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刷自動售賣機（賣壞掉的電動牙刷）

2023-04-28 06:18:31

出品 | 創業最前線

作者 | 李小反

編輯 | 蛋總

在消費升級的浪潮襲來時，各種「更有趣、更有範、更新奇」的消費品牌不斷湧現，市面上總有數不清的新品可供選購，不少年輕人也養成了逐新的消費習慣，比如iPhone出新必買、換季就換一批新衣……

然而，還有這麼一群年輕人，熱衷於在二手市場裡淘寶。

他們帶著不同的目的走進二手市場，有人為了追求性價比，有人為了循環利用物品，還有人在二手店裡窺探市井百態。

他們在二手市場淘來衣服、數碼產品、遊戲機，還有人將一些看似無用的物品賣出，比如壞掉的電動牙刷、版本過低的電腦等等，各式各樣的二手物品，應有盡有。

而MobData研究院數據也顯示，2020年國內二手閒置流轉規模已達萬億，2021年二手市場的規模則有望再創新高——隨著更多人的二手物品在這裡交易，也有更多的生活故事在這裡流轉。

不過，東西是二手的，生活卻是新鮮的。每一件二手商品裡，或多或少都隱藏著年輕人的秘密，這也是生活留下的獨特印跡。

00年出生的思思，有著低於同齡人的購物慾。15歲上寄宿高中時，媽媽送給她一部iPhone 6s手機作為禮物，直到現在她還在使用。

思思以行動踐行著環保和可持續發展的理念。「我會把我的東西都物盡其用，然後再購買下一件，並且，買之前我都會問問自己，『你真的需要這件東西嗎？』。」思思對「創業最前線」說。

她也儘量用二手物品代替新品。在國內時，她就經常逛二手店，像北京的眾愛慈善商店、多抓魚門店，以及線上的閒魚，都是她曾經光顧的地方。

去年，思思去芬蘭留學，並成為了當地二手商店的常客。

到芬蘭兩個月後，思思第一次進入赫爾辛基市（芬蘭首都）的一家公益二手商店，裡面有服裝、家具、書、唱片等各種各樣的商品，都是社會人士捐贈的，價格一般為市場價的1至5折。

就是在這家店裡，思思花1歐元買到了一件男士大襯衫。「夏天系上腰帶當裙子穿，現在天氣冷了在家當做睡衣。」這件商品看起來像是全新的，只是走線有些瑕疵，思思猜測可能是服裝店捐贈的。

圖 / 思思常去的二手商店

除了衣服外，思思還淘到很多寶貝，比如2歐元的咖啡機（折合人民幣約14.5元）、5歐元的三明治機（折合人民幣約36元）、1歐元的高腳凳（折合人民幣約7元）等。

「我會更看重它的使用功能和質量，而不是新舊程度或外觀。」思思說道。

後來，她又發現各種各樣的二手店。「比如我家門口的火車站就有一家規模很大的跳蚤市場，附近的居民會把家裡用不上的東西賣出去。我出門買菜、等火車或者空閒的時候就會去逛個10分鐘。」

消費觀念的改變，讓年輕人發現了「二手市場」這個寶藏之地，並樂此不疲地從中淘寶。

阿里巴巴第一季度財報顯示，截至2021年6月，閒魚的移動月活躍用戶突破1億，90後用戶佔比超過60%，其中95後佔比超過35%。閒魚方面提供的數據顯示，數碼、服裝、美妝、潮玩、家具、母嬰等，都是閒魚上重要的交易品類。

除了像思思一樣受到「綠色消費」趨勢的推動，追求性價比，是眾多年輕人湧入二手市場的另一個原因。

90後宋天瑜從大學時就開始購買二手商品了，他喜歡研究數碼產品，但是新品價格較貴，而且他認為像一些使用率不高的產品沒必要買新品，比如遊戲機。

「二手的遊戲機和新品沒太大區別，但價格卻可能便宜一半以上，而且這種東西很耐用，只要買的時候稍微進行鑑別，基本不會出問題。」宋天瑜對「創業最前線」表示。

買二手產品不僅能撿漏，幸運的話，還可以小賺一筆。比如某些可以保值的遊戲機，他曾經花400多元買過一款二手遊戲機，使用一年多後，轉手出售卻賣了500多元。在省錢之餘還賺了一筆，這讓他有一絲興奮。

張喬也經常在二手市場買遊戲機、單反鏡頭等數碼產品，除此之外，他還喜歡買香水。香水和口紅一樣，很多人還沒等用完就失去了新鮮感，而且香水又不像口紅一樣直接接觸皮膚。所以張喬認為，買二手香水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在二手市場裡，年輕人的購物更有指向性，一般是有特定需求才會去買二手物品，既避免了過度消費，也常常能以低價淘到心儀的物品，因此近年來逐漸成為一部分年輕人的「購物聖地」。

在淘來別人寶貝的同時，年輕人也會將自己閒置的商品出售。

閒魚向「創業最前線」提供的數據顯示，年輕人在閒魚上的行為還有一個明顯的變化，即「二手」商品交易開始轉向「閒置」商品交易，也就是他們把使用頻率不高的物品放在平臺交易，但並不代表商品的過時、陳舊。

張喬有「囤物癖」，不捨得扔東西，很多閒置的東西都被他掛到了閒魚上。「拍照掛上去也不費勁，就是順手的事。」

他從大學時就在閒魚上賣東西了，那時候的閒魚還叫「淘寶二手」。大學時，很多數碼新媒體出了一項「試用智能商品」的業務，用戶可以免費申請試用，然後寫一篇試用測評，測評通過後這件商品就歸試用人所有。

張喬陸續申請了很多東西，有些自己用不到的東西就會被他放到閒魚出售。他賣過最貴的一件商品是投影儀，成交價2000多元，那時候大概相當於他兩個月的生活費。

圖 / 張喬已經在閒魚賣出53件商品，賺了1.5萬多元。

與思思較低的購物慾望相反，韓寧則是對買新衣服有著強烈的欲望。她的大部分衣服來自淘寶，價格不算貴，不過這也讓她有了購買的理由。有段時間，她每個月都會買幾件新衣服，衣服一度多到衣櫃放不下。

後來，為避免浪費，她就將不再穿的衣服掛在閒魚賣出去，價格在10多元到30多元之間。「除去運費，其實也沒賺幾塊錢。賺不賺錢倒是其次，主要是不想浪費。」韓寧表示。

除了閒置商品的交易，二手市場還正在成為年輕人尋找調性、興趣的平臺。

閒魚提供的資料顯示，潮玩、漢服、cosplay等亞文化興趣類商品也是閒魚閒置交易的熱門品類，比如，在vintage服裝圈，許多資深閒魚玩家都將自己收藏的頂級復古婚紗、中古奢侈品珠寶、甚至古董餐具放在頁面上進行詳盡的展示。

二手市場，正在成為年輕人的「淘寶聖地」。在交易過程中，他們還有可能遇到志趣相投，或者有意思的人，對他們來說，這可能是一份意外的驚喜。

張喬賣出最不可思議的一件商品是一把壞掉的電動牙刷，完全不能使用，連刷頭都沒了，沒想到還真有人拍下。怕對方沒看清產品介紹，張喬特意跟對方說牙刷是壞的。對方卻不在意這一點，說買回去就是想拆開看看裡面是什麼樣。

張喬覺得這人很有趣，還點進去他的閒魚主頁瀏覽。「上面掛著很多拆開的東西，像電視機主板之類的，可能他就是個喜歡拆東西的人。」

除了這把壞掉的電動牙刷，張喬還賣過一臺很有年代感的電腦，配有主機、音響。但是版本過低，還是Windows XP系統，只能上上網，或者看場電影，連遊戲都打不了。這臺電腦在閒魚掛了將近一年才被人拍下，成交價120元。

買家是一個與這臺電腦的年齡看起來不太匹配的年輕人。「20來歲，像是一位藍領，穿著一身工作服，騎著很貴的山地車來提貨。他用繩子把電腦綁在車上，動作很專業，一看就是會幹活的人。」張喬表示。

普通工裝、高級山地車、舊電腦，當這幾個元素結合在同一個人身上，不免讓人感到好奇。這個人也同樣引起了張喬的興趣，他問對方買來幹什麼用。這位小夥告訴他，值班的時候沒事幹，只是用來消磨下時間。

張喬還通過交易，認識了一些有共同興趣的人，「加了微信，有時候還在朋友圈點點讚。」

在張喬的社交圈中，這些類型的人都是他很少遇見過的，當他們以二手商品交易的形式闖入張喬的生活，就像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一顆小石子，也給他的生活帶來一些小小的浮動和新鮮感，讓他意識到，原來人們還有這麼多不同的生活方式。

一件二手商品可能看似普通，但裡頭往往藏著年輕人的某些故事、秘密。

當商品流動起來，這些故事、秘密也得以被有緣人窺探到，甚至讓他們無意中闖入一個陌生人的世界。

豆瓣上有一個小組名為「二手書上遇到的有趣文字」，在這裡，很多用戶分享了自己在淘來的二手書裡發現的紙條，或者前主人留下的文字。這也成為很多人逛二手書店的樂趣。

思思喜歡逛二手商店的一個原因是，可以看到當地人的市井百態。「比如在跳蚤市場，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小隔間來出售東西，有人賣兒童相關的物品，有人賣收藏的瓷器、書籍，還有人賣婚紗、軍裝。」

從這樣的小小隔間和商品裡，可以看出這些家庭成員的結構、喜好，它們仿佛代表了每個家庭的縮影。

思思甚至感覺到，很多二手商品都帶著上一任主人的氣息和影子，這些痕跡可能是洗衣液的香氣，可能是在衣櫃裡長久放置留下的塵蟎味道，也可能是衣服上的褶皺和劃痕。

思思堅信，當她買下這件商品的時候，也會和它發生很多故事。

芬蘭人是出了名的「社恐」，但是思思看到，在二手市場裡，這種狀態似乎不再存在。「無論男女老少，都是瘋魔一樣地挑選商品，模特身上的衣服都會被扒下來，試衣間永遠排著長隊，很多人直接就在外邊把衣服試了。」

有一次，思思遇到一位說阿拉伯語的男性，在商店裡，他一邊給妻子打視頻電話一邊翻連衣裙，還時不時地拿出裙子向屏幕裡的人比劃。思思猜測，他們談話的大概內容是，「今天全場1歐元，好便宜啊，我給你看一些衣服，如果有喜歡的我就給你買回家。」至今回憶起來，那個場景還是讓她非常感動。

豆瓣有一個二手好物的相關小組，小組簡介是「東西是二手的，但生活卻是新鮮的」，這句話代表了一部分年輕人的生活狀態。

目前為止，思思大大小小買過百十來件二手物品。從淘來的這些物品中，思思感受到的是幸福。對她來說，有些小家電並不是必須，比如她可以用平底鍋代替吐司機，用煮鍋煮咖啡。「但是，有了它們，我偶爾可以做一頓豐盛的早飯，繁忙的早晨也會因此變得更簡單和幸福。」

一些買來的二手商品，到了新主人手裡，還可能產生奇妙的變化。

今年夏天，思思需要一個筆記本做讀書摘抄用。如果在國內，她可能毫不猶豫就在網上下單了。但是在她芬蘭住處附近的超市，連最普通的小作業本也要2歐元。「可以，但沒必要。」

「我靈機一動，想跳騷市場什麼最多？當然是書。然後我花0.4歐元在家門口的跳蚤市場挑到了一本字大行疏的小說。」這本書是一本日記題材的小說，內頁是厚實的銅版紙，適合用來記錄、摘抄或者粘貼一些東西。

「以紙張為載體，交錯的時間，不同的語言，這本二手書在我手裡又有了新的生命。」思思說道。

圖 / 思思用作摘抄的二手書

有時，二手商品的交易還給年輕人帶來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改變。

跟高中、大學時期相比，思思的穿衣風格變了很多。「以前，我們更願意追趕潮流，滿身堆砌的都是土酷的LOGO。而現在，設計和品牌已經不是我考慮的第一位，填滿我衣櫃的都是不俗的經典基礎款服裝。」

在購買新衣服和出售二手服裝的過程中，韓寧也改變了消費觀念。「我現在會有意識地學習服裝搭配，會買耐看的衣服，也更注重品質，大大提高了它們的利用率。」今年以來，韓寧基本沒怎麼扔衣服了。

雖然二手市場有種種好處，但年輕人在二手市場淘寶，也有一些不得不付出的代價，比如偶爾會踩坑，或者是挑選、鑑別商品所付出的時間成本。

宋天瑜曾經買過一件電子產品，買之前對方告訴他是全新的，沒有返修過。但是拿到手後，他發現有明顯修過的痕跡。

「如果當時他告訴我是修過的，我可能就沒意見，但這明顯是欺騙。」宋天瑜說道。他去找賣家理論要求退貨，對方不同意，然後就是一頓扯皮。

他印象中最麻煩的一次扯皮，花了一下午時間。「各種拍證據，告訴他情況怎麼樣，後來估計他也煩了就給退了。」

他還遇到過一個奸商。大概是5年前，他想從網上買一臺二手的筆記本電腦當做輔機用，預算四五千元。他在網上看好後，賣家讓他去線下交易，還說自己是大學生，結果把他帶到中關村一家店裡，給他的產品也不是之前看過的那款，在這過程中雙方還差點起了言語衝突。

事後回想，宋天瑜才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們慣用的手段。

宋天瑜認為，這是買二手商品必須要付出的代價，且提前就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不要指望每次都很順利。

要避免被騙，首先要對商品有一個大概的價值判斷，標價過低的產品，大概率不靠譜。

除此之外，張喬和宋天瑜還有一些購買二手商品的原則，比如只買使用頻率不太高、耐用的商品，像遊戲機、單反鏡頭、電子書等。

一些使用頻率高的物品，就不適合買二手。「比如iPhone手機，版本太多，很難分辨真假，而且手機天天使用，它就不適合買舊的。」張喬稱。

圖 / 攝圖網，基於VRF協議

最近，宋天瑜剛入手一臺全新的蘋果筆記本電腦，價格將近2萬。「這是我用來『吃飯』的東西，要求穩定性，我就不會買二手。」

買二手商品要挑選、鑑別，而有時候賣東西也要挑買家。「因為有些買家收到貨之後可能掉包產品，然後要求退貨。」張喬稱。

前段時間，他將女朋友閒置的AirPods掛到閒魚，就經歷了一輪挑選。他先點開對方的詳情頁面，看有沒有綁定微博，一般綁定微博且看起來正常的都沒太大問題。

隨後，對方拍下後，賣家會看到對方的收貨信息，這時還可以根據電話號碼和地址判斷。「如果地址是學校或者某個單位，尤其是事業單位的更靠譜一點，小區的地址不好判斷，最可怕的是寫某些商貿城的，大概率會被騙。」

此外，還可以在微信、支付寶上驗證對方的手機號，看能否和名字對得上。

按照這些判斷標準，拍下張喬耳機的那個人有些危險，但張喬還是賣給了他。「因為他的收貨地址是學校，但沒有寫學校名字，只是寫了xx路xx號，查他的手機號也沒搜到微信。」

不過，對方說的學校是一所位於小城市的學校，張喬覺得對方應該不至於編一個不知名學校來騙他。

說到底，買二手商品其實就是一場時間成本和金錢成本較量的過程，要買二手商品，就勢必要浪費一些時間去挑選、鑑別，這其中，往往還需要一些運氣的成分。

QuestMobile發布的《中國移動網際網路2021半年大報告》提到，截至今年6月，閒置交易App行業的月活躍用戶規模同比增長50%，達到創新高的1.8億人次。毫無疑問，正有越來越多的人走進二手市場淘寶。

事實上，在二手市場裡，每一次交易的發生都以信任為橋梁，而這些用戶既是交易者，也是觀察者，他們以各種姿態見證、推動著這個行業的發展。

更重要的是，人們在這片二手交易的土壤上，嵌入了自己生活的氣息，有時也能從裡頭「淘來」陌生人的善意或小故事，裡頭承載了溫情、有趣和新奇，然後再帶著這些新舊不一的物品，繼續開展下一段生活之旅。

*文中出現的人物均為化名；文中題圖來自攝圖網，基於VRF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