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杜琪峯電影推薦(關於香港電影的未來)
2023-06-12 13:55:47 1
上周末港圈最熱鬧的刷屏新聞,自然就是「杜琪峯大戰蕭若元」。
在3月12號播出的港臺(香港電臺)節目《鏗鏘說》中,杜Sir再一次回應「香港電影已死」論,並不點名地批評蕭若元:
「那位先生會做生意,但他不懂電影;他靠電影混飯吃,但不是搞電影的人。」
(嗰位先生識搵食,但佢唔係識電影;佢痴住電影搵食,但唔係搞電影嘅人嘛」)。
並毫不客氣地直斥他的說法是「廢話」,希望從事電影的年輕人千萬不要聽信。
其實過去20年中,「香港電影已死」的論調已一再重複,杜琪峯多年來也一直與之唱反調。
他說,說這種話的人一方面是不了解電影,一方面是「自己沒得混了,就以為別人也沒得混」。
這是近期以來,港圈大佬關於香港電影工業的未來的爭論,最大牌的一次回應。
在關閉78天之後,香港的電影院在2月中旬才得以重新開放。
在這個微妙的節點上,關於香港電影何去何從的爭論,變得史無前例的激烈。
加上上星期,有36年歷史UA院線宣布破產關閉,這家電影院伴隨著幾代香港人成長,實在有著太多難忘的回憶。
港人對於香港電影過去和現狀的感受,從未如此強烈,情緒在社交網絡上被無限放大。
上周,有36年歷史的老牌院線UA突然宣布全線結業,讓人唏噓
事情的導火線還得回放至三周前。
香港新生代演員遊學修和貴為老前輩的蕭若元,在關於「香港電影工業有沒有未來」的討論,從Clubhouse燃起,一直蔓延到YouTube,一老一少你來我往互相交火,好不熱鬧。
蕭若元直言不諱,「香港電影工業無前途」。
蕭若元在YouTube頻道上說,香港電影不可能回到黃金時代
遊學修在YouTube拍片反擊:
「所謂盛世,我們不可能重複1980年代。因為世界已經改變,時局和時機都不同,但有沒有可能,找到一個有未來future?」
遊學修生於1990年,2015年憑《哪一天我們會飛》而為人熟悉,像他這一代香港人,太有代表性了。
在他們上小學、剛懂事時,就遇上1997香港回歸歷史大事件。
然後是席捲亞洲的金融風暴,香港電影從80-1990年代中期的高峰一下一落千丈,從全盛時期的年產六百部,到90年代末一年只有兩位數字的電影出產。
香港電影從此陷於低谷,近乎一蹶不振。行業老前輩紛紛北上搵食,本地電影工業沒有發展,留給年輕人的機會很少,電影人才青黃不接。
「港產片」對於他們來說,像是剛剛過去、擦身而過的一場美夢,昔日盛景僅在「白頭宮女」的回憶裡。
好在,那段時空離他們不遠,光景仍舊照在他們這一代人的身上。只是一切又再重頭來過。
去年廣受好評的港片《幻愛》,眼前一切,是夢幻還是真實?
辯論的另一方,則強勢太多了。
蕭若元,人稱「蕭生」(香港論壇的朋友們一般叫他「燒山」,粵語同音)或「老蕭」,生於1949年,若是按內地的標準來說,他是共和國的同齡人。
香港作家陳冠中(1952年生人)曾形容他們「這一代的香港人」:(二)戰後嬰兒潮出生的一代,簡直是吃盡天地靈氣,什麼好事都讓他們趕上了。
1998年張婉婷執導的《玻璃之城》,講的就是港大往事,是戰後嬰兒潮一代的真實歷史
蕭若元就是典型的香港戰後「嬰兒潮」紅利代表:60年代畢業於香港大學歷史系,畢業後即趕上了剛剛拉開序幕的電視黃金時代,加入剛成立的TVB(1967年開臺),任職新聞主播;
70年代,蕭若元是香港電視史上最早一代新聞主播
在香港電視史上第一個黃金年代(70-80),無線電視大戰麗的電視(後來的亞洲電視),綜藝和戲劇節目成為決戰的焦點,蕭若元迅速從新聞節目轉戰到戲劇,加入麗的電視,與麥當雄一起,共同創作了大量膾炙人口的電視劇,如《鱷魚淚》、《浮生六劫》、《天蠶變》及《大地恩情》等。
讓TVB頭疼之餘,也成為他此後人生中一直念念不忘、掛在嘴邊、引以為傲的戰績。
到了80年代到90年代,香港電影進入全盛時期,老蕭又躬逢盛世,加入電影圈成為弄潮兒,參與策劃《英雄好漢》、《法內情》、《省港旗兵》等賣座大片。
電影圈時代的蕭若元,憑藉港大高材生的博學強記,加上商業觸覺靈敏,可謂是順風順水,什麼紅就做什麼,做什麼就紅什麼。
90年代初,三級片盛行,老蕭就有《玉蒲團之偷情寶鑑》;
蕭若元監製
傳記片走紅,老蕭就策劃了《跛豪》、《藍江傳》;
90年代,是周星馳全盛時期,老蕭也沒錯過這個最後的好時代,《鹿鼎記》、《武狀元蘇乞兒》、《唐伯虎點秋香》。
97年後,隨著香港電影市道衰落,蕭若元迅速華麗轉身,抓住熱點,去賣雲石,大發一筆;
90年代末,隨著網際網路興起,蕭若元立即投身IT行業,與黃毓民等共同成立「天網」,創立「Cyber日報」門戶網站。
但好景不長,2000年後科技股泡沫破裂,蕭若元就把自己的股份全數轉讓,脫身而去。
隨後的2000年代裡,蕭若元又抓住了「網臺」熱(即如今很火熱的「網絡播客」),相繼成立了「香港人網」、「謎米」等網站。
這些播客網無一例外,最後因為與合作夥伴撕逼,身邊人一一離他而去。
到最後,曾經人才濟濟、雄心勃勃的「謎米」網,隨著人員流失,變成了蕭若元一家獨大的一言堂,如今只剩下YouTube頻道的存在,也全然變成蕭若元的個人頻道了。
隨著政治環境變化,老蕭八仙過海移居臺灣,搖身一變,變成了時下最熱門的KOL,每天都在「謎米」發布他對時事的最新見解。果不其然,最近也開始收費了。
難怪杜琪峯在這次訪談中若有所指:
他舉例子說,1979年,徐克、許鞍華們才拍出他們的第一部作品。
40年過去了,經歷了幾回春秋,日月星移,徐克、許鞍華依然奮戰在電影製作第一線,還是最頂尖的導演。
而蕭若元,從來都是弄潮兒。他是個商人,哪兒趨利就往哪兒扎堆。
誰是真愛,誰是「混飯吃」的,一目了然。
其實這不是杜琪峯和蕭若元第一次交手。
2013年,在導演林澤秋拍攝製作的紀錄片《無涯:杜琪峯的電影世界》中,杜琪峯嚴厲批評了某類打著號稱「本土電影」旗幟的香港電影。
若只會販賣色情與粗俗,他認為這不是香港電影的未來,並直接點名批評了當時熱鬧一時的《3D肉蒲團之極樂寶鑑》。
出自《無涯:杜琪峯的電影世界》(導演:林澤秋,2013)
2011年,《3D肉蒲團之極樂寶鑑》上映,號稱是香港史上首部3D三級片,監製正是蕭若元,而幕後老闆正是他兒子蕭定一。
《3D肉蒲團之極樂寶鑑》,豆瓣只有5.1分
牙齒印(梁子)大概就是那時候結下的,也為這一次杜琪峯與蕭若元之爭埋下了伏筆。
蕭若元在最近的回應中也酸溜溜地承認,自己是杜琪峯的「手下敗將」。
1992年杜琪峯執導、周星馳主演的《審死官》以4900萬港元票房位居全年票房第一,大敗蕭若元參與監製的《鹿鼎記II神龍教》(當然贏家都是周星馳)。
十年過去了,這兩年,蕭定一的電影生意也並未做大,反而是因為當年購入HMV唱片店而弄得焦頭爛額,直至2018年,被清盤破產,蕭定一欠下了一大堆債。
色情與粗鄙,果然也未能拯救香港電影。2021年了,連色情與粗口,都在港產片裡消失不見了。
香港電影,在某些人嘴裡,大概已經死了十回了。
80年代在電視臺摸爬打滾,從「紅褲子」做到大導演的杜琪峯,不是沒親身經歷過這些風口浪尖。
1996年,銀河映像成立,那幾年也正是香港電影的迴光返照之年,黑白兩道虎視眈眈,各種熱錢湧入。
但沒想到,1997年回歸之後,港產片市道衰落,直墜山崖,從一年500多部出品,只剩下兩位數。往日熱衷影視投資的老闆,紛紛避之不及。
紀錄片《無涯:杜琪峯的電影世界》(2013)
那幾年,銀河映像差點要倒閉了。
杜琪峯也許是最有資格說「逆境」的人,因為什麼逆境他沒有碰過。
當年,銀河映像一出世便出師不利,最困難的時刻,杜琪峯不得不向老友邱復生求救,對方答應出資250萬港幣。
杜琪峯硬是利用這250萬,短時間內拍出了《槍火》。利用一切可用的資源,在最節省的情況下拍出最多的內容。
1999年的《槍火》拍攝只用了19天,250萬港幣投資,是在最有限的條件制約下拼出來的
這大概是他從港產片黃金時代走出來的第一個教訓,那便是,在有限資金內做無限的事情。
但杜琪峯,硬是把一手壞牌,打成了「好牌」。
在杜琪峯的歷次訪談節目中,他談得最多的,便是「靈活」二字。
這是香港人血液中早已寫下的基因,沒有所謂逆境,逆境生存方顯本色。
談香港電影的未來,無可避免,在如今日漸嚴苛的環境下,無論是香港還是內地,電影遇上的首要問題,便是「審查」。
在肉眼可見的審查漸漸收緊的環境下,香港電影還能有昔日活力嗎?
杜琪峯說,最要緊的是你心中不要有審查限制,但形式上,難道你不能顧左右而言他嗎?這個「他」,才是你真正想說的。
這就是港式「靈活」。
「橡皮蝨乸」是廣東俗語,即「橡皮蝨子」——按不死
毫無疑問的是,伴隨我們成長的、印象中的「港產片」,在1997年前後,時移世易,早已漸漸衰落。
昨日之日不可留,那未來前路,該如何走?
也許做比說更重要。
在2013年的紀錄片《無涯:杜琪峯的電影世界》中,杜琪峯曾說過這麼一段話:
「雖然有很多人說香港電影完了,光輝不再,甚至有些人說香港電影已死,但我到今天我都不覺得是這樣。
我的看法是,怎麼可能死?只剩一部電影,也代表著香港電影存在。」
《無涯:杜琪峯的電影世界》電影海報。這部片已上了Netflix
杜琪峯是這樣說,十年來,也一直是這樣做。
除了還在不斷拍片,還培育了「鮮浪潮」的年輕導演力量。
20年來,電影市道一直未算好過,審查環境也一再惡化。
1996年,《春光乍洩》說,「不如我哋由頭來過。」
只有承認了昨日世界已然終結,才能正視未來的一切不可知。
只是,正如杜琪峯說,你放棄了就等於投降。
香港電影死不死這個話題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行業,還有人繼續幹下去,還有人充滿智慧地拍下去。
正如廣東話裡那句充滿智慧的三字真言:「鬥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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