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掉的豆腐(倔強的豆腐)
2023-07-25 09:06:29
忘不掉的豆腐?「中國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東西,世界第一」這句話出自瞿秋白先生的《多餘的話》其實,一點也不多餘,現在小編就來說說關於忘不掉的豆腐?下面內容希望能幫助到你,我們來一起看看吧!

忘不掉的豆腐
「中國的豆腐也是很好吃的東西,世界第一。」這句話出自瞿秋白先生的《多餘的話》。其實,一點也不多餘。
時間回溯到1935年,在長汀汀州試院那間小小的囚室裡,秋白先生度過了人生最後的四十一天,寫下了不朽的《多餘的話》。
七十多年後的今天,我們重讀《多餘的話》,依然能從字裡行間感受到,這是一個偉大的靈魂在自我剖析。臨了,當他在向這個世界做最後的告別時,還不忘向心愛的中國豆腐告別。那一句「世界第一」,可以解讀為革命者和文人的浪漫主義情懷,但我更相信,是一種真情流露。
國人一向講究人生的來處與去處:江蘇常州,是秋白先生的出生地,常州豆腐別具一格;福建長汀,秋白先生就義處,無獨有偶,這裡的豆腐也很好吃。豆腐,是秋白先生的眷戀,也讓這種美食增添了幾分俠骨柔情。
故鄉長汀,自古以來就是閩西重鎮。她的美麗很早就被一個紐西蘭人反覆念叨:「中國有兩座最美的小城,一座是湖南鳳凰,一座是福建長汀。」
從小到大,豆腐一直是鄉人引以為豪的地方風物,豆腐乾更是號稱閩西八大幹之首。我可以打包票,如果你有一個來自長汀的大學舍友,那麼,你一定吃過長汀的豆腐乾。樂於分享家鄉的好東西,是客家人的傳統。
「長汀的豆腐乾,每塊約六七寸見方,有女人手帕那麼大,薄薄的帶五香味,與花生同嚼,雋美可口,洵為佐酒妙品。」這段文字出自一本叫《萍蹤識小》的書。作者林藜,民國時期的一名記者,晚年他在臺灣回望大陸,鄉愁洶湧,依然記得的美味中,就有長汀的豆腐乾。
林藜筆下的豆腐乾,是用最傳統的方法製作而成,鄉人俗稱「腳底皮」,五香口味,極有韌勁。兒時,我尤愛這一款,口齒撕扯之間,可以咀嚼好久。同處閩西的龍巖盛產花生,我曾試著同嚼,很是過癮。
豆腐何時傳入長汀,何時成為特產,已不可考。作為百姓餐桌上最常見的家常菜,民間流傳的豆腐菜譜足有上百道之多。在缺乏油水的年代,豆腐,給國人提供了優質的植物蛋白,陪伴了一代人的成長。
我老家有句古話說,人生有三苦,撐船打鐵做豆腐。清晨的豆腐香,背後是起早貪黑的辛苦勞作,上好的黃豆,經過浸泡、磨漿、過濾、煮漿、點滷、凝固、成型等諸多工序。其中,最關鍵的技術環節,還是點滷。就是這一步,讓大豆實現華麗轉身,升華成了豆腐。
我翻了翻書,豆腐製作史上,石膏(硫酸鈣)、鹽滷(氯化鈉)、山礬葉和酸漿水,都充當過點滷的媒介。最複雜的,還是用隔夜豆漿發酵而成的酸漿水點滷。老饕們公認,這樣做出來的豆腐,好吃!
巧合的是,長汀的豆腐就是酸漿豆腐。這方水土的豆腐,陪伴秋白先生度過了人生最後的時光,並最終載入史冊,值得所有人去品嘗。
我從小就是吃豆腐長大,長汀豆腐的滋味,可謂是深入骨髓。我一直以為:豆腐是俠骨柔情的美味,可以海納百川,包容各種食材的味道;又能堅持自我,處酸甜苦辣中,仍不失清白本色。
少年時,看金庸《射鵰英雄傳》,黃蓉給洪七公做了一道「二十四橋明月夜」,主角就是豆腐。整條金華火腿上,以蘭花拂穴手釀入豆腐,蒸熟之後,只食豆腐,火腿卻棄之不用。直到今天,想起這一段落,我依然憤憤不平,為那被棄之不用的火腿,也為我那被貧窮限制的想像力。在我看來,味道應該是相輔相成,影響彼此,絕不應該出現棄之不用的食材。畢竟,在長汀廚師手中,豆腐可以做出上百道佳餚,任何一種食材,都有它的用處,絕不會被浪費。
上百道豆腐菜,此話雖有誇張,但古老相傳,汀州府的豆腐,上得宴席,下得市井,可高貴大氣,端莊典雅,亦可小家碧玉,煙火風塵。釀豆腐、一品豆腐、豆腐餃、龍骨炆豆腐、東坡豆腐、煎滿丸、五花肉燜豆腐……蒸炒炸煮燜都行,而且每一道,都堪稱經典。
個人最喜歡的,還是要到街頭去。
中學時,要去學校早讀,往往會在辛耕別墅旁的小店解決早飯。此時,莫道君行早,生意人永遠是早行人。兩家小店,幾口大鍋,一字排開,沸騰的是各種兜湯;煤爐灶上,是各種燉罐,客家人的早餐,就是肉食當道,生猛直接,活色生香。
大鍋的兜湯裡,豆腐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有唱主角的豆腐丸子,長汀人稱之為滿圓,取圓滿之意。滿圓不是純豆腐的,還加有肉末和香菇,先炸後煮,浸在兜湯湯汁裡,一口下去,是滿滿的鮮味。同樣在鍋裡翻騰的還有筒骨炆豆腐角,我們把三角形的油炸豆腐稱之為豆腐角,此物亦是海納百川,筒骨的鮮味,盡在其中。小時候,誰家能天天吃肉,來碗滿圓和豆腐角,就是極大的滿足。
所以,尋味長汀豆腐,當它們擺在你面前時,就不要想什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種話。上菜時,客家人最喜歡說「趕燒」,意思是趁熱吃。他們認為,在熱騰騰的狀態下,是最能煥發出食物本身的鮮美。趁熱吃,才有好味道。
阿城說,所謂思鄉,基本是由於吃了異鄉食物,不好消化,於是開始鬧情緒。
豆腐大抵也是如此。
隨著高中畢業,離開家鄉,我人生的視野不斷打開,口味也不斷妥協,唯有豆腐,是我最後的倔強。每每遇見新的豆腐或者豆乾,總遙想家鄉,嘆一句:他鄉的豆腐,我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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