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小鴨的小說大全(故事一諾千金小說)
2023-06-18 12:14:38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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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鐵石走下步行天橋,第三次回頭向橋面望的時候,發現那個男人也正望向自己;看到李鐵石看他,那個蹲在橋面背靠圍欄的乞丐迅即埋下了臉。李鐵石一步一個臺階緩緩往下走,越發覺得蹊蹺:這人這麼面熟呢?不可能是他吧?
已經是春寒料峭的時節,李鐵石注意到天橋上的乞丐穿著老舊的褪了色的對襟藍棉襖,頭戴灰布圓邊遮沿帽。李鐵石從他身邊走過時注意到,中年乞丐看到兩邊有人走過來,眼睛餘光不停向左右掃視,看到行人走到腳前了,他便雞啄米似的跪下叩頭。
走在上班的路上,李鐵石一直在想,剛才那個乞丐怎麼像村裡的梁向明呢?不可能,不可能,李鐵石馬上否定了自己的判斷。老家離自己工作的荷城三千多裡地呢,何況老家人外出打工大多數都是奔南方,來北方荷城討生活的,還從未聽說過。李鐵石想,一定是自己太過敏,天下長得像的人太多了。即便是村裡的梁向明,他也會靠力氣吃飯,不可能跑到城裡幹乞討的營生,在他們老家西王村,可從來沒有這樣的傳統。
李鐵石本在花環縣府辦工作,春節後他剛被借調省府荷城工作,三個月後還要回原單位。暫到荷城工作,他也沒向老家父母說起過,他覺得沒必要,老人家也不懂什麼借不借調的。很快到了單位,工作中的李鐵石就把天橋上疑似梁向明的乞丐這事忘了。晚上下班的時候,李鐵石路過那座天橋特意留意了下,那個可疑乞丐再沒出現。李鐵石想,也許他下班了。
李鐵石之所以再次想起天橋上的乞丐,是覺得他的眼神怪怪的,他為什麼躲閃自己呢?衝這一點,李鐵石覺得這裡面一定有文章,便重又勾起了他探究的好奇心。出於某種本能的考慮,第二天李鐵石上早班的時候,沒有從昨天的一號天橋過。途經一號天橋時,他猶豫了下,沒有邁上去;他又往前走五百米,那裡還有一座二號天橋,從那裡穿過一樣能到對面自己上班的馬路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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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鐵石抬腳跨向二號天橋時,上了十來個臺階,已經能夠目視到橋面。出於本能,他朝橋欄兩側看了看,這一看李鐵石吃驚了:昨天那個乞丐又換防到這邊來了!李鐵石看到橋欄右側蹲著的那個乞丐立刻停下了腳,那個乞丐仿佛也同時看見了他,連忙低頭拿圓邊帽遮住了自己的左半臉。見此情景,李鐵石心下已經有了結論:那個乞丐就是梁向明無疑。
出於本能,他調轉頭快速走下天橋,重又回頭朝一號天橋方向走。時間不早了,他幾乎小跑著奔向一號天橋。走向一號天橋橋面時,他看了看表,八時十二分,離上班尚有十八分,時間來得及,他這才放鬆了,放慢了腳步。李鐵石在想,梁向明啊,梁向明,快六十歲的人啦,何苦幹這營生呢,畢竟小學文化,從前也是個能說會道的聰明人,怎麼做了這一行?李鐵石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下了班,李鐵石在單位就近找了一家麵館,吃了一碗麵,而後回了宿舍。他想就梁向明的事向老家求解。拔通家裡的電話,是老媽先接的。老媽問他吃晚飯了沒有,他說吃了。老媽知道他有話跟老爸說,就說"你爸吃飯呢,馬上好。"這時老爸已心急地搶過電話:"冬子,你晚飯吃了嗎?"李鐵石回說吃了,之後就問家裡近來好著吧,沒啥事吧?老爸說,都好著呢,放心吧!
李鐵石轉而關切問老爸:"爸,你知道梁向明吧?嘴挺能說的,也是個精明人,過完年他是不是也外出打工了?"爸說,"你咋想起問他?聽說過完年,他跟莊裡幾個年輕人去福建還是浙江打工了。"李鐵石說"那怪了,昨天,今天,我都看到他了,在我們這,我看他在天橋上當叫花子呢!"老爸驚奇:"是嗎,你不會看走眼吧?那麼遠,他怎會跑去你那邊。再說,當叫花子那得多丟人,梁向明也是好面子的人啊,這就怪了……"
老爸在電話裡感嘆了一番後,又似有所悟道:"也說不定,從前是從前,人都是會變的,現今的人都圖錢,幹啥都不覺丟人了;人一想開了,啥都能幹出來了,也不奇怪。看各人自個咋個想法了,你就說馮老三的兒媳吧,兩個孩子都上中學了,她還能跑咱方北市幹賣身的營生,莊上的人都知道;可她男人馮春跟沒事一樣,根本不在乎。沒法說,現今的人不知都咋了,又不是從前挨餓吃不上喝不上,生活好了,反倒幹起下三爛的營生,唉,沒法說,沒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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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的話,讓李鐵石深有感觸。老爸雖不會說大道理,但話裡話外說得也明白,人的思想一變,腦子"一活泛",行為方式也就變了。跟老爸又說了一會閒話,李鐵石收話前,特意叮囑老爸:"梁向明在外行乞這事,你千萬不敢跟莊裡其他人說啊!跟老媽也說一下。"老爸說:"放心吧,別人家的事,咱操那閒心幹啥。"李鐵石明白,老爸是個老實厚道人,一輩子跟村裡人從沒紅過臉吵過嘴,他不會說出去的。
在西王村,梁向明能言善辯,喜歡跟人討論是非曲直,跟鄰居吵架也是一套又一套。即使最後挨打,他嘴上也要佔上風。他的鄰居何家可不跟他論理,兩家經常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多半是梁向明躺在地上抱頭被打,嘴裡不住罵:"還有沒有王法,你們一家人全是畜生啊……"
這些當然是七八十年代的舊事了,估計現在的梁向明也不善跟人瞎掰理論了。他能幹行乞的營生,說明他已經拋開過去的面子觀了。這些當然都是李鐵石心下的揣測。偶然的不期而遇,雙方也沒真的認下對方,就當什麼都沒發生吧。過幾個月就要回花環縣了,就像老爸說的,也別操別人的閒心了。為了避免再次撞見的尷尬,李鐵石打定主意,以後上下班再不從一二號天橋過了,多彎一段路從另外的小道走吧。
自打改走小道,每天上下班李鐵石果然再沒遇見老鄉梁向明。只是苦了自己,李鐵石不得不每天早出門十多分鐘。他想,為了老家人的面子和不必要的尷尬,早出門一會也沒啥大不了的,三個月眨眼就過,不想那麼多了。
一天晚上,李鐵石所在的信息處召集大家一塊聚餐,作為借調人員,他也被明確告知,不得請假。這天晚上的聚餐在荷城中心的王府酒店,七八個人把酒言歡,直到十點半才告散席。李鐵石在樓下向同事們道了別,急欲回宿舍休息。他選了一條相對最近的道,穿過百貨大樓地下通道,到對面馬路坐公交車五站路即到自己的宿舍區。
李鐵石蹬蹬蹬快步走下地下通道,在通道轉過一個彎,往前走了百餘米,即看到通道出口臺階。通道兩側是華麗的燈廂廣告,出口處現出溫暖的光亮。在李鐵石邁向出口臺階,仰面走到半途時,他一下怔住了:梁向明和他迎面相撞,躲都躲不及!已經近十一點了,通道的行人已很稀少。梁向明也摘下了白天遮臉的圓邊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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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李鐵石,梁向明吃驚的半張了嘴,他眨了眨眼,像小偷被抓的窘,頗為難堪地說:"是你啊冬子,這麼巧?你不是在花環工作嗎?"李鐵石也一臉尷尬,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欲要跟梁向明握手,馬上感覺不妥,又忙縮回手道"巧啊,向明叔。我是來這齣差的,過些天就回花環了。"為了緩解尷尬,李鐵石說:"走,向明叔,咱們找個地我請你吃個夜宵吧!"梁向明趕忙說:"不了,不了,冬子,天晚了,你早些回去歇著吧!"李鐵石忙又拉過梁向明的手道:"向明叔,那我送你一段,你住哪?"一摸梁向明的手,李鐵石頓覺瘮人的涼,憑直覺他斷定梁向明肯定還沒吃晚飯。
見梁向明急欲擺脫自己,李鐵石也不再勉強,他轉而對梁向明道:"那明天吧,向明叔,咱爺倆碰面不容易,我請你吃個飯。"梁向明已經向臺階下走,他擺手道:"不用了,冬子,我明就離開這了,跟一個朋友說好了。你的好意叔領了,天不早了,你回吧。"看梁向明執拗回絕,李鐵石只好作罷。他轉身對梁向明道"叔,那你慢點,注意安全。"梁向明苦著臉笑了笑,向他擺了擺手。
李鐵石走向通道臺面時,梁向明忽然在背後喊他:"冬子!冬子!!"李鐵石連忙回頭看向梁向明:"叔,你有事?"梁向明站在通道下邊仰臉看著他道:"冬子,叔想給你說,叔在這幹的事你也看到了……"梁向明摸了摸後脖頸吱唔道:"嗯,叔想求你不要把這事給老家的人說。"李鐵石立馬明白了梁向明的意思,他說:"叔,您放心!我不會的,我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夜色燈光下,梁向明的臉看去有些暗黑疲憊。得到保守秘密的承諾,他向李鐵石尷尬地笑了笑,猶豫地擺了擺手,轉身緩緩走了。轉過身的李鐵石頓覺心裡有些沉重。回宿舍的路上,他一直在想,梁向明也不容易啊,想起他方才冰涼的手,再看他那疲憊的臉,唉,不容易,也不知他住在啥地方,能拉下臉幹這營生肯定也不容易。他捨近求遠,跑到荷城來估計也是不想萬一遇見家鄉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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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老爸老媽萬一說漏了嘴,第二天中午,李鐵石又專門給老爸打了電話,再三叮囑老爸和老媽一定不要把梁向明在外行乞的事說給外人。為了不再節外生枝,他沒有向老爸透露晚上迎面碰見梁向明的事。老爸讓他放寬心:"我和你媽這麼大歲數的人啦,知道輕重,牽扯到人家面子的事,咱能胡說嘛,你就放心吧。"在接下來的荷城借調工作期間,一直到離開荷城,李鐵石再沒遇見過梁向明。李鐵石也時常想,看來梁向明的確到別地去了。
這一年的農曆臘月中旬,老家人正在準備過年的時候,有一天晚上老爸突然主動給李鐵石打來電話:"剛梁向明來咱家了,才走,還給提了一箱牛奶。說閒話的時候,他還一直誇你有出息呢!"李鐵石趕忙問:"爸你沒說漏嘴吧,他沒感覺你知道他那事吧?"
老爸在那邊說"咋會呢,爸心裡有數呢!怕他多心,我還專門問他跟莊裡的年輕人一塊幹活能吃得消嗎?他還笑呢,說是幹得少就少掙點唄!"李鐵石"噢噢"聽著,老爸怕他不放心,又說"我從他說話中能感覺到,他沒懷疑我們知道他的事。再說話到咱這止,也不會散出去的。梁向明應該也會相信咱李家的人品。"
聽了老爸的話,李鐵石總算放心了。但一想到回老家,還要為別人守著這個秘密,他心裡又感到一份承諾的沉重。想到梁向明,他就不免會想,真是不應該呀,讓自己碰到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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