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歷史文化遺產（為什麼這個被取消地名的地方）
2023-07-05 07:07:12
「欲識金銀氣，多從黃白遊
一生痴絕處，無夢到徽州」
這是一首描繪徽州流傳甚廣的詩句
無論湯顯祖當年對徽州的態度是讚美還是不屑
都足以說明徽州當時的富足
徽州古村落風景 陳一年攝
徽州在哪裡？
古時的徽州被稱作「歙州」
公元1121年改名為徽州
這是古徽州稱呼之始
自此以後
徽州之名就有了近八百年的歷史
古徽州位置示意圖
古徽州（即徽州府）下轄歙縣、黟縣
休寧、祁門、績溪、婺源六縣
1912年民國廢府
各縣由省直轄
「徽州」一詞再無行政區域意義
雖然徽州不再是行政區劃
但六個縣的文化聯繫異常緊密
現仍有不少當地市民自稱「徽州人」
徽州府各縣位置圖《中國旅遊》製圖
（如今，歙縣、黟縣、休寧、祁門四縣歸屬安徽省黃山市
績溪縣歸屬安徽省宣城市，婺源縣歸屬江西省上饒市）
詩詞中描繪的古徽州雖繁華似錦
但徽州地區實際山多嶺密、耕地不足
過去糧食長期依賴入口
嚴重之時
「米船一日不至，徽人面有飢色
而五日不至，就路有餓殍」
在此環境下
徽州人唯有外出經商
千百年來
客死異鄉者不計其數
難怪時人慨嘆：「前世不修，生在徽州
十三四歲，往外一丟」
憑藉著吃苦耐勞、誠信守義
最終成就了富甲天下的
徽商
他們雄霸中國最後兩個封建王朝
與潮商、晉商並稱為中國「三大商幫」
徽州古城 麥翔雲 攝
徽商始於東晉
其時規模不大
也沒有所謂商幫的說法
直到宋高宗南遷
臨安（今杭州）被選為都城
需要大量的木材興建宮殿
加上達官貴人的到來、擴大茶葉等消費需求
徽商迎來首個發展的契機
他們利用徽杭水道將貨物不斷運送到臨安
賺取了豐厚的資本
徽商真正的鼎盛還得算是明清時代
當時天下百業首重鹽業
明初政府行「開中法」
商人須赴邊疆送糧換取官府「鹽引」
再到鹽場取田方可合法賣鹽
山西晉商因地緣優勢獲利甚多
勢力在徽商之上
直到弘治時期改「開中法」為「折色法」
即直接使用白銀換取鹽引
晉商的地理優勢被抵消
兩淮鹽商因此而崛起
加上徽商善於團結作戰的特點
終於在這場鹽戰中超越晉商
成為當時中國的第一商幫
明萬曆年間
政府為杜絕鹽引太多
鹽場無鹽可支的窘況
於是開列綱冊
凡冊上有名的商人可世代販賣食鹽
無名者則不許加入
此政策令當時已經得勢的徽商壟斷鹽業
清朝末年
中國遭「數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受西方工業化貨品衝擊
曾富甲一方的徽商淡出歷史舞臺
徽商活動範圍遍及全國
尤以江南一帶最為重要
徽商發跡的徽州
雖為群山環抱之地
但勝在河溪縱橫密布
山與山之間穿插多條古道
不乏與外界相聯繫
徽商通過徽杭水道將貨物運至杭州
再通過大運河
與江南各大城市連結起來
讓徽商走出家鄉步向天下
《中國旅遊》製圖
所謂徽杭水道
即連接徽州與杭州的水路
從昔日徽州府衙所在地歙縣的漁梁壩揚起船帆
循新安江駛向下遊
經過深渡、街口、嚴州等多個碼頭與城市
最後抵達南宋的都城——臨安（杭州）
千百年來
徽商皆是經由此條水路通向天下
我們述說徽商的故事
先由此走起
尋找徽商留下的足跡
徽杭水道 餘晴峰 攝
每個故事都有其起點
對徽商而言這個起點正是漁梁
這個距徽州古城僅約兩公裡的地方
如今只是寧靜的小漁村
但在古時卻繁華異常
漁梁古鎮 謝光輝 攝
漁梁送別
為抵禦山洪暴發
漁梁於公元1229年修建堤壩
後成為徽杭水道的重要碼頭
明清全盛時期
這裡曾停泊300餘艘船隻
街道兩旁儘是客棧和商店
何等繁華
徽幫亦是在這裡展開商旅生涯
少年登上漁梁壩告別親朋
徽州八景中的「漁梁送別」
正是描述這樣一個令人惆悵的畫面
漁梁壩 餘晴峰 攝
中國唯一的八角牌樓
從漁梁岸邊步行半小時
便可抵達徽州古城
此城為中國四大古城之一
位於徽州古城的許國石坊建於明朝
是中國現存唯一的八角牌樓
其主人許國是三朝元老
地位極為尊崇
如此榮譽也只有一品大員才配擁有
許國石坊 麥翔雲 攝
東南鄒魯
古徽州亦被世人稱為「東南鄒魯」
（「鄒魯」指春秋時的鄒國、魯國，為孔孟出生之地）
徽商無論財富多少
總覺得自己比不上官員尊崇
他們大多會通過「捐官」來彌補遺憾
可花錢買來的官位終歸是「次貨」
所以他們又督促兒孫念書
希望家族出大官
「以商養文，以文入仕」
正是描繪的這種情況
徽州古城徽商書院 餘晴峰 攝
順新安江往東走
抵達深渡
此處是徽州通往浙江的咽喉
是皖南的水上交通樞紐
也是徽人離開家鄉前的重要物資集散地
有非同凡響的地位
深渡鎮 餘晴峰 攝
活的山水畫
站在深渡鎮上的五福山俯瞰
新安江在此拐了一個髮夾彎
形成一個「丫」字
晨昏時刻
曉氣瀰漫江面
舟筏穿過迷霧
恰如仙境
深渡鎮的清晨 餘晴峰 攝
萬轉出新安
來深渡乘遊船
常見線路是溯源而上
可細品「新安江山水畫廊」的景色
新安江上遊，江水清澈碧綠，周圍風景迷人。謝光輝 攝
我卻惦記徽商的《水程捷要歌》
「一自漁梁壩，百裡至街口
八十淳安縣，茶園六十有
九十嚴州府，釣臺桐廬守」
船程雖長
但尤幸沿途風景秀麗
詩云：「深潭與淺灘，萬轉出新安」
新安江雖沒有九曲十三彎
但也轉折頗多
拐一個彎便能變換出另一番風景
「街口」是皖浙兩省交界之地
原亦是萬人出入的物資集散地
後因興建新安江水庫
被淹了大部分土地
現在只留下一個分界的意義
人們只知淳安縣千島湖是風景勝地
卻忘記它本是興建新安江水庫
而形成的人工湖
水庫的落成直接截斷了
徽商賴以為生的徽杭水路
更令淳安與遂安兩座歷史古城沉沒
成為了「中國的亞特蘭蒂斯」
千島湖黃山尖，從山頂遠眺島嶼天然排成的「天下為公」字樣。 吳歆宜 攝
別了嚴州
嚴州是徽州通往杭州的重要支點
徽商在這裡做生意及興築市鎮
影響甚大
以致徽語有五個片區
嚴州便獨佔其一
1956年新安江水庫開始動工截流
淳安和遂安以及上千個村莊
悄然無聲地沉入千島湖底
運轉千年的徽杭水路亦因水庫而多了一道牆
此後徽州不能直達杭州
影響力大減
徽商之沒落因素眾多
徽杭水道的中斷不是唯一一個
卻是重要的一個
探訪水底古城
直到2019年
有人潛進千島湖一探淳安古城真容
那些精緻的徽雕
均昭示了徽商在此處留下的輝煌
在水深40米處尋到一座古橋
上刻「萬榮橋」三字
橋的底部有一個約5米闊的弧形中空位置
應是當年讓船通過的位置
該古橋乃唐代產物
不敢說是獨一無二
也應該是極其罕有了
一條錢塘江把徽杭二州連結起來
兩地交通便捷、風俗相近
杭州又是浙江的交通樞紐
故成為不少徽商外闖的首選地
其中以「紅頂商人」胡雪巖的故事
最為人津津樂道
杭州西湖 任中豪 攝
胡雪巖籍貫之謎
胡雪巖的籍貫一直被歷史學家所爭論
徽州人搬出胡雪巖為祖廟打官司的訴訟記錄
胡雪巖的孫輩亦認同這個說法
多次確認先祖是徽州績溪人
而杭州人則以《杭州府志》反駁
「胡光墉，字雪巖，（杭州）仁和人」
證明在官方記錄裡
胡雪巖是地道的浙江人
胡雪巖
雙方各執一詞
有人結合各種證供
指胡雪巖祖籍徽州
其祖父遷往杭州經商
繼而入籍浙江
徽商外出經商享盡大城市的繁華
於是入籍他方
這樣的例子不在少數
故胡雪巖一族有類似歷史亦不足為奇
府第和生意
胡雪巖故居修建於杭州
這座豪宅用材考究、布局精巧
無愧為清末第一中國巨商的府第
尤其是大宅內的西洋元素
電話、彩繪玻璃、流蘇水法塔燈等等
放置在一座清朝大宅裡頭
顯得格外時髦
胡雪巖故居 餘晴峰 攝
由徽州來到杭州
徽商的格局確實不同了
做生意不再是把山產搬來搬去
而是涉及各行業
動輒千萬的買賣
以胡雪巖為例
他是以錢莊起家
其後生意兼及絲綢、典當、軍火、房地產等
其創辦的藥店胡慶餘堂
憑著「童叟無欺」的態度建立了極佳商譽
至今仍在營業
藥店雖幾經易手
卻始終把胡雪巖的畫像掛在鋪面
除了充當「免費代言人」
也告誡著店員勿忘初心
胡慶餘堂的毛筆字體招牌成了杭州地標 餘晴峰 攝
亦官亦商
營商以外
胡雪巖亦「兼職」做官
因被授予布政使銜
戴紅珊瑚官帽
故稱他「紅頂商人」
清代徽商「捐官」者多如繁星
但像他這樣混到戴紅頂的
絕無僅有
如果說杭州代表徽商外闖的開始
那麼揚州就是徽商輝煌的象徵
這個江蘇省中部名城
地處大運河與長江的交匯處
掌控著鹽業與漕運的命脈
興旺發達
甚至一度有「天下之盛揚為首」之說法
揚州為徽商帶來了數之不盡的財富
徽商又利用這些財富
回饋揚州的出版、造園、繪畫等文化活動
成就了一座世所罕見的奢侈城市
揚州夜景 謝光輝 攝
徽商的「殖民地」
揚州鄰近兩淮鹽場
坐擁長江與大運河兩條水道
緊緊扼住鹽業的買賣運輸
是商人必爭的戰略要點
其時遷移到揚州的商幫不止徽商
當中又以晉商的實力最強
但因徽商擅於團結作戰
最終迎頭超越了晉商
民國陳去病的《五石脂》一文中說
「揚州之盛實徽商開之，揚蓋徽商殖民地也」
清楚列明了揚州與徽商的關係
對於這個「殖民地」
富甲天下的徽商不惜工本
建大宅、造園林
為自己謀一個安樂窩
古代的製鹽場景 （資料圖）
以園林勝
揚州的園林聞名天下
素有「蘇州以市肆勝，揚州以園林勝
杭州以湖山勝」之說
個園是揚州園林的代表作
其主人是清末兩淮鹽商「首總」黃至筠
園內修建十分奢華
據載其建築費高達600萬兩
相當於當時江蘇省一年的財政收入
個園的「個」字由三個筆劃組成，狀似雨傘，象徵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鼎力扶持，這正是商人所期盼之事。
徽商與八怪
除了建宅造園
鹽商亦熱衷發展文藝事業
「揚州八怪」所以能夠名揚天下
與他們的資助離不開關係
（揚州八怪指乾隆年間活躍在揚州的一班革新派畫家，「八怪」所指何人，各家有不同的說法，比較常見的名單有：金農、鄭燮、黃慎、李鱔、李方膺、汪士慎、羅聘與高翔，當中汪士慎與羅聘本就是徽州人，與徽商親近自不用說，其他「八怪」也常與徽商交集）
徽商資助文人雅士
一則是因為徽州人好讀書
本身熱愛文化藝術
另一方面也是為生意著想
肚裡有些墨水
才能與達官貴人談詩書禮樂時搭得上話
徽州人說：「讀書好，經營好，效好便好」
他們看得出文化與生意之間的聯繫
懂得培養自己的修養
討好當時以讀書人為主體的官僚組織
這也是他們能擊敗晉商的一大原因
一夜蓋起一座白塔
徽商憑修養巴結的不止是官員
更有皇帝
相傳乾隆六巡江南
遊湖時指瘦西湖酷似北海
只差一座白塔
兩淮鹽務總商於是暗中以萬金賄賂皇帝左右
獲得圖紙
再以鹽包為底、紙紮為面
一夜建成白塔
第二天乾隆醒來大吃一驚
慨嘆「人道揚州鹽商富甲天下
果然名不虛傳」
那座五亭橋畔的白塔
也成為了鹽商富可敵國的象徵
揚州瘦西湖風景 謝光輝 攝
古代運輸以水路為主、陸路為輔
徽商除了依仗徽杭水道之外
另有一條徽杭古道
由績溪縣的伏嶺鎮為起點
一直通到杭州市臨安區清涼峰鎮浙基田村
是繼「絲綢之路」及「茶馬古道」之後
中國第三知名的商業古道
穿越徽杭古道示意圖 《中國旅遊》製圖
徽州之源
徽杭古道的起點在績溪
相傳徽州的「徽」字便源於績溪的「徽嶺」
因此績溪不但是古道的起點
也是徽州的源頭
由績溪縣城前往伏嶺鎮
途經湖裡和龍川等村落
這些小村雖不起眼
但底蘊很深
明代抗倭名將胡宗憲、胡宗憲的曾祖父
同樣當過尚書的胡富
皆出自這些小村
多年前他們也是通過徽杭古道走向天下
贏得財富與名聲
再用這些資源回饋家鄉
龍川村 任中豪 攝
胡適與胡雪巖
胡適與胡雪巖都是徽州績溪人
胡適與胡雪巖同宗
屬「李改胡」一系
相傳為唐朝落難王子的後裔
胡適也很為這個身份驕傲
自傳第一句便寫道：「我是安徽徽州人」
胡適祖上賣茶
對徽商文化極為熟悉
有句諺語「出門身帶三條繩
可以萬事不求人」
胡適的秘書問他走古道為何要帶繩子
胡適說：「從前出門少不得扁擔與籃網
隨身帶備繩子可以方便修補
必要時還可以用繩上吊」
語氣雖幽默卻暗藏徽州人悽苦
徽商外出經商
真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
江南第一關
徽杭古道鋪設完善
多是平坦的石板
古道乃當地民眾的命脈
備受重視
加上使用者多是商人不乏資金
修繕情況自然遠較其他古道完善
徽杭古道沿峭壁修建，卻沒有想像中兇險。餘晴峰 攝
古道的路線也不複雜
起首一段有分支路
左面走山壁右面走山谷
兩條路一樣通向黃茅培村
卻各有風光
如果希望追尋徽商的足跡請向左走
一則是舊路
二則此路才通向「江南第一關」
江南第一關上刻有「徽杭鎖鑰」四字 餘晴峰 攝
此關由胡宗憲命名
據說這位抗倭名臣養的狗不走官道
專在山林之中尋找快捷方式
有好事之徒跟著狗走
見它跑的路方便快捷
便建議胡宗憲依此勘修道路
於是有了徽杭古道
胡宗憲又把路上最險要之處
命名為「江南第一關」
徽商在外奮鬥半生
事業有成後一些人不再逐鹿商場
轉而全心建設家鄉
務求在徽州這片山水之中
開闢一片桃花源
這些遺世獨立的古村設計精妙、環境優美
成為今天遊人追捧的旅遊熱點
走訪呈坎、唐模、棠樾等幾個徽村
會發現不同徽派建築的構造和奧妙
那些白牆黛瓦之間
亦蘊藏著徽商的心情和故事
安徽黃山市黟縣宏村 任中豪 攝
徽州人聚族而居
村落從起源到布局均體現強烈的宗族性
選址建村必先請風水師尋覓藏風聚氣之地
定立水口
在村落的中心興建宗祠
再向四周伸展布局
形成完整的村落
傍水結村
徽州人選址的原則是「傍水結村，依山造屋」
故皖南古村十有八九都是枕山環水
論極致的風水村落應數歙縣呈坎
呈為「陽」、坎為「陰」
代表村落按照「陰陽合一」的理念建成
村落四周豎有8座山峰
從8個方位守護呈坎
一條溪流由南至北潺潺而流
呈「S」形
從平面圖看起來
如同一個太極八卦圖
呈坎祖先相信
這個布局「可開百世不遷之族」
呈坎布局示意圖
定下村址後
下一個步驟是設立水口
所謂水口是指流水出去的地方
按照風水學說水為財
關乎村落人丁興旺、財富聚散
故徽州人甚為重視
往往在其附近興建樓閣、關鎖水流
呈坎古村 麥翔雲 攝
徽州村落一般布局繁複
把一個普通人扔進呈坎中心
保證他走不出來
就算走出來了也不知是怎麼出來的
這個特性反映徽州古村落不怎麼歡迎外人
但是這種保守的敵意
終歸抵擋不住現代的旅遊浪潮
不可勝數的遊客湧入村子
亂闖亂逛
最後往往不約而同地抵達同一個地方
那就是村子的宗祠
江南第一名祠
宗祠是徽村的核心
也是族權的象徵
除了祭祀祖先
也用作議事、管理
和舉行其他宗族活動
因其重要性
徽商往往不惜重金興建修葺
以呈坎的羅東舒祠為例
總工程花費近十年
耗銀45,000兩
有「江南第一名祠」的美譽
寶綸閣為羅東舒祠後寢，是徽州數一數二的家廟建築。 餘晴峰 攝
佔地3,300平方米、四進四院的格局
足足六根大柱支撐起來的欞星門
高兩層的歇山頂後寢
沒想到在這狹窄侷促的村落裡
竟有如此皇家氣派的龐然巨物
宗祠實在是徽州財富的結晶
徽商看重宗族也有商業上的考慮
在資本不足的時候
徽商可以利用緊密的血緣關係
與同鄉合資經營
即所謂「伯兄合錢」
這種團結作戰的策略也是徽商
稱霸古代商界的原因之一
古徽州三絕
除了宗祠
還有牌坊與民居
牌坊源於中國古建的欞星門
早期充當大門之用
到了宋代逐漸轉化為象徵性建築
朝廷通過為忠臣節婦豎碑立坊
鞏固封建道德
不少徽商也積極爭取豎立牌坊
當時看是光宗耀祖
現在看有點道德枷鎖的味道
忠孝節義俱全
據不完全統計
徽州存有古牌坊110多座
歷代蒙受旌表人數多達65,000人以上
（旌表即指表彰）
真不愧是程朱理學的發源地
棠樾的牌坊群最為有名
這個距徽州古城約7.5公裡的村落
7座古牌坊由西向東一字排開
採用「歙縣青」石料
壯麗異常
有歌頌忠臣孝子的
也有稱許節婦義士的
築構成忠、孝、節、義俱存的道德體系
棠樾牌坊群兩邊刻意不興建其他建築，以突顯牌坊的雄偉。任中豪 攝
守節事大
牌坊
特別是貞節牌坊
造成了對女性身體與精神上的戕害
徽州古城鬥山街有一座「黃氏孝烈門坊」
「夫亡絕粒以殉」短短6個字
訴說了多麼悲慘的故事
封建政權、神權、族權、夫權加在婦孺身上
一句「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又害了多少人
黃氏孝烈門坊 麥翔雲 攝
粉牆黛瓦、鱗次櫛比的獸脊鬥拱
與高低錯落的馬頭牆
如此的徽派民居
如今不止見於徽州地區
而是散落全國
成為中國文化的象徵符號之一
徽派民居 陳一年 攝
房子不宜坐北朝南
中國古建習慣坐北朝南
但徽村不同
不少大宅更朝北而立
原來古代有「商家門不宜南向」的說法
因商屬金
南屬火、火克金
不利於財
徽州寄命於商
大門自然不宜向南
那為什麼向北呢？因北屬水
財源滾滾正是商家所願
村中一間間白牆屋子朝北而立
樣式相似、規格雷同
不容易分清哪家窮哪家富
徽州人受宗族力量約束
重視團結
就算家財萬貫也不好意思標奇立異
他們只在門牌上雕龍刻鳳
這種藏與露之間的角力值得把玩
徽派民居 張建中 攝
「天井鑲嵌在中央
一口天井一進房
中間明堂或客廳
左右暗室是兩廂」
正是概括了徽派民居的特點
《中國旅遊》製圖
徽州地稀人多
房子大多窄而深
進門為前庭
中設天井後設廳堂
所謂天井即四合房圍成的小院子
徽州人常年出外經商
留下老幼婦孺在家
十分重視防盜
窗開得很小很高不利採光
在此情況下
天井承擔主要的採光任務
民居天井 謝光輝 攝
下雨時水沿屋頂的側坡流入天井
稱「四水歸堂」
水為財
又是一個求取財運享通的設計
除了天井
馬頭牆也是徽派民居另一個不得不提的特色
因狀如馬頭而得名
主要功用是防火
馬頭牆 張愷鑫 攝
中國古代多是木建築
徽州樓房又特別密集
因此需要高磚牆把建築分隔開來
防止火勢蔓延
此外馬頭牆又有「馬到功成」之意
對徽商來說無疑是好彩頭
「陰暗」的徽州人
古徽村雖然精美講究
但總有種說不出的壓抑
安徽作家趙焰的《思想徽州》中描述
「徽州的老房子有太多違背人本的東西
它一點也不陽光、不健康
像一個古怪的老人」
天井是徽派民居的精髓之一 任中豪 攝
趙焰筆下所說違背人本性的東西
我想是指那過於粗大的冬瓜梁
和因為迷信「暗室生財」
而設計得過於幽暗的生活空間
禮教與財富
確實帶給徽州精緻的文化
但似乎也滋生了某種不大陽光的心理
婺源徽派民居 陳浩 攝
徽州三雕歷史悠久、技藝精湛
指徽派木雕、石雕和磚雕
三雕廣泛應用在徽州牌坊及其他建築上
其題材豐富
比較常見的種類有以下幾種
均反映了徽商的思想和追求
以人物為題材
徽雕廣泛取材自名人故事
文學小說和戲曲唱本
用作宣揚傳統道德
像這幅「百忍圖」描繪唐高宗
問張公藝治家之道
張公藝只寫了一百個「忍」字回應
頌揚「百和忍為先」的風氣
麥翔雲 攝
以山水風光為題材
皖南風光秀麗
新安畫派名滿天下
徽雕自然亦受其影響
出了很多以山水為題的作品
主要描繪黃山、新安江及徽州各縣
最具代表性的風光
寄託徽州人對家鄉以及山水的喜愛
麥翔雲 攝
以動物、花木、圖案為題材
一般不是祈求平安就是求財求勢
如徽商大宅常出現猴子
因為「猴」與「侯」同音
有封侯的意思
表達徽商渴望當官的心態
餘晴峰 攝
以「商」字為題材
看起來像一個「商」字
寓意商人為大
不論你是公侯伯爵還是才子佳人
通通要從這個商字下面低頭而過
反映徽商既自卑又自大的扭曲心理
麥翔雲 攝
徽商活躍於不同行業
以鹽、典、茶、木的規模最大
稱為「四大宗」
徽州六縣又各有所長
歙縣人多為鹽商
績溪人擅於開菜館
休寧從事典當者眾
黟縣和祁門主營布匹、糧食、茶葉、錢莊
婺源則以茶商最為有名
清代畫家徐揚所繪的《盛世滋生圖》
正是描繪了徽商繁華時代的景象
鹽
是徽商的第一大宗
特別是康乾盛世推出一系列優待商賈措施
兩淮依靠鹽業致富的徽商家族不計其數
如歙縣西溪南吳氏、呈坎羅氏等等
鹽商和米商又往往二為一體
如兩淮鹽商運鹽入湖廣
回程時則載湖廣米運到長江下遊販賣
船
徽商依賴水路運貨
其船的種類也甚多
有舢舨、烏篷、白篷、漕運、官船、遊船等
烏篷船是江南獨有的交通工具
因船身漆黑而得名
行則輕快泊則閒雅
運貨載人也甚為方便
桐油
是由桐樹果裡面的籽實榨出來的油
用來塗抹木器
製造油布、油紙等防水材料
故與木業有關
徽州產木之盛在宋時已經有名
徽人利用新安江運出當地的木材
再把糧食運回徽州
錢莊
很多人分不清錢莊與當鋪
當鋪收取抵押品
顧客贖當時需付本金和利息
期滿不贖則由當鋪變賣
錢莊起源於銀錢兌換
其後逐漸發展為辦理存款和兌換業務
胡雪巖便是靠錢莊起家
了解了這些
小U再介紹兩個
能代表徽商文化且遊客常接觸的行業
文房四寶與茶業
文房四寶的利潤雖然不如「四大宗」
卻最能體現徽商「亦賈亦儒」的特點
徽州出產的澄心堂紙、徽筆、徽墨與歙硯
早在唐宋時代便已風行全國
任中豪 攝
歙硯的前世今生
歙硯最初見於唐朝
石產以婺源與休寧交界處的龍尾山下溪澗
所產的原材料最佳
名為「龍尾硯」
優點是下墨迅捷、汁液細緻
而且材質素雅
與徽州白牆黛瓦相襯
與同為四大名硯的另外三者相比
甘肅洮硯早已斷採
山西澄泥硯製作過程太複雜不利傳承
肇慶端硯乘廣東經濟發達的浪潮流傳最廣
可惜其早期買家多是改革開放後的暴發戶
缺乏文化底蘊
只知求大求複雜
致使端硯的發展走上歪路
非物質文化遺產徽州硯雕省級傳承人方韶，展示他的傑作。 餘晴峰 攝
親手製作徽墨與宣紙
胡開文墨廠創立於1765年
其墨色澤黑潤
於1915年還獲得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
墨廠廠間可讓遊客預約參觀
見識雕模、點菸、制墨、晾墨、打磨、描金等工序
更可以體驗制墨
這些互動項目不獨為了賺錢
更重要的是讓大眾接觸文房四寶
引起興趣的同時繼而擴大需求
描金是在墨上描畫金紋 餘晴峰 攝
與之相似的還有宣城的中國宣紙文化園
除了介紹紙、墨、筆、硯、扇等
製作工藝的歷史
也讓遊客觀看整個製紙過程
從碓皮和臼草開始，整頓樹皮、鐵刀切皮
單腳踩料、山泉水淘洗、去蕪存菁
最後將紙窗放進紙漿、撈起烘乾
終於成就一張光而不滑的宣紙
傳承制宣過程 姚向明 攝
徽州氣候溫潤、降水充沛
適合茶葉生長
是知名的茶鄉
正如《茶酒論》裡所言
「浮梁歙州，萬國來求」
足證徽茶的影響力
徽茶的銷售至今仍然活躍
尋訪徽商足跡時
不妨找間茶莊
泡杯茶、聽聽茶史
徽州氣候溼潤，適合產茶。姚向明 攝
徽商巨業
茶業為徽商「四大宗」之一
徽州植茶始於南朝
至明清踏入高峰
茶葉貿易於是成為徽商經營的「巨業」
乾隆時期
徽商於北京設有茶行7家
茶商字號166家、小茶店達數千家
津、滬開茶莊也不下百家
在漢口、九江、蘇州等長江流域城市
亦到處設有徽州人開設的茶店
安徽石臺的茶園 陳浩 攝
茶店種類眾多
茶號、茶行、茶莊和茶棧
很多人分不清楚它們的區別
茶號等同現在的茶葉精製廠
從農民手中收購毛茶
精製後再作運銷
茶行類似中間人
代茶號進行買賣
從中收取佣金
茶莊是茶葉零售商
以經營內銷茶為主
茶棧一般設在外銷口岸
主要向茶號貸放茶銀
介紹茶號出賣茶葉
它們環環緊扣、內外兼顧
形成完整的銷售網絡
歙縣石潭村的春天 陳浩 攝
還缺一點
知名的徽州茶商很多
如朱元、張文卿和胡允源等
今人比較熟悉的應是黃山謝裕大茶行
創始人謝正安
他是歙縣漕溪人
出生於茶業世家
因遇太平天國之亂家業為之耗盡
挑起家庭重擔的謝正安苦心鑽研
研製出黃山毛峰
廣受歡迎
謝正安
謝正安借勢開設謝裕大茶行
至今仍是最為有名的徽茶品牌
有趣的是
如果你細心留意謝裕大茶行的牌匾
會發覺那個「裕」字的「衣」字部少了一點
據說是謝正安告誡子孫
時時要意識到自己還缺一點
這個細節也反映了徽商的文化修養
謝裕大茶行牌匾 任中豪 攝
除了黃山毛峰
著名的徽茶還有
太平猴魁、金絲皇菊和祁門紅茶
太平猴魁為我國「尖茶之冠」
而祁門紅茶乃中國十大名茶中唯一的紅茶
與印度大吉嶺紅茶、錫蘭紅茶
並稱為「世界三大名茶」
不僅徽商在經營茶葉貿易
遠在山西的晉商也開闢了一條萬裡「茶葉之路」
用茶葉敲開了歐洲的大門
黟縣南屏村 陳浩 攝
徽商和晉商的發家之路
有相同點也有不同之處
譬如
徽商重視讀書與功名
一個徽州商人發財後往往是置辦學堂
希望家族有人中舉
而晉商則不同
他們通常會讓孩子早早學習經商之道
徽商與晉商的不同之處還在於
晉商用人秉著「用鄉不用親」的觀念
而徽商正好相反
徽商十分重視宗族力量
選用的人才大多來源於同族親屬
徽商在明清繁榮數百年
憑藉什麼得到歷史的青睞和眷顧
一言以蔽之
憑的是「徽商精神」
有著「徽駱駝」之稱的徽商
刻苦耐勞、誠信守義
他們將「先義後利」「義中取利」視為格言
雖然如今徽商早已衰落
但徽商精神仍然給後人留下了寶貴的財富
- end -
圖片 - 陳一年、謝光輝、餘晴峰、麥翔雲等
原文 - 餘晴峰
編輯 - 張寧
美編 - 李明元、徐明
編選自香港《中國旅遊》47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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