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創作小故事(汪曾祺誕辰100周年)
2023-07-23 21:33:15
封面新聞記者 張杰
3月5日,是作家汪曾祺誕辰100周年。從1940年開始創作到1997年仙逝,汪曾祺所寫下的小說、散文、文論等各體作品數百萬字,至今依然是讀者高頻閱讀的對象。
汪曾祺是寫中短篇小說的高手,名篇頗多。從他的代表作小說《受戒》、《大淖記事》,散文集〈〈蒲橋集〉〉、京劇劇本〈〈沙家浜〉〉(汪是主要編劇之一),被文學研究者關注的熱度,被年輕讀者提及的頻率,相關圖書銷量、豆瓣評分,都可以看出,汪曾祺的文學世界,所具有鮮活強勁的生命力。資深文學評論家、 魯迅博物館館長孫鬱說:「汪曾祺的文章還被不斷地閱讀,大概是還含著不滅的智慧與人性的溫度」。
汪曾祺
小說家都有自己的獨特的藝術世界。在汪曾祺小說中,江蘇高郵、西南聯大、農科所、京劇院,是經常出現的四大背景。高郵是汪曾祺的故鄉,1920年他在那裡出生,那裡的風物人情構成汪曾祺小說最鮮明的藝術特質;四十年代在西南聯大,他接受高等教育,獲得現代的、世界的眼光以及文學寫作技藝;五十年代末他被下放到農科所,在參加具體勞動中進一步了解中國社會;他曾被調去參加「樣板戲」《沙家浜》的創作,一度的「榮寵」終究不能溺惑作家良知,後來他的寫作總是與時代喧囂保持距離,卻與日常生活、民間風習、悠遠傳統親近。他心懷悲憫與敬意,將溫潤仁愛、自然通脫的人性優美的光輝,暖暖地彌散於小說中。
汪曾祺的藝術修養極為全面深厚,既傳統又現代。他的小說、散文都很有獨特的韻味,具有詩意的美感,是不折不扣的文體家。汪曾祺早年畢業於西南聯大,受教於沈從文。值得一提的是,汪曾祺還有一顆有趣的靈魂。比如他曾自嘲:「我事寫作,原因無他:從小到大,數學不佳。考入大學,成天泡茶,讀中文系,看書很雜。偶寫詩文,幸蒙刊發,百無一用,乃成作家。」
最讓人念念不忘的是,是汪曾祺的語言特色。評論家認為,在他的作品中,可以讀到「桐城派的簡約,苦雨齋式的淡雅,以及沈從文式的清秀。」還有人說,汪曾祺的語言很怪,拆開來每一句都是平平常常的話,放在一起,就有一點味道。對此汪曾祺曾經這麼回應:「我想任何人的語言都是這樣。每句話都是警句,那是會叫人受不了的。語言不是一句一句寫出來,「加」在一起的。語言不能像蓋房子一樣,一塊磚一塊磚壘起來。那樣就會成為「堆砌」。語言的美不在一句一句的話,而在話與話之間的關係。包世臣論王羲之的字,說單看一個一個的字,並不怎麼好看,但是字的各部分,字與字之間「如老翁攜帶幼孫,顧盼有情,痛癢相關」。中國人寫字講究「行氣」。語言是處處相通,有內在的聯繫的。語言像樹,枝幹樹葉,汁液流轉,一枝搖了百枝搖;它是「活」的。」
1982年,汪曾祺在北京作協舉辦的一次作品討論會上發言時,曾專門談到自己的審美傳統來源,「我自小接觸的兩個老師對我的小說是很有影響的。中國傳統的文論、畫論是很有影響的。我初中有個老師,教我歸有光的文章。歸有光用清淡的文筆寫平常的人情,對我是有影響的。另一個老師每天讓我讀一篇「桐城派」的文章,「桐城派」是中國古文集大成者,不能完全打倒。他們講文氣貫通,注意文章怎樣起怎樣落,是有一套的。中國散文在世界上是獨特的。「氣韻生動」是文章內在的規律性的東西。莊子是大詩人、大散文家,說我的結構受他一些影響,我是同意的。」
在人民文學出版社最新推出的文學季刊《新文學史料》2020年第一期中推出的「汪曾祺小輯」中,收入了評論家徐強的一篇《汪曾祺未竟的「漢武帝」寫作計劃》。文章中介紹,汪曾祺生性散漫而富捷才,寫作中常率意而為、即興以作。他有一些系列作品的寫作計劃完成了,但還有若干計劃則因種種緣故沒有實現。這其中,有的是一時興起、並無堅定意志和周密準備,如《燒花集》《茱萸小集》以及偶見提及、內容不定的「高郵題材的長篇小說」;有些則是深思熟慮經年並作過周詳準備。長篇小說《漢武帝》的寫作計劃屬於後者。《汪曾祺全集》中獨缺長篇小說一格,它的擱淺難免令人格外惋惜。
汪曾祺對漢代文化的興趣,早年就已種下。「他自幼聽到的傳說中的嚴子陵等漢代人物故事給他留有深刻印象。十一歲從鄉賢張仲陶先生讀《項羽本紀》,後來終生保持對《史記》的興趣,受其影響很深,每談文筆技巧之高,往往引為範例;進而及於熟讀《漢書》《後漢書》等基本史籍。又自小讀《十五從軍徵》,深感「慘切沉痛,觸目驚心」,從此對漢代樂府民歌產生感情,不僅熟讀成誦,還對一些篇章做過精深研究。
但是,汪曾祺這個間接積累大半生、直接醞釀了十五年之久的長篇小說創作計劃,最終永久消歇,《漢武帝》終未面世。
【閱讀汪曾祺】
《汪曾祺全集》
400多萬字,史上最全
人民文學出版社傾力打造的《汪曾祺全集》於2019年1月出版。該全集收入迄今為止發現的汪曾祺全部文學作品以及書信、題跋等日常文書,共分12卷:小說3卷,散文3卷,戲劇2卷,談藝2卷,詩歌及雜著1卷,書信1卷,並附年表。共400多萬字。人民文學出版社發動社會力量、組織專家學者,鉤沉輯佚、考辨真偽、校勘注釋,以8年時間編輯出版這部《汪曾祺全集》。不僅收入汪曾祺創作的文學作品,也收入了他整理的民間文學作品;不僅收入迄今發現的全部書信,還收入了書封小傳、題詞、書畫題跋、圖書廣告、思想匯報等日常文書。可以說,《全集》收盡汪先生全部文字著述。
《汪曾祺散文全編》
「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
1989年,汪曾祺的散文集《蒲橋集》出版時,封面上印了一段「廣告語」,茲錄如下:齊白石自稱詩第一,字第二,畫第三。有人說汪曾祺的散文比小說好,雖非定論,卻有道理。此集諸篇,記人事、寫風景、談文化、述掌故,兼及草木蟲魚、瓜果食物,皆有情致。間作小考證,亦可喜。娓娓而談,態度親切,不矜持作態。文求雅潔,少雕飾,如行雲流水。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這段文字以第三人稱的視角,把汪曾祺散文闡釋得十分出彩,比作「春初新韭,秋末晚菘」,令人嘖嘖稱奇。寫得如此之好,以致老是有人向汪曾祺打聽這廣告是誰寫的。無奈之下,汪曾祺老實招供是他自己寫的(應出版社的要求)。
《汪曾祺散文全編》收錄迄今為止發現的汪曾祺全部散文作品,收入作者自1941年創作的散文、談藝類文章,共計553篇。
改寫《聊齋》出《聊齋新義》
「故事新編」的方式,並不少見。魯迅寫過一本名字就叫《故事新編》的歷史小說集;林語堂也用英語改寫過《虯髯客傳》《鶯鶯傳》《南柯太守傳》等中國古代小說,最後文言文轉英文又轉白話文,匯集成一本《中國傳奇》。上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汪曾祺改寫了《聊齋》裡的13篇文章,寫成裡自己的《聊齋新義》。他說,自己想做一點實驗,改寫聊齋故事,使它具有現代意識。而石能擇主,人即是花,這種思想本來就是相當現代的,蒲松齡在那個時代就有這樣的思想,令人驚訝。新生事物層出不窮,汪曾祺選了另外一條路——把舊的創造出來了。汪曾祺動筆,不是大刀闊斧地改,但給故事埋下了突出一條岔路般的未盡之意。
而且,汪曾祺的改寫保留了古代筆記小說的敘事特點,削弱原著中傳奇性的情節,使其不再只是簡單的奇聞異事的記錄。新書對原著「小改而大動」,故事和人物的描繪變得清晰明了,從現代人的哲學觀念、審美視角,注入更多的生命意義和人性的幽微曲折,即便是細緻微小的情節也能引人深思。汪曾祺以「舊瓶裝新酒」的方式顛覆、重構、提升了聊齋原著故事,讓這本古代小說充溢著一種與眾不同的特異魅力,散發出更多時代新義。
比如在《聊齋》原書中,《瑞雲》結尾,在賀生的「幫助」下,瑞雲的臉又恢復了光潔。這個故事原本的主題是讚揚賀生的「不以媸妍易念」,這是道德意識,不是審美意識。歌德說過,愛一個人如果不愛她的缺點,不是真正的愛。在汪曾祺的改寫中,當瑞雲的臉晶瑩潔白,一如當年,賀生卻不像瑞雲一樣歡喜,反而若有所思。這樣一改,就是一個現代意味的愛情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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