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畫報1985年6期內容(作為超文本的電影報紙)
2023-07-05 17:34:16 2
引子:「試著讓它讀起來像是你故意這麼寫的」
電影自誕生以來便以其複雜的結構形態區別於其他在形式上相對純粹的藝術種類,它以極強的包容性將各式藝術納入其中匯合為一個極其濃縮的宇宙。在不斷演化的過程中,無數圍繞其身的人都試圖摸清它的本性,嘗試賦予它一個具有清晰邊界的定義,然而遺憾的是隨著科技的逐漸發展,這種基託於科學與藝術進行生發的品種似乎越來越讓人們難以摸清他另類的邊緣。在後媒介背景之下,電影似乎在向著一種表達方式或者媒介平臺走去,或者說,自始至終我們都未曾清晰過電影的本質,一個顯而易見的例子就在於當我們描述電影時總是用「白日夢」「洞穴」一類的喻體對其進行解釋,似乎我們總是藉助著什麼去接近它。電影的綜合性讓電影內部元素成為了一種既可以綜合表達也可以單獨表現,類似於1 1大於2的文本效果,它具備著這樣的能力,只要創作者足夠願意把電影創造為一個文本宇宙。但同時這種「超文本」式的表達也要承擔著觀眾或許會被內部元素解構掉電影核心表達的風險。
超文本原指超級文本,它「是用超連結的方法,將各種不同空間的文字信息組織在一起的網狀文本。它的本質和基本特徵就是在文檔內部和文檔之間建立關係,正是這種關係給了文本以非線性的組織。概括的說,超文本就是收集,存儲和瀏覽離散信息以及建立和表現信息之間關聯的一門網絡技術。」於是到這裡我們又不得不借用這種「比喻」來對電影再次進行描述,藉由該術語原生的概念闡釋,在電影中我們可以認為,影片本身內部所結構的各個元素當其本身進行具有複合性質的表述時,在該藝術元素本身的形式範疇內它成為了電影文本內的一條超連結。正是這些無處不在的隨著時間影像進行流動的連結的組成了一部電影的超文本形態。在這種超文本表達形式中,不僅各元素之間要能夠融洽為和諧的美學整體,還需要電影於各層表現上在用其性的同時還能盡其意,不然電影整體的表意就會被複雜的連結所肢解掉。此上這些不僅是對電影屬性的一些創作思考,同時也是對本文在試圖理解影片《法蘭西特派》影片形式上的一些鋪墊。
韋斯安德森的影片一直以來都以鮮明的個人美學氣質收穫好評。在他的影片中,精心雕琢的視覺風格和自然成文的敘事表達是他最具大師氣象的創作體現。因此,關於維斯安德森的作品人們往往在他的作者性上嘗試進行多重解讀。而這種解讀未免又存在誤讀之嫌,「試著讓它讀起來像是你故意這麼寫的」,這句臺詞一方面存在著對於調侃自身被誤讀的嫌疑,另一方面也或許在說明著他的一種創作理念——也許我們心中都存在著一把蒙太奇的剪子,我們所領悟的東西,是在包羅萬象的媒介所示中剪輯出來的道理,又或者說一切概念的產生是在眾多元素的包裹中自然生成的。若真如此,這樣矛盾的道理反倒是生動的,因為這似乎在將表達與接受進行某種斷聯,它是作者性的同時也是反作者性的存在。
因此,我們在《法蘭西特派》這部影片中可以看見,韋斯安德森利用一個虛構的報紙,一個虛構的雜誌社為觀眾建立了一個無比複雜的人文展示。與其說電影在這裡面是報紙不如說是一所展覽館,他用編輯社的視角出發觀察了20世紀的藝術、社會與人文,導演用敘事將他們排版製成電影報刊並附上一則「致敬紙媒」的訃告。同樣這份訃告也指向著影片最核心要表達的命題——孤獨,這種孤獨是被信息飽和所消耗的孤獨,是被現代主義所消解的孤獨,是無法被人理解只能囿於個人精神的孤獨。
影片對於這種孤獨的表述以最豐沛的方式進行層層包裹,電影的每一幀都充斥了大量的聲畫信息,當觀眾可以在「屏幕」而非「銀幕」進行觀看時,電影就變成一份可以暫停閱讀的電子報刊,可以通過對每一幀畫面進行超連結的點擊進行文本閱讀。例如,繪畫、雕塑、平面設計、現代藝術、後現代藝術、等等可供人們進行探索的形式層面。這些不同的藝術形式,在總體上又進行著以孤獨為主題的表達,例如摩西的壁畫,他經由人生的貧瘠在愛欲中得到火花,當他以極其抽象的形式進行繪畫時,他的「天才之作」卻是以藝術營銷的方式被無法參透內容的鑑賞家們捧為天才瑰寶。而孤獨的美食家,嘗盡了一生的酸甜苦辣,最終自己的人生卻歸為平淡,最終使他重新獲得味覺的竟是致命的毒藥。
當我們依舊以傳統的影院對影片進行觀看時,電影則以其線性時間形式的不可逆性給觀眾造成了信息過載,這或許是他所要表達的意圖之一。那些流動在銀幕上豐富的視聽信息讓我們仿佛進入了一個萬花筒的世界,被動地接受著它給予我們的信息,它的速度甚至不允許我們停留太多的思考,這一方式正如我們每天快速瀏覽的世界新聞,但從來沒有在腦海中為此停留一刻鐘的思考一樣。我們憑藉一些印象深刻的記憶節點組接了對待這部影片的觀念,但事實上我們難以在這樣單次的觀影中留下什麼,那些被眼球和耳膜迎接的符碼全部轉換為了時間碎片中的跳躍感受,無論現實中生活的還是在銀幕前觀賞地我們,都成為了被訊息種種包裹下無法留下真相與理解的孤獨內核。
所以對於這部影片來講,也許形式正是最呼應敘事的重點。這種形式正象徵著後媒介時代以及後現代主義中被極大消解意義的世界原形。我們說韋斯安德森總是比上一部的它更加自我,這或許來源於他對於「孤獨」表達的執念。在他的影片中這種孤獨從試圖表述正逐漸走向消解表述,而他所說的其實也許只是最簡單又最複雜的人類本質,這種孤獨的話語就像從一具平躺的屍體漸漸轉換成了覆蓋身體的薄紗。所以當我們看到影片最後那具平躺的遺體,它消解了死亡的悲傷,成為了編輯部成員開始組織的新聞。這不僅僅是導演對傳統夕陽媒介的一份訃告,也是一位作者面對永恆孤獨的最終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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