可以免費送藥,也就企盼著能省下五萬元錢的成本費。
「華兒,周日我回來。」周六我同毛人一起跑步時,她的電話就來了。
我勸她不要那麼著急,她卻說飛機票已定好,並說懷孕之事多拖一秒,就有可能與幸福失之交臂!
見她要來,我有點著急,因為我今天必須去雪兒父母家,雪兒的事情也拖不起。
「米鐵,今天我倆分頭行動,你去雄偉家拿藥,我去雪兒娘家做說客。」我只得如此安排。
「一起吧,先雪兒娘家,再雄偉家,我有車方便!」毛人建議道。
我想想他說得在理,便聽從了他的安排。
我已見過雪兒,在去高老爺子府邸後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一的中午。
方強不在家,雪兒坐在桌椅邊同方姨正用餐,方姨正用自己的筷子按住雪兒的筷子,不許她夾菜。
「你告訴我這道菜叫什麼?說對了就吃,不然就別吃!」芬姨惡聲惡氣地說。
雪兒放棄那盤豆腐乾,轉向另一盤青菜,又被芬姨按住了。旁邊的保姆正捂住嘴巴,吃吃地笑著。
「芬姨,你在幹什麼啊?」我急忙跑過去。
芬姨轉向我們,雪兒趁她松筷之際,飛速地將菜夾進自己的碗裡,扒拉到自己嘴裡,因為速度過快,差點咽住,這讓方家的雜役們哄堂大笑起來。
「米華,你們就是沒禮貌,不打招呼就跑進來!」芬姨已經放下筷子,雙手抱胸不大高興的樣子。
「我就是故意不打招呼的,結果就看到你在虐待雪兒!」我氣哼哼道。
「我虐待她?是她在折磨我吧!你沒有看到我正在訓練她說話嗎?全被你們壞了好事!」
「訓練?這是訓練誰嗎?誰讓你這麼做的?方強呢?」我四處打探,不見方強的身影。
「我自己決定這麼做的!這種訓練最實用,當一個人餓得受不了時,會因為本能想盡一切辦法的1如果你們沒來打擾,餓昏的她早就說話了!」她扁嘴不屑的樣子。
「你是說她早餐也沒有吃?」我吃驚道,一邊揉搓著雪兒的胸口,想讓哽住喉管的她呼吸通暢些。
「沒錯,我不讓她吃的,我想她能快點說話,我最討厭她顯擺自己的文化,你看你看,她寫的這字是啥意思?」芬姨將寫字板推到我面前。
「姨,我要用餐,我很餓!」雪兒的字讓我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我知道芬姨沒文化,不認得字,可是即使她認得字,以她自以為是的性格,雪兒不說話,她絕對不會輕易讓步,她不是雪兒的母親,又怎麼會對她心疼呢?
這位現代化的文盲 ,因我們打亂了她的執行度而惱怒地發洩著心中的不滿。她先是罵自己兒子買了這塊破寫字板,然後一連串地數落兒子的不是,說他怎麼就不帶自己的女同學回家,非要顧忌著雪兒的感受,與她們在外面約會。
我怕芬姨的口無遮攔刺激了雪兒,趕緊招呼毛人帶雪兒離開!看到毛人帶雪兒出了大門,去了前面的山頭,我這才轉回身,然後揩掉眼裡的淚水,質問芬姨,方強為什麼要在這種情況下,同其他女人往來?
芬姨覺得我的問題相當幼稚,所以她張著那張血紅的嘴大笑不止。
「米雪是我們方家什麼人?只不過是下了個蛋,我們因此就要供奉這隻沒有用處的母雞嗎?呵呵,她倒想多下幾隻蛋,可我是不會允許的,再來些小瘋子,那方家就成了瘋人院了!我們方家可承受不起,還好,我的傻兒子一心為這個瘋婆子身體著想,也不敢不會動她。」
芬姨說著說著突然心神不定地站起來,她嘀咕著說「不知道陳倩這老女人的藥對方強有用不?」
「米華,這藥應該對方強更有用,連那個沒有生育能力的高雄偉都能生三胎,我家方強能輸給他?」她給她自己打氣,我無語。
她說這藥是老爺子偷偷問陳倩要的。
芬姨說老爺子送神藥的事情證明他對自己還有點良心,只是說起高老太太,她又咬牙切齒起來,她希望這位高老夫人出門就被車撞死,這樣沒有高夫人壓著自己,她的氣才能順暢。
「唉,真失望,想不到方強最後竟然變成這樣的人,太讓人失望了!」我自言自語道。想到方強竟然撇下雪兒,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外面風流,我為雪兒心疼。
這話讓芬姨暴跳如雷,她說這裡不歡迎我們,讓我們滾遠點。
我不想再面對這恐怖的女人,便帶上寫字板在毛人電話的指引下,找到了獨自在山頂上靜坐的雪兒。
站在一米開外的毛人向我打了個手勢後,便轉身迴避了。
「雪兒,你在想什麼呢?」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並將寫字板放在我的雙腿上。
我們的前面是山淵,我順著雪兒的方向低頭,看到的我倆雙腳懸空下的懸涯峭壁,看到下面纏繞著許多長春藤蔓,不由得眩暈起來。
我閉了好一會兒眼睛,方才慢慢地撐起自己發顫的身休,然後示意雪兒跟我退到山頂中間的長椅上。
「雪兒,這兒風景很美,你經常來這兒嗎?」我指著山裡鬱鬱蔥蔥的樹木,又望望稍遠處的一座尖塔鐘樓,一邊問道,一邊將寫字板放在她身上。
雪兒點頭,她臉色平靜。她的眼睛並沒有望向城市的方向,而是始終定格在我們剛才離開的地方,那是這青山裡唯一的陡峭處。
「雪兒,你喜歡這山還是捨不得方強?我送你回家好嗎?」我說。
「哪個家?」她終於寫了字。
「你娘家,好不?」
「他們不會讓我進家門的。」雪兒寫著,眼睛總算有了變化,有淚水打轉。
「你告訴我,你捨得方強嗎?」
雪兒眼睛望著我,我看到那雙眸子裡面有疼痛,有無耐,有羞愧,有寂寥,可是那情緒也只是轉瞬即逝,當她的眼睛又恢復空洞狀態時,她沉默成一堆雕像,什麼字也沒有寫。
「雪兒,我知道你不想說話,可是我想跟你說,有想法有煩惱一定要同我說,雖然我不能為你分擔什麼,但至少比你一個人承受強, 我懷念過去你那個急腔急調什麼都不隱瞞的性格。雪兒,你能寫字,為什麼我的微信你不回呢?雪兒,我最後再強調一遍,你在我心裡的位置很重要,不管遇到啥事,不許做傻事,沒有過不去的坎。」
雪兒坐在我身邊,可我卻感覺她的心離我很遙遠,就在我懷疑她是否聽見我說話時,雪兒收回那投在懸崖上的目光,在寫字板上開始寫字。
「孩子!我捨不得孩子,我那可憐的孩子!」
我無法揣測她的心思,但我知道孩子是她心中最割捨不了的感情。可我怎麼忍心將昨日高老太太的答覆轉告於她?
「雪兒,母子分離只是暫時的,你先養好身體,身體好了,他們自然會送孩子回你身邊的。」我只能這麼說,看著她搖搖頭滿臉悽苦的樣子,我鼻子酸楚,心裡卻暗自下定決心,我一定說動她父母,接她回娘家。
我相信雪兒父母會張開雙臂迎接女兒的,可是卻受毛人的N次打擊。他斷定雪兒的父母不會包容她的。
「妹妹,這件大醜事雪兒父母早就知道,高家在辦離婚手續時就已將確鑿的證據資料給他們看了,他們什麼要求都沒提,而且這麼久了還對已經離婚的女兒不聞不問的,他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回家後毛人聽了我想法後,立馬給我潑冷水。
「米鐵,你老早就知道這些信息啦?怎麼沒聽你說起過呢?是雄偉告訴你的嗎?」
「妹妹,我以為我已經說過了,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他抱歉道。
儘管毛人不看好我去雪兒家之行的結果,但他同時也抱著希望,他寬慰我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說不定他父母改變主意了呢!」
雪兒的父母在河東頭的山邊,我們繞過攔河壩,到達時已經是上午9點。
這是當年的老塑料廠宿舍,磚石舊房子與老水泥路都坑坑窪窪,給人以破敗不堪的感覺。宿舍的前面有排黃磚砌的煤球房,被大家開墾成各自的小廚房。這是一棟兩屋樓的老房子,每一層共用一個水房,水房裡兩排水龍頭前面都有人,地面上到處都是被丟棄的爛菜葉子。
「阿姨,你怎麼在這兒,叔叔呢?」我睃了老院的四周,看到梧桐樹下的輪椅,便欣然地跑了過去。
雪兒媽媽那慘黃的臉勉強擠出對我的笑容,可因她長期不快的原因,那笑容鬼魅般嚇人。
阿姨用眼睛示意著水房,我推著她過去,見到了正端著一臉盆碗筷排隊的叔叔。
毛人忙擠身隊伍,於是叔叔走出隊伍,過來幫著推輪椅,我跟著他往頂頭那間房子走去。
「叔叔,你們怎麼不住商品房啊?」我知道雪兒給他們購置了商品房。
「商品房沒這裡熱鬧,你阿姨習慣了這裡。」他苦笑著。
這是連間的兩臥室,裡面有股屎酸味。我想是因屋裡沒有廁所,而殘廢的阿姨只能依靠叔叔在家裡大小便的原因。
「叔叔,住新房吧!給阿姨請個保姆。」我勸。
「我們那點死工資,開銷不起!」叔叔用費紙券煙,點燃後美美地吸了一口。
「你們女兒不是給你們存了筆養老費嗎?用完了嗎?」我問。
「我們有女兒嗎?」叔叔吐出煙圈,一臉懵逼地問阿姨。
阿姨也搖頭,我不明就裡,望著他們,問他們是什麼意思。
「從她不要臉做出那檔子事來,我們就同她斷絕了關係。她不是我們的女兒,我們不承認有這樣的女兒,我們不會拿她的錢的,那錢會髒了我們的手!」叔叔將正抽著的捲菸擲到潮溼的水泥地上,然後用腳氣憤地踩著搓著,似乎腳下的菸絲就是他的仇人般讓他憤怒。
「叔叔阿姨,你們怎麼能這樣子呢,雪兒身上流著你們的血,唉!」我無可奈何道。
就在這時,毛人端回洗好的碗筷,叔叔急忙去接臉盆,並客氣地謝謝毛人。
「叔叔阿姨,我明白你們,如果是我,也會同她斷絕關係的!」毛人說,我覺得他這是給我添亂,就用胳膊肘捅他,他卻不予理會,掏出煙來,給叔叔遞煙,又掏出打火機,將他叼在嘴裡的煙點著。
「唉,還是你理解人啊!」叔叔連吸幾口煙,方嘆氣道,「你阿姨自生了那孽子後,就四肢不能動彈,我辛苦地將她養大,不指望她回報,也不奢望她爭氣,可她竟然做出那檔子事,太可恥可恨了,我們祖輩的清白都被她毀了。我們是堅決不認她這個女兒的,我們就不曾有過這樣的女兒。」
「確實是不能認,只是我們來了,你就當她是別人家女兒,聽聽我們講講她後續悲傷的故事吧!」毛人說。
他見叔叔阿姨都沉默著,就簡單地說了雪兒發瘋失語的過程。
叔叔在吞雲吐霧,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我卻見到雪兒母親臉上轉現著人類最豐富的情感。她時而是揪心的疼痛,時而是焦慮與不安,當毛人說到芬姨讓她餓餐時,我看到她臉上有著恨不得殺人的仇恨。
「阿姨,你們接雪兒回來吧!」我馬上揪住這機會,懇求道。可阿姨卻搖搖頭,隨著她的搖頭,她的臉上又恢復了慣有的灰色愁緒。
「讓她自生自滅吧,自作孽,不可活。」叔叔彈掉菸灰,推著輪椅,說帶阿姨散步的時間到了,他這是不想聽我們遊說而向我們下了驅客令呢!
毛人並不感到意外,而我的心卻涼涼的,因此一路上說話牙齒都在打顫。
我們回到家裡,我好久都走不出悲哀的氛圍,我難過,我覺得雪兒的出路都被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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