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70歲還可以找老伴嗎(老伴)
2023-08-08 18:30:21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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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趙純陽
老伴離開我們已經25年了。
戶縣農村,一般把老伴稱為孩子他媽。孩子他媽和我一起養育了兩兒兩女,臨走時小兒子還在上大學,真是受了一輩子的苦,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我年輕時為多掙工分東奔西跑,家裡的事管得少,一家三代八、九口人的做飯、洗衣,甚至磨米、磨麵等體力活都是她一個人拖著帶病的身子扛過來的。那時我脾氣急,讓她受了不少委屈,想起來虧欠她的太多了。
這些年,逢年過節,滿堂兒孫歡聲笑語之時,我常常一個人轉到院子裡望著天空發呆,嘴裡念叨著:老伴呀,要是你能看到咱家今天的好日子,該多高興啊。
老伴是戶縣草堂鎮宋南村人。六歲時沒了親娘,和大她幾歲的姐姐相依為命,在有哥有嫂的家中長大成人,挑水、做飯、餵豬、照看孩子。啥髒活累活都幹過。童年的苦難形成了她一生能吃苦、能忍讓、遇事不慌、為人善良的性格。
老伴對孩子的心很重。孩子們小時候晚上生病發燒,藥鋪不開門,她常常整夜不睡,摟著孩子,用毛巾蘸著涼水蓋在娃的前額上、用手心蘸著唾沫抹在娃的胸口來降溫。1959年初,她的右膝蓋突然發腫,腿疼得蹲跪不下去。春節剛過,我拉著她,她抱著剛出生幾個月的大女兒坐在架子車上,到戶縣縣北南慶敘村找許治祥老先生給她診治。許先生問了情況,看了傷腿後,低聲對我說:你娃他媽這病看不好了,我給你包些藥拿回去,在屋裡慢慢將息吧。老伴耳靈,聽見了先生的話,心裡一沉,抱著娃一聲不響的上了架子車。
老伴是一個小時候就失去母愛的人,深知沒媽的孩子像根草的滋味。回家的路上,我拉著架子車,雙腿發軟,她流著眼淚,反覆給叮嚀我說,她死後,最放心不下的是兩個孩子,叫我無論如何想辦法,把她的倆娃拉扯大。我含淚一一答應,還給她寬心說,我們去西安大醫院,想辦法把你的病看好。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過度傷心的她腿疼得下不了架子車,我把她和孩子一起抱下來放到土炕上時,心亂如麻。
老伴的病後來是我哥幫忙在西安找大夫診治的,經過近半年的治療,腿是保住了,卻留下了終生的傷病。老伴住院那半年,是我一生中最煎熬的半年,也是她身心痛苦的半年。為了給大女兒籌措奶媽的費用,我們賣掉了她嫁妝中唯一值錢的木櫃,後來奶費用完了,只好再把女兒抱回來放到她大姨家寄養。青黃不接時節,家裡實在是揭不開鍋,沒有辦法,我找我哥商量賣掉前院的房子換些錢,哥哥對我說:兄弟,房子是先人留下的,賣掉了讓鄉裡人笑話咱,你照顧好家裡父母,外面的事有我呢。後來他把家中值錢的收音機和自行車賣了,給病在床上的老父親和在西安市二院住院的我孩子他媽治病。
在那段天都快要塌下來的日子裡,老伴一個人孤獨地在醫院接受手術治療。在西安,我哥忙完公家的事,找來大夫給她會診;嫂嫂有空就到醫院陪她,說寬心話,幫著換洗衣服,照料生活。在戶縣農村,我和我年邁的母親照看著出麻疹的大兒子,照顧著病危臥床的父親,隔幾天借輛自行車起大早到西安探望老伴。老伴是一個堅強的人,也是一個知道感恩的人。見了我很少提她的病痛,總是說嫂嫂對她的好,知道哥嫂為補貼家用賣了收音機、自行車時,她流著淚對我說:人要有良心,咱要記住哥嫂對咱家的好處,以後娃們長大後也要給他們說,要他們記住大伯、大媽對我們家的恩情。
在醫院陪她兩三個小時,我還得騎車往回走,要在天黑前趕回家照顧老父親。我父親得的是不治之症,熬天天,我哥每個星期天都從西安回來看望。哥嫂理解我心裡的苦悶,寬慰我說:兄弟,別發愁,娃他媽的病,咱一定想辦法看好,就當拿錢給孩子買親媽。聽了他們的話,我感動得不知說什麼,手足情義,當永世銘記。
老伴從西安出院回家時,我已料理完父親的喪事。做完手術的她,腿上打著石膏,生活不能自理。幾天後,就忍著劇痛,慢慢的拄著拐杖、挪著身子自己鍛鍊。剛剛去掉石膏,老伴就拖著行動不便的身子,照料起全家人的生活,後來還勉強到地裡幹活掙工分。家裡孩子小、勞力少,幾乎年年都是缺糧戶。生活上的困難自己努力扛,遭人白眼也得忍氣吞聲,那些年老伴受了不少窩囊氣,心裡一直都不寬,她總是默不作聲,一個人裝在心裡。
老伴她知恩圖報,能理解人。有一年青黃不接時,全家只有靠吃包穀皮、糠面子度日。我想找哥嫂要些糧票,老伴擋了我,說哥嫂也不容易,已經幫我們夠多了,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文革期間,我哥回老家避難養病,老伴每天從地裡挖來野菜,拌著做成不同的麵食,想辦法給我哥增加營養。我嫂子後來對我說,兄弟,你媳婦這個人有良心。
儘管我們的日子很艱難,可老伴她心地善良,樂於助人,她常給我說說的一句話是:心長則天長。1962年前後,她娘家的堂弟在延安上大學期間,放假坐火車回家,到餘下火車站下車後,步行路過我們村時,天都黑了,經常都是先在我家歇一晚上,第二天再走回去。
1969年冬,聽村裡人說,有兩個壯年勞力的家庭要派一個人去秦嶺梁修路。當時,我哥的兒子知識青年返鄉在家,老伴和我商量,哥哥的兒子是城裡娃,不能叫他吃苦,叫我首先報名上秦嶺梁。我明白她心裡仍然是在報哥嫂的恩,我也知道,這樣一來,家裡老小八口人、裡裡外外的生活重擔又得由她一人扛了。
老伴的病後來由腿轉到肺,發展成常年的咳嗽氣堵症。聞到煙味就會咳嗽。多年前,農村做飯燒炕都用包穀幹、麥秸、樹葉等作為燃料,天氣不好時,柴禾潮溼,燒起來煙多得嗆人,有時憋的她臉都腫了,她總是強忍著先做好飯,再到院子緩一口氣。
1977年恢復高考後,老伴的愁眉稍微舒展開來。兩個兒子考上大學,吃上了商品糧;兩個女兒先後出嫁,她說好不容易總算熬出頭了。包產到戶,我們不用再為缺糧錢發愁,種著責任田,幫著子女帶帶孩子,日子也慢慢好轉。然而,天不假年,老伴的體質卻每況愈下,專家教授醫不了她的陳年舊病,靈丹妙藥治不好她的羸弱身軀。農曆一九八九年臘月初六,我的老伴、受病痛折磨了幾十年又受苦受累了幾十年的孩子他媽,撇下她愛的和愛他的一家老小,靜靜的走了。
老伴剛走的那段日子,我是在恍惚中度過的。不知不覺走到她的墳前,又稀裡糊塗回到家中。每天三頓飯,我湊合著做熟後,先盛一碗,放到欞桌上請她吃。聽人講,你不請,她不吃,自我感覺到她還在,屋裡還有個伴。
老伴的五七是第二年正月初十過的。那天,欞桌撤了,香蠟、供品撤了,前簷牆上藍色有光紙寫的輓聯也去掉了,祭奠完畢回到家中,屋裡屋外,空蕩寂靜。過完年,孩子們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都走了,我一個人坐在家裡,心無所依,茶飯不思,常常昏昏沉沉的夢見老伴,醒來後獨自一個人以淚洗面。
半年後,我帶著老伴的照片自己出門找活幹。給人家看過自行車棚、打掃過廁所衛生、燒過開水鍋爐。無論在哪裡幹活,我覺得老伴都在我身邊,夜深人靜、頭痛腦熱之時,總是想起老伴。平時回家,走到村外,也是先到老伴的墳頭看看,用手把周圍的雜草拔一拔。2002年冬至,老伴的墳頭被平掉時,我讓孩子們做了記號,後來在做記號的地上栽了一顆常青樹。
老伴去世20多年來,我從耳順之年走到了耄耋之日,孩子們對我都很好。後輩的孝敬代替不了老伴的照顧,反倒更引起我對老伴的思念。人老了,夢裡的情境都是多年前的老院子、老家具、老的人和事,夢見最多的人還是我的老伴,夢見她織布紡線、淘米磨麵,夢見她燒火做飯、咳嗽不止。
幾年前,孩子們鼓勵我把平時講的他媽媽的故事整理出來,留作紀念,這也是我的心願,可真的動手做起來,比鋤地難得多。孩子們一再鼓勵,我就試著寫,開始時想哪寫哪,沒有條理,中間斷斷續續,有的字不會寫,有的事傷心得寫不下去,淚水滴在信紙上,就撕掉重新寫。
今年農曆八月十五,是老伴八十歲生日,我查了日曆,是個星期天。過年期間我又拿起筆,重新謄寫。這陣子邊想邊寫,邊寫邊改,又完成了一稿,等清明節孩子們回家掃墓時,讓他們再看看順不順,把不會寫的字也問問,一定在中秋月圓日,把一個完整的作品獻到老伴的遺像前,完成我和孩子們多年的心願。【文中配圖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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