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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的父親

2024-09-23 04:02:10 1

    跟著老師在手術臺前站了將近七個小時,一出來,他老人家便被病人家屬簇擁著浩浩蕩蕩的殺去酒店了,我這個小實習生自然沒那個福分,只能胡亂吃些餅乾填飽肚子,然後縮在辦公室裡寫病歷。正惆悵著,忽然門外飄進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不敢置信的望著她傻笑,她有些不好意思,佯怒道:「幹嘛?不認識我啦?同桌!」
    葉玉潔,我高中時的同桌,大眼睛翹鼻子小嘴巴,長的活脫脫的神似瓷娃娃。如果有人問我黯淡無趣的高中生活中還有沒有任何一絲美好回憶的話,那百分之百肯定是她!可惜哥們兒那時太靦腆,雖然佔了絕對的地域優勢,可愣是沒敢下手,直到各奔東西上了大學仍沒找著機會告白,一段暗戀無疾而終。
    這麼多年沒見,可是她一出現卻又立即吻合了我心中那個夢幻的身影,真是太沒出息了!我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怎麼可能會不認識你?就算我燒成灰也不會忘記你的!哈哈……」想要輕鬆點開口,沒想到一張嘴卻變成下流腔了,我自己臊的滿臉通紅。
    「瞧你,還是這樣油嘴滑舌的!我是有正事想找你幫忙,行嗎?」她好像真的是長大了,舉手投足間已不是當初青澀的模樣。
    雖然剛見面就坦白的說出來由,但我並沒有因此而失落,畢竟已經過了幻想的年紀了,早已明白夢中情人這個物種絕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在現實生活中。
    「行啊!什麼事你說吧,只要我能辦到的絕對不會賴皮!」說著,我把小指伸到了她面前,「拉鉤吧!」她淺笑一下,勾住了我的小指,我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以前,她總是帶了一瓶強生嬰兒護膚霜擦手的……
    談起正事,她姣好的面容立刻被愁雲籠罩了:「其實我爸爸現在正在這住院,挺嚴重的,上個月就開始排隊等著換腎了……」
    聽到這,我的心咯噔一下——換腎?難道是找不到合適的移植體?這事兒也太大了,還真不是我一個實習生能罩得住的!直接說出來太沒面子了,可硬攬下來也不是辦法,她自顧自的說著,我卻已經心亂如麻了!
    好在,她一直是個很通情理的姑娘:「你別擔心,我不是讓你幫忙找腎源,我知道這事兒你做不了主!只是,我聽說器官移植這塊很多貓膩,想讓你幫忙盯著點,我是沒能力給我爸插隊,可也不能由著他被那些有路子的給擠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哦!這你放心,但凡在這個醫院,只要進出手術室的病歷基本上都要從我這裡過,我會替你看著的。」
    「那我就放心了,謝謝你啊!」鬼大爺鬼故事。
    「哎,客氣什麼啊?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盯著的,等著臟器移植的都是重患者,哪能由人胡作非為呢?我這也是匡扶正義,哈哈!」
    隨後的幾天,她時不時的會來辦公室裡找我聊天,同期的那些哥們兒都羨慕的要死,就連早晨查房時,到她父親那床都會刻意噓寒問暖一番,搞到最後,值班的護士們一遇見我就會邀功道:「李醫生,您嶽父今天是我換藥!」開始時我還會挺不好意思,後來索性默認了,總覺得這次與她相遇必然不至於淪落到壞結局。
    直到有天中午,她服侍完父親午飯後,照例來我這坐坐。一打照面,我就發現她有些異常——眉頭緊鎖,眼角似乎還有殘淚。
    「怎麼啦?」我關切的問道。
    她看了看我,有些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決心般重重嘆了口氣,說:「我下午要去相親,是我爸以前認識的人,他說怕自己日子不長了,所以要給我找個託付!」
    「什麼?這麼突然的,怎麼會說這個?」我一下子急了,猛地蹦了起來,隨即又覺得自己太過失態,只得訕訕坐下,眼巴巴的望著她。
    「我也不知道我爸為什麼會這麼堅持,連我媽一直勸他都沒用!我是必須要去了,他病得這麼難受我都分擔不了,這種時候就更不能給他添堵了。」她低聲解釋著,不知道是為了安慰我還是為了說服自己。
    坐立難安的等了一下午,傍晚時實在憋不住了,我便抱著病歷去了她父親的病房,想找個幌子去探探口風。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還夾雜著她輕聲細語的附和,我心生疑惑,便悄悄探頭進去瞅了一下,只見一個身材適中打扮得體的男子正斜坐在她父親病床上和老人聊天,言談間頗為親暱,她則扶著他的肩在一旁含笑站著。這就是她的相親對象?不是才剛見面嘛,這麼會進展這麼快?我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正心灰意冷的想要離開,一回頭,卻發現她母親站在我身後:「阿姨,我……」
    「這是玉潔下午相親帶回來的小夥子!」她朝屋裡努了努嘴,也不顧我神情尷尬,「看起來很不錯的,對吧?是她爸老朋友的兒子,沒想到兩人一見面就特別投緣,看來離辦喜事不遠嘍!」她雖然努力的壓低聲音,可怎麼也掩飾不了語氣裡的興奮,聽完這番話,我連禮貌性假笑也維持不了了,隨意找個藉口便逃回了辦公室。
    隨著那個相親男越發頻繁的進出醫院,同事們也看出我和葉玉潔的變故了,弄不清是真心安慰還是落井下石,反正最近找我說悄悄話的多了很多,就連手術時也沒閒著。
    「你也別喪氣,畢竟人家是真付出了,你實在是比不上!」麻醉科的助理小王一邊擺弄器材一邊輕聲跟我說。
    「什麼意思?」
    「你喜歡那美女也就是陪人家嘮嘮嗑而已,那哥們兒可是掏了一個腎給老爺子啊!」
    「什麼??他捐腎給她爸了?你怎麼知道的?」
    「你不知道?嗨,你可真夠杯具的!出門掃聽掃聽,整個外科大樓沒人不知道那模範女婿的……」
    確定了那相親男的確已經籤署協議捐獻腎臟後,我心裡忽然有些發毛,覺得這個男人的出現仿佛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很多病人等待HLA3個點配型就等了三五年,可是葉父輕輕巧巧的挑了個女婿,就得了現成的6個點配型的腎臟,這位大叔也命太好了吧?
    自從和葉玉潔徹底沒戲後,我就有些魂不守舍,整天渾渾噩噩的,害怕這樣下去遲早會出狀況,正好老師要去外省參加交流會,我便申請同往。臨走時故意沒有她打招呼,心裡想著反正她現在是不需要我了。
    回來時已經是兩個月後了,聽說葉父的手術很順利,已經拆線回家休養了,以後只需定期來做個檢查即可。心裡舒了一口氣,很想打個電話恭喜她一下,可又怕聽見她和那相親男的親密現狀,正猶豫著忽然電話響起,是以前的老同學徐路。
    「小李子,你總算是回來啦!開個什麼破會天天關機啊?」
    「呵呵,怎麼啦?這麼想我啊!」苗疆道事:http://mjds.zt129.com/
    「少得瑟了!葉玉潔出事了你還不知道吧?我們班以前的同學都去看過了,你趕緊抽個時間去慰問慰問吧,好歹也同桌呢!」
    「什麼?」我一聽到葉玉潔的名字立刻慌神了,「她出什麼事了?說清楚!!」
    徐路聽我這急腔急調的也不敢再賣關子了,簡而話之的道出了始末。
    原來,葉父身為小有名氣的畫家,年輕時一直有許多風流韻事纏身,去雲南寫生時也照例結識了一位多情率真的苗女。回來以後,為了前程著想便娶了一位老畫家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的髮妻,可卻捨不得苗女的溫柔美麗,就許下了金屋藏嬌的承諾。但紙裡包不住火,沒過多久這件醜事便被捅進了老畫家的耳朵裡,為了保住自己的前途,葉父毫不猶豫的拋棄了當時已有身孕的苗女。轉眼間二十幾年過去了,葉父一直活得風光體面,直到查出腎病,明明知道自己生命危在旦夕,可身邊的血親們卻都不符合捐贈標準,也一直等不到外面的腎源,無奈之下,他忽然想到了當年的苗女。如果那時的孩子生下來了,應該配型成功的機率會很大吧,畢竟是自己的親身骨肉。於是,他竟偷偷託人找到了當年被他狠心拋棄的苗女,更意外的是,苗女果然有個兒子,並且就住在這個城市。喜出望外的葉父略施了些手段,便將自己的親生女兒介紹給了自己的私生子(惡寒!)。接下來的事情自然而然,愛上了葉玉潔的相親男慷慨捐贈,愛上了相親男的葉玉潔非君不嫁。但這對苦命鴛鴦萬萬沒有想到,葉父手術完剛恢復神智,便立刻下令讓女兒與那男子分手(看來他也只是自私,還沒到能亂-倫的變態程度),小情侶自然是不同意,一來二回便將實情抖了出來,葉玉潔不堪打擊進了療養院,相親男也就此失蹤,葉母又悲又恨隨即收拾東西回了娘家。至此,重獲了新生的葉父徹底變成孤家寡人了……
    弄清楚原委後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又著實心疼葉玉潔,真不知道這個天真純潔的像雪花的一樣的女孩該怎樣面對這荒唐的一切。急急忙忙趕去徐路告訴我的療養院,卻撲了個空,護士說葉玉潔三天前就離開了。沒辦法,只得憑著記憶找到她家,希望那個缺德老爹能知道她的下落。
    她家還住在以前的美術學校家屬院裡,房子雖舊,卻顯得很有文藝氣息,誰能想到這裡竟然住了個禽獸不如的父親呢?我忍住噁心,重重敲了兩下門,沒人應,門卻開了。
    此時此刻也顧不得什麼禮節了,我大步跨進去,循著人聲來到了臥室門口,隱約看見床上仰面躺了一個人,應該是葉父吧?正準備徑直進入,卻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呵呵,現在舒服了吧?你以為我真會給你生了兒子嗎?哈哈哈哈……」我心下一凜,立刻定住了腳步,屏住呼吸偷偷向裡張望——只見一個穿著藍色大褂的老太太雙手包懷站在床尾,直勾勾的盯著躺在床上的人,面目猙獰的可怕,眼神裡卻是狂喜。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差點沒嚇得尖叫出來,床上躺的確是葉父不假,可他卻已然不是個活人了,眼窩深陷、嘴唇青紫,更重要的是,竟有密密麻麻乳白色的小甲蟲源源不斷的從他身邊爬出!他全身罩在被子裡,只露出一張臉,我實在不敢想像這些小蟲究竟從何而來,難道是開刀的傷口?
    雖是醫生可仍舊有不可抑制的想像本能,我乾嘔著奪門而出。
    直到站在陽光下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仍然止不住顫抖,那詭異的場面推翻了我所有的醫學常識,可潛意識裡卻還是寧願相信那是葉父理所應當的報應!
    好久才將情緒平息下來,本想置之不理一走了之,可無論如何還是狠不下心,便打電話叫來了急救車。跟著120再次回到葉家時,那個奇怪的老太太已經不見了,不可思議的是,床上原本那些爬來爬去的小蟲也消失的乾乾淨淨,幸好我打電話時只說病人情況不佳,不然現在一定已經被當做神經病了!搶救只持續了幾分鐘,一切只是例行公事,因為葉父的傷口早已腐爛,人也已經冰涼了。
    沒有家屬籤字確認,醫院做不了醫學解剖,葉父的屍體不久後便被親戚領走了。其他人漸漸淡忘了這事,只有給他手術的張醫生偶爾酒後還會發發牢騷,說至今都想不明白,為何當初化驗全部合格的移植器官,會陡然間出現如此大的排斥反應……
    當然,一直無法遺忘的還有我,我還在尋找葉玉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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